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内容開始-->自從在學校發生了不堪之事,喬曉靜的情緒一直都不穩定,總是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時不時長籲短歎,自哀自憐,似乎對生活喪失了希望和信心,好在未發生出格之事。
她最近總是将自己關在宿舍裡,神情恍惚,時而清醒,時而發懵,活像個瘋子。
嚴校長起初不知如何應對,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自己辦公室的窗戶後面,弓着腰,不時朝她的宿舍方向瞄着,擔心發生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
這嚴校長畢竟是大地方來的,畢竟此前經曆過大場面,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的精明與圓滑很快便顯露了出來,他認為不能就這樣下去,放任事件随意發展,對于問題的解決毫無益處,必須要采取斷然措施,也許隻有這樣,壞事才有可能變成好事。
于是,一天中午,這嚴校長早早便将飯菜做好,前去喚喬曉靜吃飯,可是喬曉靜将門反鎖了,明明人在裡面,卻就是不應聲。
此前也是如此,過去嚴校長總是不停的道歉,不停的求饒,才将喬曉靜從房間裡請出來,這一次他改變了策略,他不打算總是這般被動下去了。
“曉靜,”嚴校長又敲了幾下門,平靜的說道,“我知道此前是我的錯,也許我們不在一塊喝酒,可能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我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更不是一個隻知道找借口的懦夫,不會将所有的責任都推到白酒的身上。”
嚴校長停頓了一下,側耳聽了聽房間裡的動靜,發現喬曉靜一直沒有吭聲,他便接着說道:“在此次事件發生之前,我的為人怎麼樣,我想你是知道了,對我來說,我确認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更不敢想象會傷害到你,而且還傷你這麼深。”
嚴校長咳嗽了一聲,續道:“不管你怎麼看我,不管你怎麼罵我,甚至詛咒我,我都沒有意見,而且心甘情願接受你的批評和訓斥,甚至包括懲罰,真的,我心甘情願接受這一切,誰讓我犯了如此不可饒恕的錯誤呢,盡管你我當時都很高興,你我都喝多了酒?”
“我本來孤苦一人,”嚴校長手扶着喬曉靜宿舍的把手,繼續說道,“無牽無挂,計劃就這樣終老一生算了,根本沒想過還會有人闖入我的生命之中,根本就沒有想到我平淡的生活會再一次激起波瀾,根本就沒有想到我單調乏味的生活會有了豐富的色彩。”
“我知道,”這嚴校長停頓了一下,舒了一口長氣,平靜的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我的話你一定是聽得清楚的,這個進入我生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你可以罵我不知天高地厚,也可以譏諷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随便你,總之,這都是憋在我心底的話。”
“我,”這嚴校長又一連串咳嗽,之後說道,“我以為我永遠都開不了這個口,永遠都沒有勇氣将這番話說出來,當着你的面,就在咫尺之遙。令我驚奇的是,我今天終于站了出來,終于鼓足勇氣吐露出了心聲,而且在我這麼大的年紀。”
“我想,”這嚴校長說到此處的時候,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他說道,“你一定認為我瘋了,一定認為我腦子壞掉了,我要告訴你,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沒有瘋,我知道我正在幹什麼,我的腦子也清醒得很,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嗯,”這嚴校長左右注視了一下,接着說道,“也許你有些驚訝,我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說實話,我跟你一樣,我也很納悶,不過這是在此前,現在我不再懷疑自己的力量和勇氣了,是什麼給我了這份力量和勇氣呢?我想,是你,是你給了我力量和勇氣。”
“我感覺我年輕了很多,”這嚴校長越說越激動,“這一刻,我覺得我的渾身充滿了力量,真的。我覺得我是個男人,我有責任保護你、呵護你,不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就在這嚴校長說的正起勁的時候,喬曉靜宿舍門突然打開了,面容憔悴的喬曉靜站在了門口,冷漠的看了一眼嚴校長,伸手将淩亂的頭發向後捋了捋,淡淡的說道:“你不是早都做好飯了嗎?還在此啰嗦這麼多,是不是要等飯結冰了再吃啊?”
“好好好,”嚴校長一聽喬曉靜這麼說,心中的郁結頓時舒展開了,腆着笑臉道,“咱們這就去,這就去吃飯,這個天飯菜不會涼得太快,應該還有熱氣,應該還有……”
到了嚴校長的宿舍,這嚴校長比任何時候都要客氣,他連忙招呼喬曉靜坐下,并雙手給喬曉靜遞來了筷子,還将飯菜向喬曉靜身邊挪了挪,看到一盤帶了葷腥的菜沒了熱氣,重又倒進了鍋裡,熱了熱才又放置在了喬曉靜面前。
“你不用這樣,”喬曉靜淡淡的說道,“你這樣做,我覺得很别扭,好像自己像個小孩一樣,我這麼大了,吃飯這種事情自己能做,不用你這樣刻意的照顧我。”
“沒事,”嚴校長站在一邊,忙前忙後,笑道,“我沒事,你吃你的,你不用管我。”
“你總是這樣,”喬曉靜放下了筷子,帶着怨氣說道,“讓我還怎麼吃飯,我坐這兒吃着飯,而你卻總是在那裡忙來忙去的,讓我覺得我好像要飯吃的一樣。”
“不不不,”嚴校長連連擺手,試探着坐在了喬曉靜邊上,怯怯的說道,“你太多了,我,我,我剛才擔心坐你跟前,你可能會反感,可能會影響到你的食欲,你看看你,短短幾天時間,顴骨都凸出來了,瘦了很多,我隻是想讓你多吃一點兒,這才……”
“我是來蹭飯的,”喬曉靜依然冷冰冰的樣子,重又拿起筷子道,“這是你的地方,你不吃,卻讓我一個人在這兒吃飯,我怎麼好意思動嘴呢?”
“好好好,”嚴校長笑着拿起了筷子,激動得手在發抖,勸喬曉靜道,“吃飯,吃飯,咱們一塊吃,我也吃,說實話,你這幾天不怎麼吃飯,我,我也沒有什麼胃口……”
“咱們隻吃飯行不行?”喬曉靜多少有些厭煩。
“是我說多了!”嚴校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再言語。
這一次晚飯較此前幾頓飯時間要長很多,在嚴校長看來,他與喬曉靜之間的關系已經得到了緩和,甚至可以說有了一定的改善,氣氛也好了很多,有了質的變化,盡管喬曉靜依然不想跟他說話,但他心裡卻舒服了很多,心緒也平靜了很多。
晚飯過後,喬曉靜并未像此前那樣,放下筷子轉身離開,而是将碗筷收了起來,将碗筷清洗完畢,将桌子擦洗趕緊方才離開。
嚴校長仔細觀察着這一細節,當喬曉靜走出他辦公室,還未回到宿舍的時候,他就像個孩子,咬着牙、攥着拳頭慶祝“勝利”了,激動得差點兒跳起來。
“看來曉靜聽進去了我的話,”嚴校長心想,“她并沒有在吃飯的時候讓我難堪,也沒有反駁我的意思,更沒有直接拒絕我,這說明我并不是在白日做夢,我的夢想馬上就要變成現實,我的幸福生活馬上就要到來了……”
很顯然,喬曉靜已經冷靜了下來,她已經對自己的現狀有了新的認識,自從她繼父劉麻禍害了她之後,她就對未來,特别是對婚姻完全沒有了期望和信心,她認為嫁給喬雙喜已經是奢望,她隻希望嫁給一個真心待她,不嫌棄她過去的男人。
對喬曉靜來說,這嚴校長除過年紀大了些,其它各方面還都比較優越,收入穩定,有養家的能力,最主要的是,他心腸好,細心體貼,能夠真心待她,在未發生這件事之前,對她一直都很照顧,甚至給予了莫大恩情,不會像其他人做出始亂終棄的惡事來。
故而,喬曉靜變得平靜了很多,厭惡情緒也變淡了很多。
但喬家村的李憨子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的痛苦卻不能通過自我遷就,或者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減輕,相反時光就像一把插在他心口的利刃,時間越久,他的心也就越痛。
再次回到縣城,李憨子就像丢了魂似的,整天坐在煤場不遠處的公路邊上,用迷茫的眼神看着來往的人潮,時不時會自言自語的唠叨一番,似乎是在罵人,又似乎在罵自己。
爾後,這李憨子竟然染上了酒瘾,歪歪斜斜的坐在路邊上,手中總握着一瓶白酒,時不時仰頭喝上一口,沒有菜,也沒有人理睬他。
過路的人看到李憨子,無不遠遠的躲着他走路,偶爾有人實在不願看他就這般頹廢下去,也會好心上前規勸,遺憾的是,一點用都沒有。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路過那裡,看到李憨子爛醉如泥躺在地上,搖着頭勸道:“年輕人,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你受到了什麼傷害,畢竟你還活着,這是最主要的。隻要你活着,你就得像活人一樣,知道嗎?活着不易,可不能活成個廢人啊!”
隻見這憨子搖着腦袋,瞥了那老者一眼,又仰頭喝了一口。
這老人長唉一聲,搖着頭,弓着腰走開了。
無奈讓人痛苦,痛苦讓人無奈。
“廢人?我他媽的不是廢人嗎?”李憨子好不容易站起來,踉踉跄跄朝住處走去,瘋了似的吼道,“我現在都成了‘野種進了媳婦肚子’的人,又怎麼可能不是個廢人……”
痛苦讓人無奈,無奈讓人痛苦。
一張嘴對着酒瓶子的黑影子,慢慢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這夜,很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