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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内幕

南宋如歌 龍之曜坤 5585 2024-01-31 01:11

  張曜宗先去了黃先生家,将母親給的兩貫錢給了師母,師母已經悲痛的不會感謝了,還是師姐謝了自己,張曜宗跟師姐說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告訴自己。師姐說沒什麼需要幫忙的,父親家沒有什麼人了,等過兩日父親安葬了,找人把房子賣了,全家都回古田縣外祖父家。家裡的書如果張曜宗需要就都拿走好了。張曜宗也謝了師姐,并勸師姐節哀,有空自己會去古田縣看望他們。

  告别師姐,張曜宗向着孫琉逸等人的臨時住所趕去,鎮子東頭有個驿站,他們就住在驿站中。

  張曜宗到了驿站門口,有把守的衙役。自是不放張曜宗進去。任張曜宗怎麼說是自己啟發的孫大人審犯人的,也不放他進去。張曜宗沒辦法,隻有站在驿站門口等着,找個螞蟻窩看着螞蟻搬東西。過了好久,覺得身後好像有人,回首一看正是孫琉逸,但是看上去面色沉重,張曜宗忙問:“孫爺爺,你臉色這麼難看呢?是不是賊人沒有招供啊?”

  孫琉逸正色道:“你隻是一個孩子,這些事情不是你該操心的事。這兩天來,我看了你确實非常聰明,甚至表現出一種超脫年齡的成熟和聰慧,遇事不慌,觀察細緻,有急智。但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與你父并不相熟,但是很敬重張将軍的勇武。張将軍蒙難,老夫也身為遺憾,但是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老夫不能多說什麼。你能成才,你父在天之靈必定很高興開懷。老夫隻是以長輩的身份和你說幾句貼心話。”

  張曜宗一臉迷茫的看着孫琉逸,我隻是問你賊人是否招供,為什麼要殺害黃先生?你跟我說我家裡的這些事什麼意思?

  孫琉逸接着說:“但是老夫細想,你表現的太好未必是好事,此間裡正恐怕是有心人派在這裡監視你們的。昨日言談可見一二。你表現的越好,可能越會成為别人的眼中刺。”孫琉逸也不提秦相府的事,隻以有心人代言。

  “賊人今早招供了,你的手法真是前所未聞,老夫從未聽說軍中有此逼供方法,老夫不管你是真的從你父遺書中看到,還是從别的什麼地方知道的,老夫隻希望你能藏拙。以後萬不可随意在别人面前展露才華,最起碼這幾年你不要太過顯露。”

  張曜宗心中一凜,昨日表現的太過了?是啊,普通的八歲孩子遇到殺人事件,躲還來不及,有自己這樣上趕着打聽消息的嗎?而且昨日展現了廚藝,觀察力,逼供之法,放其他孩子身上,一件就足以被别人誇獎,自己展現那麼多,多智而近妖,當然會引起别人懷疑,不知道是隻有孫琉逸懷疑了還是别人也有懷疑。

  孫琉逸說:“昨日你教我的方法我未告知别人是你說的,但是以後你還是注意一點好,這些事本來不該對你說的,但是今天先囑咐你,是因為賊人的招供我準備告訴你,因為賊人的招供中有一人與你家有關。”

  張曜宗大異,與我家有關?

  孫琉逸說:“不是你想的那樣,話要從頭說,咱們先找個僻靜地方,你先随老夫到屋裡說話吧。”

  孫琉逸帶着張曜宗進到驿站,找了一間僻靜屋子,關上門。神情還是很沉重。

  “你的方法很靈驗,還未到十二個時辰,他就渾渾噩噩的,仿佛癡呆一樣,問什麼說什麼。連沒問的都說了。賊人叫楊伯勞,福建興甯人,十幾年前去東京汴梁科舉考試時與黃世仁同路,因此相識。待科舉未中後,黃世仁回鄉教書,楊伯勞留在汴梁給人寫書信過活,直到金人占領汴梁。楊伯勞馬上投靠金人,為虎作伥。林大俠說的上次在汴梁嚴懲他那次,就是楊伯勞幫助金人欺壓百姓,擄掠民女,林大俠隻看到他欺壓百姓,不知道他還擄掠民女,沒有要他的命,要我說早就應該殺了他。”說到這裡,孫琉逸歎了口氣。

  “泱泱上國,怎麼總出些這樣的敗類。”孫琉逸怒容滿面。

  “楊伯勞在汴梁仗着金人的勢力,欺男霸女,還做了集賢院院士,這次和議他居然也想衣錦還家,怎麼沒想想,連祖宗他都不要了,還要什麼家啊?”孫琉逸越說越怒。

  “這次和議不是兩朝之間的正式和議,隻是金人貪婪想多勒索的借口。是金國四王子完顔宗弼就是金兀術的大兒子完顔亨領隊來的,楊伯勞作為通譯跟随,到了臨安,就直接由相府的人接待。楊伯勞抽空要回興甯老家看看,路過此地時正好碰上你師傅,楊伯勞讀書時自認不如你家先生,但是現在看着你師傅隻以教書為生,心裡很是得意,就應你師傅之約晚上一起喝酒,大講自己的風光事,不然豈不如錦衣夜行一般。開始他們兩人還互訴别離之後的機遇。酒到正酣時,楊伯勞就說了自己投靠金人之後的風光,還要邀請你師傅也去投靠金人,話不投機,你師傅就變了臉色了。楊伯勞久不回故裡,一時情緒高漲,喝多了,也沒注意你師傅的臉色,還繼續說自己多受重用,比如這次來江南,完顔亨私下讓楊伯勞拜訪名醫,找位良醫帶回去給自己父親調養身子,完顔宗弼去年入冬以來,身體就不是很好。這種事情在金國内部都是不傳之秘。足見完顔亨對楊伯勞的信任,因此說隻要黃世仁答應楊伯勞的籠絡,回金地必然飛黃騰達。”

  “金兀術得病了?嚴重嗎?是不是快死了?”張曜宗急忙追問。

  “我不知道,就算楊伯勞也不知道,還是完顔亨在宋地要找名醫,自己不方便出頭,才告訴楊伯勞的,楊伯勞還夢想借此飛黃騰達,我敢斷言他找到名醫之日就是他喪命之時,必定要被滅口,還有你個小孩,别打斷我說話,說到哪了?”孫琉逸不滿意道。

  “說到楊伯勞利誘我先生了。”張曜宗回答。

  “哦,你家先生語帶譏諷,祝楊伯勞步步高升,隻是别忘了祖宗。楊伯勞當時也沒聽出來,還以為黃先生贊揚他呢,更說出了一個秘密,甯國軍承宣使、荊湖南路馬步軍副總管牛臯一直主戰,這次完顔亨來使,威逼秦桧謀害牛臯,前幾日已經密令都統制田師中用毒酒将其害死!”

  “什麼?”張曜宗大聲問道?

  “是的,牛大将軍已經仙逝了。”孫琉逸沉聲道。

  張曜宗回憶起牛臯的音容笑貌,自張家發配以來,他人或有避之不及的,或有自身難保的。父親的一幹同仁,隻有牛臯每年抽空來探望一二,牛伯伯相貌或許醜陋,身材高大,但是隻是不趨炎附會這一條就是真男子漢,更不要說曾經跟随嶽元帥屢立戰功,威名遠揚,在嶽元帥死後,朝堂遍布奸臣的情況下,還一力主張抗戰。牛伯伯就這樣死于奸人之手了?張曜宗不敢相信,不是說牛臯生擒金兀術嗎?怎麼會死了呢?還記得去年牛伯伯來時說将來等自己長大了,要把自己帶在身邊,一起殺金人,複我河山呢?怎麼就會死了呢?張曜宗眼角已經濕潤,更想大喊幾聲,張嘴卻是泣不成聲。

  孫琉逸摸着張曜宗的頭頂。“我與你父并未交往,但是久聞張将軍大名,甚是敬佩。待你們流落自此,也不太方便前去探望。但是牛将軍倒是在轉任鄂州駐劄禦軍左軍統制時有過交往,得知在嶽元帥逝後,牛将軍每年都去探望嶽家後人和張家後人。老夫對他這種耿直十分佩服。因此知道牛将軍和你家有往來,此事于情理應該告訴你一聲,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找老夫照應一二。”

  張曜宗已經沒有聽見孫琉逸說的什麼了。秦桧,希望你不要早死,我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孫琉逸也慢慢歎口氣:“想我孫某飽讀聖賢書,立志光耀大宋,揚名千古,先是仕途蹉跎,繼而金人占我半壁河山,孫某無上陣之力,但也有铮铮鐵骨。奈何朝堂奸佞遍布,空有報國之志卻無有用武之地,如今奸相又誅殺有功之臣,自斷臂膀,大宋危矣啊。”

  張曜宗總算聽到孫琉逸說什麼了。“那麼大人為什麼不振臂高呼,誅奸相,清朝堂,整軍備,複我河山呢?”

  孫琉逸臉色一紅:“那個那個,時候未到。”畢竟不是一個人,自己還一大家子人呢,凡事未慮勝先慮敗,秦相黨羽遍布朝堂,,自己一個提刑典獄還是不夠看啊。“不過照拂忠良之後,老夫還是能略盡微薄之力的。”

  “那麼楊賊為什麼要殺我先生呢?”張曜宗也看出孫琉逸的軟弱,說話都那麼沒底氣,更重要的後世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當然就不是名臣了,這種大事他當然不會做了。隻好轉個話題省的難看。

  “你家先生義憤填膺,實在忍不住了,羞于此賊相識。正好休整書桌的鐵錘就在屋内,趁機想要為民除害,奈何百無一用是書生啊,偷襲還能砸不住人?隻砸到賊人肩膀,卻讓楊賊酒醒了,想起剛才酒醉說的話,楊賊也害怕洩露,就要殺你先生滅口。他也是書生,兩人半斤對八兩,誰也不能占上風,不過楊賊有枚戒指,暗藏機關,用時可伸出毒針,上面有麻醉藥,本是他幫緊人擄掠良家婦女所用工具。趁你家先生不備,先用毒針刺中你師傅,然後奪過鐵錘,以鐵釘灌腦殺害你家先生。完了害怕暴露,将門窗緊閉,在門外用刀挑落門栓關門,制造假密室。在小河邊意圖把兇器丢掉又碰上你和你家小婢,夜晚你們大肆搜查,他就沒有跑出鎮子,在裡正家躲藏。事情經過就是這樣了。”

  “那麼他是不是要被問斬啊?”張曜宗問道。

  “那個,事涉金兀術病情,可能會對朝局有所影響,因此不能大肆聲張,隻能密奏。隻能等聖裁了。看看其中有沒有可利用操作的空間,這就事涉政治了,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了。”

  “那我能看一眼那個漢奸嗎?”“漢奸,說的好,漢人中的奸人,奸賊,奸細。但是恐怕不能讓你看,第一你不是官差,沒權利看,第二你是個孩子,那奸賊現在的樣子不太好看。都是你出的好方法,把一個正常人一夜之間變成一個瘋子,我怕你看了心裡有陰影。看來你還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裡。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做一個正常的孩子。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早早展露才能,會被捧成天才。你過早展露才能,也許會成為别人的眼中釘,會受到加害也未可知。”

  張曜宗感念的看着孫琉逸,老頭頭發已經灰白,眉毛末梢已經下垂,眼袋厚厚的,臉上已經失去了紅潤的色彩,有一種暗黃。就是這樣一個老人,也許他不敢直面奸相秦桧,但是他還秉承着自己的良心照顧忠良之後,這就是大宋的文臣,也許有為了一己之私出賣國家利益的,但更多的還是秉承孔孟之道,為了王朝的延續,中華文明的傳承,在默默的做着自己的貢獻。

  “那個,昨天你拿出來的印泥是你自己研制的嗎?此物顔色鮮亮,老夫昨日回屋蓋了蓋印章,真的是比汴梁文寶齋的印泥還好。老夫想,你現在不便出頭,不若将研制之法交與老夫,老夫找人專做印泥生意,再配以上好湖筆端硯,必能占據大半市場,老夫自然不會虧待你。”

  張曜宗心中本如波濤洶湧的情緒忽然平靜了,心中的感恩突然好像是手中的蛋糕被人扔到了地上還踩了一腳,利益,還是利益,說的那麼偉大,最後還是為了利益,真當我是八歲孩子啊。還害我那麼感動。”

  “大人既然喜歡,學生自也不是貪财忘義之徒,一定會把研制之法交給大人,但是這方法說實話,實不是學生自已研制的,乃是我和三哥一起偶得秒思,家母不說我們胡鬧,給與支持才做成的,學生不敢自己一人做主,不若我回家禀明家母,再将方法獻與大人可好。”張曜宗從容答道。

  孫琉逸心中也是暗歎:“小狐狸,一點虧也不能吃,孩子果然還是别人家的好啊。”想想自己家的那個敗家子,不是為了他也不至于打這印泥的主意,還不是想給孩子留下一門營生,好在以後安然度日。

  “恩,久聞張将軍威名,以前不知,現在知道張夫人攜眷在此隐居,自當拜會。”孫琉逸說道。

  “不知大人想如何分成,我好回家禀明家母?”張曜宗直接問道。

  孫琉逸心中暗罵:“小滑頭,我本想一次買斷的,以後都是我家生意,分成?那不是我還得每年給你家分銀子,真是個小狐狸啊。”

  “既然這樣,那就咱們去見見張夫人再說吧。”孫琉逸也懶得跟張曜宗費口舌了。

  張曜宗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自己現在要是搶着定下來,一定會吃虧,但是交給娘來談,娘也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說不定也要吃虧,還是自己年齡太小,在别人眼裡就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啊。

  “大人,我就遠遠的看一眼惡賊吧,他害了黃先生,我隻是想看看他會不會忏悔。畢竟曾經他們是好友。”

  “那好吧,你看一眼,就一眼啊,你不知昨晚要找你說的僻靜地方有多難,好容易找了一個地窖才算湊合,每隔幾息的滴水聲别說賊人扛不住,我手下都快扛不住了。這個方法真的有點太殘忍了,以後萬要慎用,有失人道,會有天譴的。”

  “知道了,大人,我隻是在父親手劄中看到的,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有沒有用,有什麼效果,既然大人說要慎用,我現在就已經遺忘了此法了。”張曜宗說的頗為乖巧。孫琉逸自是不信。

  走到驿站後的柴屋,有兩名衙役在門外看守。看見孫琉逸低頭行禮。

  “裡面人犯可有異常?”

  “禀大人,沒什麼,就是癡癡呆呆的,大人?是不是還不讓他睡覺啊?我看再不讓他睡,他就快熬不住了?”一個衙役問道。

  “沒你們的事,我看看再說。”說完招呼張曜宗騎在一個衙役脖子上在窗外向内觀看,裡面還有兩個衙役,看見楊伯勞低頭瞌睡就是一腳。裡面楊伯勞臉色蠟黃,頭發也都披散着,身上的腳印數都數不過來,雙眼無神,布滿血絲,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張曜宗看完也沒什麼感想,就是覺得惡人自有報應。跳下衙役脖子,“走了,我回家禀明母親,待大人一會來了,有什麼事你們商量吧。”

  “嗯?不是一起走嗎?”孫琉逸問道。

  “那個,大人難得去我們家一趟,學生自當備點吃食款待大人啊。所以大人不用急,看看這裡還有什麼遺漏沒有,公務要緊啊。”說着張曜宗就跑出去了,廢話,跟他一起去那還不得露餡,先回去跟娘親交代一下啊。

  孫琉逸趕快問一句:“你也看過人了,是不是還不讓他睡啊?别把賊人熬死了!”

  “我隻是從書上看的,我哪知道,你們想讓他睡就讓他睡,不想讓他睡就不讓他睡呗。死了更好!”張曜宗的話音還在屋外,人就已經跑的不見了。

  孫琉逸搖頭想了想,“讓他睡一會吧,此人現在不能死,你們小心看管,出了事唯你們是問。”衙役點頭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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