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隻呆呆地看着他。
這一眼,似乎是将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傷痛,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都看透了一樣。
他白衣纖塵不染,面色依然白皙如玉,讓人隻看一眼,便不想移開視線。
但是顧婉卻隐隐地察覺,此刻,他很疲累。
他的确很疲累,自從那日清晨啟程進京之後,一路上不眠不休,趕到了京城,但也僅僅是停留了片刻,再次返程,依然是不眠不休。
回來了,見到她了,見她安然無恙,還在,他的心,才稍稍的放下了一些。至于其他的,他會慢慢地和她解釋。
當顧婉回過神來的時候,頓覺尴尬無比,她到底要和他說什麼,到底要如何面對他?
沒辦法,她想不出到底該怎樣做。反正自己的心自己會控制的住,就算傷死痛死,她也一樣會控制的住。
于是,她對他微微一笑。
隻是,這個笑,連她自己都能明顯地感受的到,帶着顫抖。
其實,她很想給他一個淡然的笑的,也好讓自己潇灑的轉身,但是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想必,一定是不自然的讓人嫌棄,醜的要死吧。
然而,甯卿不會嫌棄她這個笑有多醜。越是漂亮,反而越是能證明她的無心。現在他在乎的,就是她的心。他知道,她一定是悲痛欲絕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要選擇絕然離開。
不過,他是不會讓她離開的。
顧婉對他笑了一下之後,便轉身要走。
但是誰料,她才剛邁開步子,就感覺他一個箭步過來。
甯卿将她手上端着的托盤放到一旁的茶桌上,随後拉着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顧婉也沒有掙紮,他讓她走,那她就走。反正這件事情,總是要面對的,總是要解決的,她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
她被他拉着,過了九曲回廊,又穿過抄手遊廊,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他走的雖急,但穩的很,一點都不亂。到了房間之後,他才松開她的手,又将房門輕輕地關上。
顧婉看着這一切,不禁有些迷糊了,她本以為他會生氣的,但是看他這依然平穩淡然的樣子,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
他不生氣,是因為他真的不在乎她了嗎?
想着這個,顧婉突然感覺心裡難受的很。
他不在乎她,不再愛她了。那樣,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然而,就在這個當口,她突然感覺身上一緊,随即,便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當他的氣息再次在他的鼻尖萦繞,竄入她的大腦,刹那之間,她突然感覺空蕩蕩的心被填滿,有了依靠一樣。
甯卿抱着她,将她緊緊地禁锢在懷裡。
她什麼話都不說,突然就要離開他,他如何能不氣?
但是氣又如何?這本身也算不上是她的錯。況且,在一看到她的刹那,所有的怒氣,全都化成了對她的疼惜憐愛,和無盡的思念。
他隻想抱着她,抱她在懷裡,一輩子都不松開。
在她懷裡,當她的心得到了片刻的溫暖之後,她突然覺的,不能這樣,她都已經下定了決心,也做好了離開的打算,還這樣,是要做什麼?
就算他的懷抱再溫暖再能給她安慰,她也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不能為了一時半刻的沖動,而亂了她的心,毀了她的意。
然而,正當她要掙脫的時候,突然聽見甯卿說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要的隻有你一人,别人誰也奈何不了。”
他言簡意赅,隻說最重要的。要不然的話,這個女人,隻怕根本就沒有耐心将他的話聽完。
顧婉一個愣怔,他,這是在對她解釋嗎?
但是,他的解釋,她可以相信嗎?
甯陌說,他的母親已經為他選好了未婚妻,就等着将來迎娶,難道,不是這樣嗎?
還是說,他一番心理掙紮之後,最後才決定選她的?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在顧婉的腦海中盤旋,事實,到底是怎麼樣的?
“母親選的,隻是她喜歡的,是她的一廂情願,不是我想要的,我是不會要的。”甯卿再次說道,聲音低沉,卻帶着堅決。
顧婉不知該感歎什麼才好,這種前世的電視劇裡經常出現的腦殘狗血劇情,竟然也會被她遇到,還是在這個陌生的時空。
不過她對此,也隻能歎一聲無奈。都怪世上的無奈太多,總也不能完美。如果他母親選的,恰恰是他喜歡的,或是他喜歡的,恰恰是他母親選的,這不就是兩全其美,皆大歡喜了?但是世事就是如此無奈,容不得質疑,也容不得逃脫。
“我也是才知道,讓你難過了,是我不好,已經和她說明白了。”甯卿又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他的聲音溫柔,帶着一股迷惑的力量,讓顧婉隻在刹那間便丢盔卸甲,沒了絲毫抵觸。
聽到他這番解釋,她感覺自己有種瞬息間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
原來,他事先并不知道,不知道,又何來隐瞞一說?
原來,他并沒有隐瞞她,也并沒有騙她。
一想到這個,一直強忍的淚水再也無法止住,滾出她的眼眶,滑過她的臉頰,最後落在他的細絲白衣上。
他沒有隐瞞她!
他沒有欺騙她!
顧婉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才好,就算她還是不能确定他此時說的是不是真話,但是他說了,他今生隻要她。
隻要她,就夠了。
為了這一句話,她便相信他,無所保留地相信他。因為,以前的那些過往,那些點點滴滴,絕對不是用謊話能堆積出來的。
相信他,那她之前的決定呢?還需要忍痛離開他嗎?
顧婉不願意,她當然不願意離開他。但是心裡,又開始别扭了起來,不自在了起來,也深深地擔憂了起來。
“你母親會同意嗎?”她顫着聲音問道。
在這個推崇孝道的時代,他能不顧母親的意願,執意與自己攜手白頭嗎?
沒有父母的支持,她和他,又能走多遠?
以前在醫院裡,看見過太多因為父母不同意,互相愛着的人或是互相折磨,或是折磨自己,最終釀成慘劇。
所以,她害怕,很害怕。
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絲顫音,都深深地紮進他的心裡,讓他的心,更是為她痛了起來。
“你放心,都會沒事的。”他将開松開一點,看着她婆娑的淚眼,堅定地說道。
他的親事本就是自由的,可以由他自己做主的,就算母妃不同意,她也沒有辦法。
反正,他這輩子,隻愛上了這一個女人,隻認準了她一個。别的人,就算再好,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他沒有說出讓她放心的理由,但是不知為何,隻聽到這一句承諾,顧婉所有的擔心,所有的憂慮,仿佛刹那間化作了烏有一般。
他的承諾,她信。
她抿抿唇,點點頭。
由着自己,任性一次,相信一次,也好。
甯卿見她哭得滿面淚痕,用纖塵無染的雪白衣袖将她臉上的淚水拭去。
每一次擦拭,都仿佛是在撫摸她的心一樣。那動作,那麼輕,那麼柔。像是一不小心,一個用力,就能把她擦壞了一樣。
然而她的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源源不斷地流出。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她,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讓她不哭,隻是為她擦着眼淚,一次又一次,小心謹慎,細膩溫柔。
淚眼迷蒙中,顧婉依然看見,他那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臉上,此刻下颌的線條變得有些僵硬。再看他的眼神,更是讓她淚如泉湧了起來。
他的眼神裡,滿是心痛和憐惜,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痛楚,像是在兩人的心裡密密萦繞着一樣,為彼此心傷,為彼此心疼。
她是心疼他的,顧婉知道,其實她一直都是心疼他的。
她突然開始有點感念了起來,感念自己沒有離開,感念自己現在還在這裡。要不然,很可能因為這一點誤會,從此以後,天各一方,各奔東西了。
這其實就是個誤會,而且,還是她胡思亂想的誤會。說起來,這一切,還都是因她自己而起的吧。
好在,過去了,都過去了,她的心,也踏實了。
“以後不管有什麼事,都要先和我說好嗎?”甯卿雙目凝眸,緊鎖着她的臉。
這一句,讓她不由得心一緊。
可不是?如果自己先和他說了,隻怕就沒有後來這些事了。隻是個偏聽偏信的誤會罷了,結果,卻讓她後來陷入如此悲痛。
原來,這全都是她自己在自作自受,而且,還帶累了他。
這麼一想,顧婉不禁笑了起來,誰讓她固執地堅守着自己的那點别扭,就是不願意說出來呢?如果說出來的話,早就沒事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心裡太在意了,才會倍感受傷。太傷心了,這才會走的絕然。
甯卿看着她這又哭又笑的樣子,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将她臉上的淚水擦幹淨,再次心疼地将她抱進懷裡。
哪怕她哭、她鬧、打他、罵他,不管她做什麼,他都不會生氣,隻希望,不要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傷痛,都是她自己一人默默地承擔。然後她一個轉身走了,留給自己的,是無邊無際的痛苦折磨。
如今他算是更了解了這個女人,她對自己太狠心,狠心的讓他憤怒。傷了心,她絕不會為誰停留,哪怕自己遍體鱗傷、血肉模糊,她都會帶着微笑,将所有傷痕收起,然後轉身,淡然離去。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以後,他會将她守護的牢牢的,不讓她受委屈,不讓她傷心,更不會讓她萌生去意。
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顧婉不住地點頭,這些,她都記住了,深深地記住了。是她錯了,是她不該不相信他而去相信别人。是她不該自己一個人想不開,還要帶累了别人。
這好像,對他很不公平。
過了好一會兒,顧婉這才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依然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不曾松開絲毫。
兩人誰都沒說話,彼此沉默着,但就是在這沉默中,他們感受着彼此的體溫,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仿佛,合而為一了一樣。
突然,顧婉捏緊拳頭,打在了他的肩頭。
“都是你壞,什麼都不告訴我。”
這撒嬌嗔怪的語氣,讓甯卿不由得嘴角微揚。這個女人,實在是拿她沒辦法。
但是誰讓他倒黴,偏偏愛上了這樣一個女人。不過,這個黴,他倒的很開心,很幸福,很沉醉。
甯卿松開她,拉着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本來覺的這些事情太過于複雜,不想讓她知道。她隻需要在他的保護下,平平靜靜,快快樂樂地過自己的生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可以了。
但是現在,既然已經這樣了,她也問了,那便和她說了吧。
他凝視了她一會兒,說道:“你都知道了,楚湘是我的封地。”
顧婉沒有任何表示,等着他往下說。但是等了會兒,才意識到他竟然就這麼戛然而止了。
不往下說了嗎?
她擡頭,面帶疑惑的看着他。
“然後呢?”顧婉問道。
“沒有然後了。”
回答得倒是挺快,但是顧婉卻要哭笑不得了。
這男人,讓他自覺還真是不行。
“你倒是挺低調的嘛。”顧婉嘴角揚起一抹說不清是個什麼意思的笑,但是看起來肯定不像是表揚的意思。
不過也不能太冤枉了她,她還就真帶着點表揚的意思。
楚湘是他的封地,這是他的地盤,他是楚湘最大最有權勢的人,但是他卻一個人關門玩起了低調。開了個醫館不說,還當了甩手掌櫃,将春回堂也交給别人去管,他自己倒是樂得清閑。虧她每月拿着十兩銀子的月錢,還感恩戴德拼死拼活地為他賣命。早知道這樣的話,她一定會多要。
“那你給我漲漲月錢吧。”顧婉突然看向他說道,眼裡閃着狡黠。
甯卿聞言笑了起來,眨了眨他那雙風華絕代的眼睛,淡然地丢給她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眼神:“都是你的。”
這話聽着很順心,仿佛将這幾天以來,所有堆積在顧婉的心裡的陰霾全都給驅散了一樣。
她雙手托腮,回想着自從遇見他之後的事。
難怪她一直聽說春回堂來頭大,她自己也是感覺春回堂有靠山。可不是,果真有這麼大一座靠山。
顧婉想着,轉頭看了坐在身旁的甯卿一眼。
難怪前縣令李毅之前會對她那麼客氣,敢情不是因為她這個人,而是因為這座大靠山。
還有他之前曾經提到過好幾次王爺,不想,竟然也是他。
那麼,這麼說的話,李毅想要她做妾,最後落得個貶官的下場,也是因為他了?
顧婉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絕美的容貌,常常不苟言笑,一個眼神代表萬千話語,看不出,他還挺腹黑的嘛。
不但腹黑,而且還霸道,溫柔的霸道,讓人不但不能拒絕,還會深深迷戀上的霸道。
想通了這些,顧婉輕勾嘴角,流瀉出甜甜的笑聲。
甯卿看着她這模樣,聽着她這笑聲,不用問笑的是什麼,那甜蜜的感覺,已經流進了他的心裡,将他的心整個兒地灌滿。
“那你為什麼要開一家醫館?”顧婉又看向他,面露疑惑地問道。
他開什麼不好?酒樓,食肆,甚至是,咳,青/樓,但是為什麼偏偏開了一家醫館?
她知道他是會醫術的,會多少不知道,但是總歸是會的。
“我喜歡。”
仍然是簡短的回答,帶着濃濃的甯卿特色,甚至讓人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顧婉明白,他說他喜歡,就是他喜歡的意思,沒有别的意思。
他喜歡開一家醫館,他想開一家醫館,自然就開了,這個不需要什麼理由。短短半年之内将醫館做大,他也完全有這個實力。
隻是,顧婉突然看着他,公子你不覺的你這樣破壞了自由競争嗎?
甯卿微微一笑:“之前魚龍混雜,需要整治。”
顧婉點頭,原來是這樣。真看不出來嘛,他看似整日無所事事的,竟然還在暗中治理。
不過甯卿也感覺挺意外,她還有這般見識。再細細一想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她本來就不是個一般的女子。
另外,他還發現了,現在他和她之間的交流,有時候根本就不需要多少語言,隻一個眼神,就可以互相明白。
這發現讓他驚喜,讓他欣慰,讓他簡直想把她抱進懷裡疼愛一番。
然而,轉瞬之間,顧婉的面色暗了暗。
“你這麼好,什麼都好,我就是一個鄉野村姑,那我豈不是配不上你。”顧婉面上帶着些許别扭地說道。
在她的心裡,也着實是有這樣的顧慮。他出身皇室,尊貴無比,是楚湘最有權勢的人,又是這麼貌美如仙、風華絕代。
但是她呢,她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顔,沒有滔天的财富,也沒有顯赫的家世,更沒有高貴的身份。她什麼都不是,隻是一個鄉野村姑,還是一個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鄉野村姑,與他一比,她連醜小鴨都不如。
想着這些,顧婉不由得暗自神傷了起來。
甯卿聽着她這話,看了她一瞬。
前一霎,顧婉還覺的自己坐在椅子上好好的,但是一眨眼,竟然被猛然拉進了一個懷抱。之後,她的雙唇被撷住,那熟悉的氣息,襲天卷地般将她包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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