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覺的,顧槿之一定是因為看那姑娘可憐,這才帶她回家去了。
隻是,他如何能确定那姑娘是真的可憐,而不是裝的可憐?
還是小孩子心性,太單純了。
顧婉考慮到的,也正是周氏所擔憂的。不清不楚,來曆不明的人,他竟然就直接給領回家了。周氏越想,越是覺的生氣。
不但生顧槿之的氣,更生鄂國公的氣,難道他就不管的嗎?
不過周氏自己想想也能明白,鄂國公喜歡搜集美人,對于兒子帶着個姑娘回家的事,肯定一點都不奇怪。不但不阻止,說不定,還在縱容。
周氏沒什麼胃口,勉強吃了幾口飯,便擱下了碗筷。
“我先回家去一趟,你好生地休息,不可亂動知道嗎?”周氏看向顧婉囑咐說道。
顧婉點點頭,笑道:“母親放心地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她知道這事兒,周氏心裡着急,不回去看一看的話,她也放心不下。
周氏出了王府,直接回了鄂國公府,直奔着鄂國公的院子去了。
“槿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剛一進去,便向鄂國公大聲問道。
“怎的什麼連七八糟的人都敢往家裡領?”
以前隻顧着勸說他好好讀書,莫要貪玩,竟是忘了和他說這個。對人,要有防範之心。
鄂國公一聽她這話,很是詫異,怎的她這麼快就知道了?
但是他臉上的錯愕轉瞬即逝,忙笑着說道:“說是路上救的,尋親尋不到了,就先給帶回了家。”
周氏自然知道這個說辭的,在椅子上坐下,氣急敗壞地問道:“槿兒呢?”
“說是去給那個姑娘尋親去了。”
“什麼?”周氏一聽這話,更是坐不住了,不但将她帶回了家,還親自出去給她尋妻去了。
周氏又是生氣,又是覺的哭笑不得,她的傻兒子,可真是傻的可愛。
“沒事的,你别擔心,槿兒對京城熟得很。”鄂國公以為周氏是擔心顧槿之的安危,便勸慰她說道。
周氏煩躁地歎息一聲,懶的搭理他。
“那個姑娘在哪裡?我見見去。”她問道。說是尋親尋不到了,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就算給她銀錢,或是給她找個落腳的地方,也不能直接将她帶回家啊。
“在藍軒院住着呢。”鄂國公回道。
周氏忙起身,風風火火地往藍軒院去了。
到了那邊一看,見姑娘文文弱弱的,生的好相貌,見了她之後,也是禮數周到。
這樣一來,周氏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至于讨厭她。
淑兒給她見了禮之後,還沒等到她開口,自己便先說道:“在府上叨擾了,若是能找到舅父的話,我必定馬上搬走,若是找不到的話,我也會盡快搬走。不便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人家話都這麼說了,周氏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嗯”了一聲,便出了院子。但她終歸不放心,又叮囑了個婆子,讓她好生地看着她。
見過淑兒之後,周氏又回到了鄂國公那裡。
“最近家裡怎麼樣了?嬌嬌怎的不在?”她問道。
之前讓顧嬌跟着一起學習管家的,但這會兒,她為何人不在?
“我讓她在自己的院子裡就好了。”鄂國公回道。
自從顧嬌試着學習管家以來,可算是給他分擔了不少的壓力。這個庶出的三女,以前竟是沒發現,原來還有幾分才幹,全都被她那唯唯諾諾的樣子給害了。
說起來的話,全都怪她那個生母,要不然的話,那一雙兒女,也不至于全是那個樣子。
然而鄂國公卻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從顧嬌協助管家以來,周氏不在府上,顧婉懷孕了,更不可能回來管這邊的事,顧嬌的生母盧姨娘,頗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意思。
顧嬌管着庫房的鑰匙,少不得受她的糾纏。
“嬌嬌,我記得兩年前,庫房裡收進了一個紅玉髓的手串,你知道放在哪裡的嗎?”盧姨娘一邊磕着瓜子,一邊問道。随着她的動作,手腕上一個羊脂玉的手镯,輕輕晃動着。
說罷這話,盧姨娘還特意将手腕舉了起來,滿面笑容地看着這個镯子。
溫潤細膩,上等的羊脂玉,沒個幾千兩銀子絕對拿不下來。
盧姨娘得意地笑了笑,繼續嗑瓜子。
但女兒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頗為不開心了。
“我不知道。”顧嬌回道,繼續低頭看着進出庫房的登記。
盧姨娘一聲冷笑:“少來吧,現在整個庫房都歸你管,你還能不知道?”
這話一說,顧嬌有些心煩了,看向她說道:“這是公中的東西,又不是我自己的,就算我知道在什麼地方,又有什麼用?”
盧姨娘見她生氣了,也緩和下了語氣,湊近她,笑着說道:“嬌嬌,娘在這府裡待了二十多年了,夫人的性子我也知道。收進庫裡的東西,她很少再去找的。這麼好的東西,擱在那裡也是白白浪費着,還不如拿出來用用不是?到時候她真要找的時候,咱再給還回去不就是了嗎?”
顧嬌眉頭皺起,也沒心思看東西了,歎息一聲說道:“娘,這些東西畢竟咱們的,不是咱們的,就算拿出來用了,心裡也不舒坦。”
說着這話,顧嬌的眼睛看向盧姨娘腕上的镯子,便上前去要給她摘下來。
“娘也戴了有幾天了,還是拿下來吧。”
盧氏大驚,忙将手腕藏到背後。
這個镯子才剛戴上沒幾天,她還沒稀罕夠,怎麼舍得拿下來?
“娘!”顧嬌大聲喊了一聲,頗為生氣地看着她。盧姨娘見狀,愣怔一瞬,突然大哭了起來,一邊哭,還在一邊罵:“你這個死沒良心的白眼狼,想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地把你生下來,你就是這麼對你娘的!”
說着這話,又捶地痛哭:“老天爺啊,我怎麼就這麼命苦啊,一輩子沒見過好東西,好不容易開了眼了,都不給我多看一會兒。我怎的就生了這麼個孽障啊?”
盧姨娘哭嚎着,又開始砸自己的肚子。
顧嬌在一邊看着,沒上前去制止,但眼裡早已滿是淚花。
又來了,她又來了,她都覺的快被這個娘給累死了。
自打她出聲以來,就不被待見,夫人雖說不至于苛待了她,但也從不親近。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有更多的機會留在自己的親娘身邊。
然而,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顧嬌一邊啜泣着,一邊垂眸看一眼仍舊在捶着自己獨自痛哭,指桑罵槐的人。
她的親生母親,在夫人面前,從來都是唯唯諾諾的,不敢擡頭,大氣也不敢出。跟在這樣的娘身邊,她也就随了她,是以這十幾年來,一直唯唯諾諾的。
當前幾日聽說夫人要讓她管家的時候,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畢竟還是有幾分心思的,心裡暗暗下了決定,一定要當好了這份差事,争取讓夫人刮目相看。
一直低着頭的生活,她其實早就過夠了。
怎奈,她管家的第一天,還沒等到她大展拳腳,就被自己的親生母親給賴上了。她都覺的納了悶了,自己的娘二十年來一直将自己淡化在外,怎麼對于庫房裡有什麼東西,知道的這麼清楚?第一天,趁着她清點庫房的時候,就偷偷地弄走了個手镯。
她當然不能依了她,那是庫房裡的東西,不是她的,要是不見了,被夫人追究起來的話,她十張嘴也說不清楚。因此,她去讓盧氏将镯子還來。但誰料,她卻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将她和哥哥也全都給罵了進去,說什麼都不歸還。
她霸着不還,顧嬌也沒了法子,最後隻得妥協一步,與她商量着,戴幾天再還回去。當初盧姨娘也答應的好好的,但誰料,這都好幾天過去了,讓她歸還镯子,她竟然又來這一套了。
委屈的眼淚轟隆一下奔湧而出,顧嬌也顧不得去擦掉眼淚。
除了委屈,她心裡還有恨。為什麼偏偏她就有這樣的一個母親?
但又能怎麼樣呢?這是她的親娘,是她生了她,給了她生命,毋庸置疑。
盧姨娘自己哭嚎了一會兒,便逐漸地停住了,抹抹眼淚,擡頭看了顧嬌一眼,見她也正在哭。
“你别以為她是什麼好人”,盧姨娘突然大聲說道,“她才沒安好心,要不然的話,襄陽王府來向你提親,她為什麼就給拒絕了?”
盧姨娘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周氏。
襄陽王府來提親的事,府裡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盧氏卻知道的。
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氣得差點跳腳。
襄陽王府,那是什麼樣的人家?要是她的女兒嫁進了王府的話,那她這一輩子也就不用愁了,起碼,不必再看人臉色了。
誰料,竟然被她給拒絕了。
“以為我不知道呢,不就是怕你嫁入了王府,将來得了勢,會壓在她女兒頭上嗎?”盧姨娘又憤憤說道。
顧嬌聞言,眼淚流着,卻突然冷笑了起來。那笑裡,帶着濃濃的諷刺。
和楚湘王府一比,襄陽王府,算什麼?壓在楚湘王妃的頭上?她還真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