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感受到了自己的異樣，但她不想被甯卿看出來，便靠近了他，挽住了他的胳膊，将自身一半的重量，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也很累，甚至比她更累，她不想讓他再因為她而煩擾擔憂。
甯卿見她此舉，忙轉頭去看她。
但顧婉卻突然笑道：“靠着你真好啊。”
她臉上笑的燦爛，說出的話也甜如蜜，甯卿見她精神也還不錯的樣子，便也沒多想，隻向她笑了笑，靠她更近了一點。
“今天累嗎？”他柔聲問道，聲音裡滿是憐惜。
顧婉聞言，稍微思索了一會兒，點頭回道：“累啊，當然累，但是一想你會更累，我突然就覺的不累了。”
她本想說句話來打趣他，不讓他心思太沉重的，但不想，當甯卿聽她此言之後，心裡越發的不是個滋味。
“明天别去了吧。”他說道。
看她這樣，他會心疼，心很疼。
如他所料想的一樣，顧婉忙搖頭：“那可不行，我可不是那種會輕易放下的人，你要真是想讓我别再去了的話，就趕緊地把那些人給打回去。”
她以前沒有親身經曆過戰争，不知道戰争的殘酷，今日拼死抵抗了半天，但那些人到底沒能攻上來，所以她那邊的工作，還并不算是十分艱難。
但是以後，可就不好說了。
甯陌那邊兵強馬壯，人多勢衆，但是他們這邊，根本就沒有抗衡之勢。今天能扛下來，顧婉就已經覺的很慶幸了。
兩人一路說着話兒，便到了蕭貴妃的寝宮。
此時已深夜，但蕭貴妃仍然沒睡，一直在等着他們回來，坐卧不安的，心裡擔憂的很。
見到他們兩人相攜着回來了，忙迎了上去。
“怎麼樣了？沒出啥事吧？”
兩人皆是搖頭：“沒事，母妃放心。”
顧婉說着這話，松開了緊緊抱住甯卿胳膊的手，在旁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是真的很累，全身疲乏，頭也有些暈。
蕭貴妃似乎看出了她的狀況，便問道：“小婉你怎麼了？不太好的樣子啊。”
顧婉忙搖頭笑了笑：“我沒事兒，就是有點累了。”
“可不是？忙活了一天了，都沒吃飯的吧？”蕭貴妃不無心疼地說道，忙讓宮女來擺飯。
顧婉胃口不是很好，勉強地吃了一碗飯，之後便回房去了。
洗漱了之後，她早早地睡下了，明天還要早起，又是危險忙亂的一天。
甯卿躺在她身邊之後，便問道：“怎麼了？”
他也覺的她有些不太對勁，說着這話，将她抱在了懷裡，手在她的臉上摸了摸。
“我沒事，太累了，不信的話你去試試。”顧婉已經有些迷糊了，回答着他的話。
甯卿聞言，也就沒再多說什麼，讓她安穩地睡覺。但心裡，卻生疼生疼的。都怪他，怪他沒有保護好她，才會讓她如此辛勞。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的時候，顧婉便醒來了，醒了之後就起身了。
一夜好眠，起來之後，昨夜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已經消失了。顧婉匆匆忙忙地吃了幾口飯，便又去了傷兵營。
她才剛剛進去沒多一會兒的功夫，攻城的号角就響了起來。
顧婉歎息一聲，面色深沉。
但是沒辦法，她阻止不了這場混戰，唯一能做的，就是為這些傷兵診治，讓他們活下來。
但今天的情況，似乎十分不妙，上午的時候還能抵擋的住，到了下午的時候，顧婉見送進來的傷兵，和以前有些不同。
昨天的傷兵，多半是因為箭傷，但現在送來的，多半是因為刀傷。
這也就是說，甯陌的人已經攻上來了，在城樓上兩方相遇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攻破最後一道防線，又能用的了多久？
顧婉的心突突地直跳，現在？或者是不久之後？誰知道要用多久？
想着這些，她的手開始顫抖了，手上拿着的刀子，開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城門被攻破之後，那他們這些人，又該如何？
以後天下的主人，就是甯陌了嗎？倘若他當了皇帝，他勢必不會放過所有與她為敵的人吧。包括她，包括甯卿，也包括太子。
他或許将他們幽禁，也或許，将他們直接殺掉。
顧婉的心仍然在突突地跳着，久久地不能平靜。
“師父，重傷！”莫佟的一聲大喊，将她的思緒強強給拉了回來。
管不了那麼多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現在她必須要做的，就是給病人治傷。
哪怕到了她生命的最後一秒，她還是要盡職盡責，絕對不會放棄。
對，不放棄，決不放棄。
以前在手術台上的時候，這句話就是她一直遵循着的原則。此刻，依然如故。決不放棄，堅持到最後一秒。
兩個專門負責送傷兵的人把重傷病人擡了進來，顧婉直接跑了過去。
但是顧婉隻看了一眼，心卻涼了半截。
隻見這個病人，身上遍布着刀傷，腹部有一處緻命傷，正在往外噴着血，隐隐地可見其中的髒器。
這樣的傷，顧婉明白，根本就無法再醫治。
别說時間緊迫，她還要救很多的人，就算時間充足，如此嚴重的傷，她都沒辦法去醫治。
這已經不單單是内髒破損的問題了，病人身上的髒器，隻怕大半都遭到了毀滅性的創傷。
那病人一直在看着顧婉，他的眼中，是求生的欲望。
那種對生存的渴望，蕩滌着她的心。
你不是說永遠不會放棄的嗎？面對病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棄的嗎？那現在呢？就要放棄了嗎？
在她的心中，顧婉一直被這句話給質問着，像是被鞭撻着一樣，她放不下，她做不到，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去。
隻片刻的功夫，顧婉穩了穩心神，便拿起手術刀，要為他施治。
别說他現在還有一口氣，就算他已經沒了氣息了，她也還是要盡力一試。這是一條生命，她不能什麼都不做，就眼睜睜地看着他死了。
但就在她拿起手術刀的時候，眼前突然寒光一閃，緊接着飄出一道炫目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