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内容開始-->蜷縮在學校宿舍中的喬曉靜幾近變得有些麻木,她沒有去處,也沒有事情可幹;沒有人能夠幫助她,反倒是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接踵而來。
當然,這喬曉靜在内心深處立起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高牆,已經不允許任何靠近自己了。
近幾日,一直躲在黑屋裡的喬曉靜突然出現了短暫的失憶,那一瞬間,她什麼都記不起來,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甚至一度搞不清楚自己是生是死,就像腦神經壞死了一般。
當她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連自己都吓得哆嗦起來,她趕緊撲倒了窗戶前,透過僅有一絲縫隙向外看着,看到光線的那一刻,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當她意識到痛,她才舒了一口氣,激動得差點要破窗而出,自言自語道:“還好,我還活着,還活着……”
屋漏偏逢連陰雨,喬曉靜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來了---“學校不會讓我這樣一個人白吃白住下去的,他們一定會逼我離開,将我轟走,我很有可能在某一天的某刻成為流浪兒。”
“曉靜同學,”突然傳來了敲門聲,喬曉靜吓得哆嗦了一下,沒有應聲,隻是機敏的聽着外面的動靜,“你還好嗎?我是教務主任,有件事想跟你談談,可以嗎?”
“老師,”喬曉靜已經不習慣與人交談,她怯生生的抱着雙膝坐在床上,怯生生的說道,“有什麼事情您說吧,我,我聽得見。”
“曉靜同學,”那教務主任和聲細語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麼,但請你務必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請你将門打開,我們談談,放心,不會影響你多長時間。”
“我,我,我……”喬曉靜顯得手足無措,從床上下來,而後又蜷縮在了床上。
“曉靜,”那教務主任耐着性子說道,“聽話,把門打開,我是你的老師,是嚴校長讓我來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你,隻是想跟你談談,打開門吧!”
喬曉靜喘着粗氣,兩隻眼睛不停的看着四周,慢慢下了床,輕輕的來到了門口,手顫抖着放在了門鎖上,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将門拉開了。
一道強光瞬時撲了過來,鋪灑在地上的同時,也刺痛了喬曉靜的雙眼,她半眯着眼睛,将教務主任迎進了屋子。
這屋子由于長期不見光,門窗又關閉的異常嚴實,散發着一股黴臭味。
那教務主任捂了一下鼻子,但立即想到這一舉動可能會傷害到喬曉靜,便将手快速的從鼻尖挪開,笑着對喬曉靜說道:“你還好吧,老師和同學們都很關心你,他們也都想過來看你的,隻是擔心會打擾到你,故而……”
“您剛才不是說有事嗎?”喬曉靜偷瞄了一眼教務主任,不待他将話說完,便插嘴問道,“不知老師有什麼事情找我,就請你明言吧!”
“對的,是有事。”這教務主任略頓了一下,低聲說道,“曉靜同學,不管你曾經遭遇過什麼,也不管你受到了多大的傷害,作為老師的我都對你報以同情。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了,老師須提醒你一句,一定要向前看,人生的路還長着呢,該放下時須放下!”
“您放心吧,”喬曉靜低着頭,雙手不停地搓揉着她的衣服前襟,小聲應道,“我不會有事的,您不是說嚴校長讓你來的嘛,有什麼事情請盡管講吧!”
“好,”這教務主任抿着嘴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現在提出這事,唉,确實有些不大合适,不過我相信你能夠理解。咱們這裡畢竟是學校,你在這裡也上了好幾年的學,學校現狀怎麼樣,你應該比其他人都了解,校舍少而簡陋,經費又非常有限……”
“沒有辦法,”這教務主任歎了一口氣,接着說道,“沒有辦法再讓你這樣下去,希望你,希望你能夠理解學校的難處,嚴校長叫我來,就是讓我跟你說說這事。”
喬曉靜依然低着頭,依然搓揉着衣襟,一個字也沒有說。
“當然,”這教務主任以為喬曉靜沒有聽清楚自己的話,抑或沒有明白話的意思,便加重了語氣補充道,“同情歸同情,但這是學校,學校畢竟不是福利院,不是救濟站,沒有辦法讓你這樣下去了。再說,學校最近又要來幾個新生,他們需要有宿舍住!”
喬曉靜又怎麼可能聽不懂這教務主任的話,她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準确地說,她不知道離開了這裡,還能去哪兒,更不知道往後怎麼生活?
喬曉靜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她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沒有光線的冰窟窿,四周全然是無邊無際的漆黑,看不到邊界,甚是也看不到自己,寒氣侵骨,冰冷難支。
喬曉靜陷入了迷茫,她的思緒混亂不堪,她不知道如何回應這教務主任的話,甚至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再離開這個獨居了這麼久的漆黑的屋子。
這屋子就是喬曉靜的堡壘,心中的堡壘,自從學校學校食堂開始動火,她就再也沒有白天離開過這間屋子。就算是要去食堂打飯,她也是盡量在學生們放學之前,或者是在學生們吃完飯後上自習課的時候才去,總是低着頭機械的往前走,從來都是一個人獨行。
這教務主任看着一言不發的喬曉靜,看着喬曉靜憔悴的面容,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隻能無奈的搖着頭走出了宿舍。
喬曉靜偷瞄了一眼,再一次輕輕的鎖上了“堡壘”之門。
盡管,學校教務主任已經發出了驅逐令,但并沒有采取咄咄逼人的架勢逼走喬曉靜,她還是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選擇了能拖一天算一天的辦法,照舊蜷縮在屋子裡。
又過了好幾天,這教務主任又來了,說是嚴校長找喬曉靜,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她。
忐忑不安的喬曉靜低着頭跟在教務主任的後面,那時正是學生課間休息的時候。
看見喬曉靜的學生們都不約而同停止了玩耍,跳繩的女孩子站在原地,繩子還在半空中左右晃動着;不遠處打籃球的幾個男孩子也不管已經滾遠的籃球,腦袋側向了喬曉靜;就連急着去廁所的同學在此刻也不感覺到尿憋了,停在原地扭着頭身子,打着冷顫……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喬曉靜,每個人的眼睛裡都露出了疑惑且驚懼的神情,如同大白天看見了鬼一般。
在這一刻,喬曉靜感覺自己就像馬戲團中那個搶眼的小醜,就像大街上供人取悅的猴子,她知道所有的目光都正死死盯着她,但她并沒有将這事放在心上。
她比誰都清楚,當下最要緊的是她自己将何去何從,這比這些冷眼重要得多,當然也現實得多。
她在腦海中尋思着如何才能讓嚴校長暫時不趕她走,如何才能避免成為“孤魂野鬼”。
學校的大鐘發出了沉悶而又幽遠的聲音,頓時整個校園又吵鬧起來,學生嚷嚷着,從四面八方奔跑起來,沖向了各自的教室。
“快來,”嚴校長看見喬曉靜膽怯的站在辦公室門口,起身微笑着迎上前來,和善的說道,“曉靜同學,快進來,進來坐吧!”
喬曉靜走進校長室,就像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低着頭站在嚴校長面前。
“坐吧!”嚴校長笑着說道,“别老是這麼站着,我覺得你這樣很别扭。”
喬曉靜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身邊的空凳子上,教務主任點了一下頭便離開了校長室。
“在我這兒,放松一些,别這麼緊張。”嚴校長說道,“我知道你的難處,今天叫你來沒有别的事,就是想問問你願不願留校,你有什麼想法都但講無妨。”
“留校?”喬曉靜忽地擡起頭來,雙眼閃爍亮光,驚訝且激動的問道,“您是說我可以留校,我沒有聽錯吧,您是問我願不願意留校,是嗎?”
“是啊!”嚴校長微笑着說道,“你們有聽錯,我說的就是你願不願意留校。”
“願意!”喬曉靜頓時有種死而複生的感覺,她斬釘截鐵的說道,“願意,願意,當然願意,能留在學校,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當然願意!”
嚴校長看到喬曉靜滿臉喜色,一句話帶了五個“願意”,笑着搖了搖頭。
“可是,”喬曉靜臉色沉了下來,淡淡的說道,“我留校能幹什麼呢,總不能天天就這樣,什麼事情都不幹,白吃白住吧?”
“就算你想這樣,”嚴校長笑道,“我們也不會答應的。既然你願意留在學校,那你就得做事,我想讓你教一年級孩子數學,你願意嗎?”
“我?”喬曉靜指了一下她自己,更覺驚訝道,“讓我當老師?我,我不行吧,我可從來沒有帶過孩子,更别說教孩子學習了?原來不是有人教一年級數學課程嗎?”
“你要相信自己嘛,”嚴校長笑道,“你畢竟也是高小将要畢業的人,教一幫從未上過學的小孩子應該能有什麼問題,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原來不是有人教一年級數學課嗎?”喬曉靜有些納悶,開學已有數日,一年級數學有人在教授,怎麼突然會提出讓她教了,難道一個班還需要兩個教數學的老師?
“之前有老師授課,”嚴校長頓時變得嚴肅了,他冷冷的說道,“可惜這位老師前幾天進山去砍柴,至今沒有回來,後來聽人說在山裡發現了他的鞋子,還有一灘血,估計是兇多吉少了。這幾天,那幫孩子們一到數學課就亂套了,沒人管可不行。”
“唉,”喬曉靜不敢相信竟會發生這樣的慘劇,歎道,“怎麼會這樣,人的生命也太脆弱了……”
“好啦,”嚴校長打斷了喬曉靜的悲歎,“隻要你願意,學校馬上就安排下面事情。”
“說實話,”喬曉靜面帶慚色的說道,“我還以為您要趕我走,沒想到讓我留校當老師,真是太好了,我正愁着不知在哪兒安身立命呢?”
說話的時候,喬曉靜臉上挂滿了喜悅的笑容,顴骨凸顯,眼眶顯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