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内容開始-->自從喬曉靜無端出現嘔吐,她便朝懷孕的方向想過,她曾試探性的問嚴校長:“若是我懷孕了,你希望我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看你是瘋了,”嚴校長突然臉色大變,雙目目視着喬曉靜,厲聲道,“怎麼能開這樣的玩笑,你不知道這個問題對我影響得有多大……”
背着雙手,憤憤然離開了喬曉靜而去。
自從嚴校長得知老師和學生們已經了然喬曉靜懷孕的事情,便刻意與她保持距離,就算碰面也是假裝着打個招呼,而後便匆匆離開,與陌路之人相差不大。
有好幾次喬曉靜停下了腳步想與嚴校長談談,然而那嚴校長就像沒有看到她一樣,雙眉緊鎖,一臉冷漠,匆匆離開。
自從王老師看到嘔吐不止、躺在炕上半死不活的喬曉靜,他就動了恻隐之心,時常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盡管他對老師和同學堅定認為喬曉靜懷孕的說法半信半疑。
王老師每次看到喬曉靜無助的眼神,都會産生一種撲上去幫助她的沖動,但就在瞬息之間,他又對自己的感覺産生了懷疑---也許喬曉靜根本不需要自己的關心。
随着時光推移,王老師逐漸有了新的感悟---要想真正幫助到喬曉靜就必須知道喬曉靜發生了什麼,對症下藥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想到此處,王老師突然想到了“柳大夫”,遂在心裡說道:“柳大夫是我請來的,他給喬曉靜做了診斷,隻要向他詢問一下喬曉靜的情況,不就一切都明曉了嗎?”
王老師看了一眼糊在辦公室牆上的課程表,發現下午僅有一節自己的課,便打定主意上完課就去找柳大夫。
下課之後,這王老師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徑直出了校門。
一路不曾停歇,終于到了柳大夫家,不巧的是柳大夫已經出門一天一夜了,王老師有些失望的歎了一口氣,便坐在了凳子上。柳大夫家眷看這來客并沒有要離開的意願,便倒來了一杯茶水,而後也不再有人左右伺候,各自去忙了,這王老師癡呆呆的坐着。
好幾個時辰過去,柳大夫還沒有回來。
柳大夫的家眷實在有點兒不好意思,便又給王老師添了點兒熱水,含蓄地說道:“這大夫行醫定不了早晚,隻能看病人的情況,他去給人接生,這種事就更難說了。一旦遇到難産,接生之人和孕婦一樣難受,非得累得虛脫了不可,早晚那就更沒點了。”
“不要緊的,”這王老師甚是不識趣,硬是不起身離開,表情嚴肅,正襟危坐,“我不急,我再等等柳大夫,不會打攪柳大夫太久,問幾句話就走。”
柳夫人強顔歡笑,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正廳。
太陽行将落山,這柳大夫才回來,顯得甚是疲憊。
這王老師趕緊迎上前去,簡短寒暄幾句,又都坐定。
當柳大夫得知了王老師的來意,臉色頓時變得陰沉很多,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來,便以還沒有吃飯為由,掀開簾子走進了内堂。
柳婦人随後出來,禮節性的請王老師共進晚餐,王老師婉拒了,但他并沒有離開,而是又靜坐在了凳子上,一動不動的等候着柳大夫給他答案。
時不時有人偷偷在簾子背後窺視正廳,他們想看看王老師是否會“知難而退”,令人可歎的是,這王老師卻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個人平靜的坐在那裡,神情堅定,目不斜視。
最終,柳大夫自覺耗不過這王老師,便又笑着走了出來,用手帕擦了一下嘴。
一副略顯為難的神情,說守口如瓶是受人之托,但又不能駁了來客面子,沒法子,猶豫了半天功夫,這才無可奈何的說道:“疑似懷有身孕,但現在還無法下定論……”
王老師再三謝過,并保證絕對不會向他人透露半個字,這才拱手拜别。
天色将晚,時不時能夠聽到不遠處烏鴉凄厲的叫聲,王老師加快了回校的腳步。
而那心緒混亂的喬曉靜自知沒有臉面再活在人世間了,若是母親春花知道她的女兒年紀輕輕,尚無婚配,便懷了身孕,得活活氣死;若是别人知道了一名教書育人的女老師未婚先孕,得怎麼評價這個女人,全無婦道,人品低劣,道德淪喪……
喬曉靜心想,一個可憐可悲之人竟然懷孕了,那嚴校長顯然不想看到這一切,若是孩子不明不白來到這世上,勢必會成為笑柄,會受盡歧視,可能連豬狗都不如……
喬曉靜想着想着,将自己埋在被子裡,大哭了起來。
“我必須去死,必須去死,為自己的不潔贖罪。”哭畢,喬曉靜坐在了床邊,拽過來床單和被面子,将其撕成了一绺一绺的布條,又将布條擰成了兩股,脹着臉咬着牙,用盡全力将兩股繩子系在了起來,成了一條很長的布繩子。
喬曉靜喘着粗氣站起身來,望着泛黃的房梁,開始嘗試将布繩子的一頭甩過房梁去,多次嘗試都失敗了,但她不但沒有放棄,最終那條布繩子挂在房梁上,下垂的兩頭如同黑白無常的舌頭,微微來回晃動着……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将布繩子挂在了房梁上,看到布繩子就在頭頂晃動,喬曉靜有一股勝利的沖動在血液中翻湧,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甯靜的笑意。
她看着房梁上的上吊繩,雙拳緊握,做出加油鼓勁的姿勢,而後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突然,她收緊了神情,自言自語道:“馬上就要死了,可以讓人詛咒我不守婦道,但不能讓他們笑話我邋裡邋遢,我得收拾一下。”
喬曉靜疾步走到辦公桌前,将桌上的東西歸置整齊,又來到床前,将被褥、衣服等物品重新疊了一遍,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床頭。
然後她又捋了捋頭發,扯了幾下衣服襟子,這才端起凳子朝布繩子下方走來。
她站在凳子上,将布繩子綁成死結,低頭看了一圈屋子,似乎沒有什麼可做的了,便将繩子套在了脖子上,一腳蹬倒了凳子。
瞬息之間,喬曉靜懸挂在了半空中……
就在此時,蜷縮在炕上的母親春花卻呼吸困難,她覺得有一口氣就在嗓子眼,可是怎麼也吸不上來,她捏着自己的脖子,使勁地在炕上掙紮着。
斜靠在一邊的劉麻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煩的斥道:“鬼附身了還是咋的,蹄子瞪來蹬去的,蹬個啥?”
春花依舊如此,臉憋得像吹起來的球。
劉麻這才感覺不對勁,以為是被煤煙熏着了,連忙将其連拖帶拽弄到了門檻上,讓春花趕緊吸氣,猛吸涼氣。
良久母親春花的呼吸順了些,便有氣無力的坐起身來,靠在了門框上,喘着粗氣……
而那王老師擔心校門上鎖,太晚會打攪其他老師休息,一路上走走跑跑,未有絲毫停歇,終于在校門上鎖前回到了學校。
他沒有顧上吃東西,他認為喬曉靜現在比其他什麼時候都更需要别人的照顧,便徑直走向喬曉靜的宿舍走來。
當王老師行将到喬曉靜門口的時候,突然從屋内傳來了東西被撞倒的“咔嗒”響聲,他心想,是不是喬曉靜撞倒了東西,她這時候可不能受傷,正欲敲門,轉念又想,是不是喬曉靜心情不好,正在耍脾氣、摔東西,這時候敲門是不是有點兒唐突……?
很快,王老師發現喬曉靜的屋子安靜了下來,而且異常的安靜,這安靜令他不安。
王老師将耳朵貼在了門上,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他又趴在窗戶上聽了一下,同樣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他有些焦慮,咬着嘴唇,雙手相互摩挲着……
“喬老師,”王老師舒了一口氣,揮起手敲響了喬曉靜的屋門,并說道,“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王老師說了一大堆話,可是屋内并未有任何回應,他情急之下,一腳踹開屋門,發現喬曉靜正掉在半空中,身子還微微晃動,他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想不開呢?”王老師扶起凳子,站在凳子上将喬曉靜從繩子上解了下來,平放在了炕上。
躺在炕上的喬曉靜舌頭略微外露,眼眶有點兒鼓起,臉色發白有土色,四肢有些冰涼,整個身體已經變形,特别是那一張臉讓人感覺陌生且恐懼。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從她微微起伏的肚子可以判斷她還活着。
踹門聲驚動了整個校園,老師們紛紛聞聲跑了過來,有的老師連衣服都沒有穿好。
學生們更是如同決堤的潮水朝喬老師的宿舍方向湧來,瞬間喬曉靜的住處擠滿了學生和老師,面對眼前景狀,特别是看到還在房梁上擺動的布繩子,喧鬧聲瞬間被凍結了,每個人都惶恐不安的對視着,臉面僵硬得像塊石頭。
這一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嚴校長,隻是嚴校長沒有出現在人群當中而已。
一個機靈的學生在沒有人安排的情況下,站上了凳子,用牙咬用手拽好不容易解開了布繩子上打的死結,将布繩子從房梁上抽了下來。
屋子裡的人看到房梁上的灰塵浮在半空中,慢慢落了下來……
那嚴校長未進喬曉靜的屋子,他一個人站在不遠處的樹背後,用衣服遮着臉,做賊似的注視着喬曉靜的屋子,注視着站在屋子裡的人,注視着躺在炕上的喬曉靜。
盡管做了一定的掩飾,但還是被有的學生認了出來,學生有點疑惑地說道:“嚴校長好,您怎麼站在這兒?您不進去看看喬老師嗎?”
“誰是你們的嚴校長,快點兒給我走開?”黑影發出低沉的聲音,讓學生不寒而栗。
據那學生後來回憶,他确實看到大樹下有一個身影,而且這人就是嚴校長,他整整站了一夜,但嚴校長卻說那一夜他去了鄉裡,住在胡專員家。
對此,也許隻有那個學生和嚴校長才知道真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