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時光,已不能再回來,如今,隻有抓住眼下。
兩人一同進了屋,顧婉坐了下來,看着宋文修瑩潤修長,骨節勻稱的手,悠悠地給她倒茶。
微微擡眼看他,見他面上依然帶着淡然如風,柔和似雲的微笑。又像是這清茶,送來一股清新爽朗之氣息。
“後天便要走了吧。”顧婉說道。
她的語氣,不是在問,倒更是像是在感歎。
實際情況,她的确是在感歎。不知不覺,他要走了。他走了以後,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相見。他走了之後,看不見他,她是否還能再次找到心靈的安慰?
宋文修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要走,他也是不舍得,但是不走,他知道,更不行。
走了,隻是将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帶走,但是不走,又将他與她,置于何地?
既然她已選擇,那麼,他便退出,不再幹擾。他尊重她,相信她,不勉強她。
去年此時,她像一隻春日的蝴蝶一樣,帶着朝氣,又帶着忍冬的堅毅,撲棱棱地闖進了他的心裡,雖然看不見,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到,這個女子,必是如夏日晨露一般靈動剔透。
有她,讓他更加認清了自己。她給他黑暗的生活帶來陽光,帶來歡樂,也給他帶來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盼。
曾幾何時,他的心裡也懷着期望,對未來美好的盼望。他想快點好起來,看清她的樣子。他更想快點好起來,為她遮風擋雨,将她一輩子放在心裡,捧在手心裡呵護。
但是再美好的設想,都不及造化弄人,讓我的期望實現了一半,另一半,卻被無情地剝奪。
原本想讓眼睛快點好起來,是為了她,現在好起來了,卻失去了她,想來,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不過,他愛她,便是用心去愛,用心去理解她,體諒她。所以,他不忘初想,會像她期望的那樣,用一顆堅毅的心,好好地面對未來的生活,不讓她失望,更不會讓她的努力白費。
隻是,丢了心,隻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丢了她的人,好在他尚且抓住了她一抹倩影,可以讓他珍藏在心裡,随時攜帶。
愛情之所以為愛情,大抵就是因為,它很折磨人。
愛情之所以折磨人,大抵就是因為,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便是幸福相攜,綿延一生。錯過了,心痛如斯,卻也無能為力,隻能夜深人靜時,輕歎一聲無奈。留下的,是填滿寂靜的惆怅,以及惆怅之餘,那抹永遠無法放下的執念。
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唯有将所有的愛化作一抹淡然,融入心血,如他。
他的目光鎖着他,帶着不自覺的溫柔。說放下,那肯定是假的。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但是他又不能讓她為難,不能看到她痛心,所以,他自己的酸澀悲苦,全都由他一個人來承擔。隻要她幸福,隻要她安然,便好。
“等到時候,我去送你吧。”顧婉微微一笑,看向他說道。
雖說受不了離情别愁,但是有的愁,她甘願去受,也應該去受。
宋文修沒有推辭,隻淡笑着,點了點頭。
讓他再多看她一眼,将她的身影記得更加清晰,哪怕一眼,也好。
“回去之後,可要記得常回來。”顧婉又輕笑說道。
宋文修依然點頭,在這裡的時日,雖然隻有短短的一年,但是在這裡,讓他将心丢下。這裡,有他牽挂着的人。
回來?他很想,隻是不知,在經曆痛苦的訣别之後,再次相見,他能否依然離開的淡然?是否,他還能再次放得下?
“最近幾日,好嗎?”宋文修看向她問道。
從她進入他的眼簾,她便一直在笑,但是心細如他,關懷如他,又如何發現不了,她笑意之間,那抹揮之不去的愁緒。
果然,顧婉聞言,稍微猶豫了片刻,随後,這才再次笑道:“挺好的啊,沒什麼不好的。”
“那就好。”宋文修回道,纖長的指尖拈起茶盞,柔潤的雙唇輕抿一口。
她好,便一切都好。
但是此刻,很明顯,她不好。他能夠看得出來,她不好。
她不好,又讓他如何能放心地離開?
“有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和我說。”他又看向她說道。
隻是,此刻,他清淺的笑裡,帶着堅定,帶着擔憂,也帶着疼惜。
顧婉聽聞此言,像是被說中了心事一樣,沒敢擡頭看他。
“沒有啊,我能有什麼事?”她輕笑回道,眼神有些閃躲。
宋文修沒再多言,隻看着她,見她這般神情,更是讓他确定了,她最近,過的不好,而且,很不好。
如若不然的話,她不會帶着愁緒,又僞裝的一如平常。
他了解,她不是個肯白白受委屈的人,此般,隻能說明,她受了很多委屈,而且,面對這些,她還無能為力。
“不,我真的沒什麼事兒,你不用擔心我。”顧婉突然又說道。
恍然記得上次,因為誤解了甯卿,她傷心欲絕地自己一個人回了老家。那時正好碰上了他,她自以為僞裝的很好,但是誰料,隻通過她的聲音和話語,他便将她的僞裝輕易識破。那時候,他的眼睛尚且看不見。此刻,他的眼睛已經能看得清清楚楚,要想瞞住他,隻怕更是艱難了。
她這段日子,确實過的不太好,整日沒被憂傷所籠罩。難道說,被他給看出來了?
他後天就要走了,她不想讓他知道這些,她不想讓他在離開的時候,還帶着對她的擔憂。
“真的,我真的沒事兒,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顧婉再次重複。
或許緊張的時候,更是容易出錯。
宋文修了解她,利落如她,此種問題,定不會再次重複。倘若重複了,那便足以說明,她在害怕,她在擔憂。
“我沒有胡思亂想。”宋文修回道,隻這一句,沒有再說其他。
“那便好啊。”顧婉笑道,眼神有些閃躲,因為害怕被他看出什麼,便微微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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