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站了起來,笑着回道:“好了,已經好了,醒來哭了兩聲,喂了些牛乳,就不再哭了,這會兒精神着呢。”
顧婉聞言,忙看向她懷裡抱着的孩子,見他正拿着一個布偶玩的歡快,又是用兩隻胖乎乎的小手去撕,又是放在嘴裡咬的。
這一下,顧婉心中的大石便落地了,她上前去,從乳娘的懷中将孩子抱了過去,将布偶從他的嘴裡救出,柔聲說道:“這個不能吃。”
這個八爪魚布偶,還是她自己一針一線地給他縫出來的,雖說看上去隻勉強有個樣子,但小包子不嫌棄,還玩的歡喜。
被搶了心愛的玩具,小包子撇撇小嘴,一副要哭的樣子。待看到顧婉的笑臉的時候,那軟軟的小臉上,又立時多雲轉晴了,轉而去抓顧婉發钗上垂下的串珠。
顧婉再次拿開了他的小手,心裡卻在想着,這孩子這個也抓那個也抓的,等到周歲抓周的時候,不知道他又能抓住個什麼。
大約摸是在暮色時分的時候,甯卿便回來了,見包子的病已經好了,也跟着放下了心。
但顧婉卻将他拽到了自己身邊坐下,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看着他說道:“你猜我今天碰見誰了?”
甯卿一臉淡然地看着她,并沒有說話,隻等着她下面的話。
顧婉也便接着說道:“我遇到蘭逸塵了。”
她見甯卿的面色微微一暗,以為他不記得蘭逸塵是誰了,又解釋說道:“就是利州的蘭逸塵,當初還幫過我不少呢,要是沒有他的話,你也不可能那麼快找到我。”
其實她一說,甯卿就想起了蘭逸塵是誰。但他皺眉,隻不過是因為她的态度而已。
遇到了一個以前相識過的人,她至于這麼興奮嗎?而且還是個男人,把他這個正牌夫君置于何地了?
但顧婉卻并沒有差距到他的心,又自顧自地說道:“蘭逸塵是出門遊曆來的,恰好經過咱們楚湘,但不想路上救了一個要生孩子的女人,就給送到春回堂去了,我去給做了這個手術,就碰見他了。”
她說完這話,依然在看着他,嚴重閃爍着熠熠光芒。
但片刻之後,她就發現不對勁了,甯卿的表情很奇怪。
他也是在看着她,但他的臉上,卻是沒有多少表情的,以顧婉對他的了解,他這便是不開心了。
顧婉不禁歎息一聲,但随即将懷裡抱着的孩子送到了他的手裡,再自己起身,走到他背後摟着他。
“你說你怎麼就還這麼點氣量?我就是覺的他當年幫過我大忙,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好好地謝謝他,如今在這裡遇上了,我也可以好好的謝謝他,起碼為他安排點事情,行個便禮還是行的吧?”
說着這話,顧婉又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所以你就不要多想了。”
但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依然見甯卿面上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副淡淡的不開心的樣子。
這一下,顧婉也沒轍了。
她索性放開了她,狀似無奈地說道:“我就說吧,家裡有個醋壇子,可真是一點沒錯。”
但她沒想到的是,她這句話,卻讓甯卿笑了起來。
甯卿擡頭看向她,見她那又是無奈又是假裝生氣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不笑。
他漸漸地收斂了笑容,又看着她說道:“你要為他做什麼樣的安排?可以和我說。”
“你要替我做嗎?”顧婉反問一句。
但這話才剛剛問完,她的腦中頓時清明一片。
可不就是這樣嗎?她要是把這事情早和他說,早交給他去做的話,那可不就沒有猜疑,沒有誤解,什麼都沒有了嗎?她何苦非要這麼硬拖着?
“我可沒有吃醋,我隻是覺的你該和我說,放心地交給我去做。”
甯卿又看着她說道。
顧婉點點頭,“哦”了一聲。好像的确也是這樣,交給他去做了,可不就相當于她信任他,願意把任何事都與他分享,不對他有絲毫隐瞞嗎?
“那好”,顧婉回道,隻不過她下午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
但既然他想要把表現表現的話,那沒事找事也得給他找點出來。
“他要在這裡多久?”甯卿又問道。
“那這個我可不清楚,不過我的意思,七八天應該可以的吧。”
“那麼多?”甯卿皺眉。
顧婉聞言哈哈一笑:“還說你沒吃醋?”
甯卿但笑不語,他就不承認他是真的在吃醋。
兩人正玩笑着的時候,小包子突然發出幾聲不滿意的聲音。
顧婉也停止了笑鬧,忙去看孩子。
“你這樣抱的他不舒服”,顧婉說着這話,便把孩子抱到自己的懷裡,口中還在責備着,“這都半年多了,怎麼還是沒把抱孩子學會?”
不過也就口上這麼說說,她現在心裡已經很滿足了,起碼甯卿一抱,小包子不再哭了。
此刻,蘭逸塵離開了春回堂,往城裡的一個宅子裡去了。
這個宅子大門上也沒挂牌匾,所以看不出是誰家的宅子。但這裡面人不少,隻不過都是丫鬟奴仆,并沒有主人在此居住。
這是顧婉給安排的,是甯卿在城裡所擁有的一座私宅。隻是個三進的小院,地方不大,但裡面的布置卻典雅的很,想來蘭逸塵這種有“清音公子”之稱的人,該喜歡這種地方才是。
自打成親後,她就一直在管着甯卿所有的财産,因為數目實在是太過于龐大,起初她還總是暈頭轉向的,但漸漸的,就熟悉了起來,哪裡有宅子,哪裡有鋪面,以及哪裡還有礦山,她全都了如指掌。
不僅僅是楚湘城内的私宅,以及楚湘城外的别院,就連在京城,除了王府以外,在京城内外,也還有好幾處宅邸。
顧婉第一次清點的時候,隻覺的眼花缭亂,應接不暇,仿佛數都數不過來。
但她的心裡卻是不平衡了起來,想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家裡窮的連飯都吃不上,餓的前兇貼後背的,他倒好,含着金湯匙出生,這輩子隻怕就沒嘗試過挨餓是個什麼滋味。名下還有這麼多的财産,果然是剝削階級啊。
顧婉就差高聲喊出“打倒剝削階級”了,但是轉而一想,現在她嫁給了他,可不也跟着成了剝削階級了?
正是因為想着這事,顧婉這才決定,一定要多為百姓做點事情,要讓他們都能吃上飽飯,不再挨餓。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堅定了要種藥田的決心。
說起藥田的這事,進展的也是十分順暢。現在眼瞅着就要過年了,今年立春早,過年後用不了多久就是驚蟄了,驚蟄一過,就可以忙着播種的事了。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但此刻在春回堂裡,依然是點着滿堂的蠟燭,将這大大的醫館照的仿若白晝。
這幾年春回堂發展十分迅猛,尤其是在顧婉自京城回來之後,又經過了好幾次擴建,現在俨然已經有了當初的三倍那麼大,形成了一個小型的現代醫院的規模。
說起春回堂,顧婉還是很得意的,這可算的上是她一手培植起來的,是她一手創辦起來的。她現在雖然不常過來,但每當有緊急手術的時候,她還是會在第一時間便趕過來支援。
此刻,在春回堂的病房裡,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
“乖,不哭啊,娘在這裡呢。”紫蘭一邊拍着孩子,一邊柔聲哄道。
孩子哭的厲害,護士去拿牛乳去了還沒回來。
她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不能親自給孩子喂奶,暫時都是由這邊的護士用牛乳來喂養的。
但身為母親,卻不能自己喂孩子,紫蘭的心裡,還是悲涼的很,一聽到孩子哭,更是心裡受不住了。
護士很快就過來了。将孩子抱了起來,開始給他喂牛乳。
“你也别太難過了,等你傷勢好了,就可以親自喂了,用不了幾天了,所以更要好好養傷才是。”護士一邊喂着孩子,一邊笑着勸慰道。
紫蘭點點頭,“嗯”了一聲。
這邊的護士,都是極好的,對她也照顧的很,就像是對自己的親人一樣。
今天下午的時候,那個叫四喜的,忽然又引着現在的這個姑娘過來了,說這就是負責照顧她和孩子的護士。
紫蘭初時覺的很驚奇,這地方,怎麼這麼多女子?難道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出來讨生活的嗎?但漸漸的,她就感覺不是這麼回事了,那個叫做四喜的,她又聽人喚她為“陳少夫人”。看來是個比較有身份地位的人了,既然這樣的話,那便肯定不至于來這裡讨生活。
雖然還沒有完全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紫蘭卻也漸漸地習慣了,與這叫做春兒的護士,相處的十分融洽。
春兒給紫蘭的孩子喂過了牛乳,又将他抱在懷裡,輕輕地拍着他,哄着他睡覺。
“春兒姑娘,我問你一下,那位陳少夫人,也叫四喜?”紫蘭看向春兒問道。
春兒聞言笑了起來:“怎麼?難道你還知道誰也叫四喜的?”
紫蘭忙搖頭。
春兒又是抿唇一笑:“四喜是陳少夫人的閨名,她沒出嫁之前,就跟着王妃在我們這裡做了很長時間了,這裡的許多老人,比如黃掌櫃和顧大夫,叫她名字叫慣了,這一下子也改不過來。”
“王妃?”紫蘭這下更是詫異了起來。
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怎麼還有王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