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齊大夫态度傲慢,顧婉也不去計較,反正她與他接觸很少,平時也隻是偶然撞見罷了。
來了之後,顧婉想找抓藥的小夥計幫忙去庫房找點東西,但是卻怎麼都沒找到。後來問了黃掌櫃,才得知他們兩個今天都告假了。
沒辦法,顧婉隻好自己去庫房找。
回來之後,她發現黃掌櫃竟然親自在櫃上抓藥,想了想自己也沒啥事,于是便上前說道:“掌櫃的先去忙吧,我來抓藥就行。”
黃掌櫃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
但是一進了藥櫃,顧婉便有些不知所措了,這都是些什麼藥?她按照藥方上寫的去找,但是竟然有好幾味藥找不到。
顧婉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齊大夫寫錯了?大多數藥材她都認得,并且就算不認得的話,藥屜上不也寫着了嗎?怎麼就會找不到呢?
她這邊找藥屜找半天找不到,那邊等着抓藥的人自然就急了。
今日“春回堂”裡看病的人依然很多,顧婉這邊一耽擱,藥櫃前便排了許多等着抓藥的人。
這些人本來就身上不得勁,就等着趕緊地拿了藥回家吃了,此時再見竟然讓這樣一個啥都不懂的人來抓藥,一個個不由得火氣大了。
“我說你會不會抓藥啊!”人群裡有人實在是忍不住了,大聲說道。
他這一帶頭,後面抱怨的,責難的聲音便此起彼伏了。
“你還行不行了?不行的話趕緊換别人來!”
“要是耽擱了,讓我的病更嚴重了,你賠得起嗎?”還有人索性說道:“你們掌櫃的開啥玩笑?讓你一個小娘子來抓藥?你認得藥長啥樣嗎?”
本來找不到藥,顧婉就心急,此時又聽到這些話,更是火大了。
但是就算她再火大,也沒辦法,誰讓她是真的找不着藥來着。黃掌櫃在後堂忙着,齊大夫在看病,除了她能抓藥之外,好像沒有一個能了。
好吧,她忍,她再忍,興許過會兒,等她逐漸熟悉了,就好了呢。
但是誰料,還沒等到她熟悉過來,就感覺一陣疾風掃來,随即她便被人抓住頸後的的衣襟,真個人被甩了出去。
顧婉踉跄了好幾步,這才扶着藥櫃站好。
“不會抓藥滾一邊去!”齊大夫喝道,随即接過病人手中的方子,開始抓藥。
顧婉隻覺的滿腹委屈,她到底哪裡做錯了?隻是見黃掌櫃忙的走不開,她才想來幫幫忙罷了。但是誰知道,這方子上的藥材,藥屜上竟然沒有,怎麼會沒有呢?但是顧婉确定,她不會看錯的,她不會連這和她前世所知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字都不認識。
但是,縱然是滿腹委屈,又能和誰說?
顧婉感覺眼淚馬上就流出來了,但是她不能哭,一定不能哭,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哭,尤其不能當着這些等着看她笑話的人的面哭。
不是想看她笑話嗎?那她就告訴他們,沒門!
顧婉揚起下巴,大搖大擺地走出了藥櫃裡側。
一個人找個沒人的角落待着,顧婉抽動着嘴角,仰着頭,就是不讓眼淚落下。對,她就是倔強,哪怕隻有自己一個人,她也不要自己哭!因為她是顧婉,她不會被輕易打敗!她也不能被輕易打敗!
但是這惱人的眼淚,此時竟然不聽話了起來,任憑她再怎麼仰頭,竟然還是落了下來。
顧婉抽噎一聲,擡起袖子擦擦眼淚,但是誰料,她低頭的刹那,竟然看見甯卿正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他臉上依然是一副沒表情的表情,但是不知怎麼的,在顧婉看來,此刻竟然柔和多了。
就算是這樣,她也是被他撞見了正在哭,她軟弱的一面,還是被他看見了。
霎時間,顧婉的所有底線像是突然間全都崩潰了一樣,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一串一串地流了出來。
但就算她淚流滿面,哭的稀裡嘩啦,她也不要在他面前認輸。
“看什麼看?沒見過啊?”顧婉任憑臉上淚水流了滿臉,卻仍舊倔強地沖他喊道。
甯卿沒有說什麼,隻是看了她一瞬。
他也是路過這裡,正好看見她在這裡。那副可笑的樣子,讓他忍不住過來看了看,沒想到,她竟然是在哭。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這女人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怎麼此時自己一個人藏在這裡偷偷哭了?
甯卿看了他一瞬,便轉身,要離開。
但是誰料,就在這時,他隻感覺身上一緊,随即便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他不喜歡被人靠近,從來都不喜歡。
他本想推開将他抱得緊緊的那個瘋女人,但是當她的嗚咽傳入他的耳朵的時候,不知為什麼,他竟然陷入了深思。
都記不得了,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忘了是什麼時候了。他隻記得,母親抱着他哭,但是他那時候太小太虛弱,他想伸出胳膊抱住母親,但是不管他怎麼努力,就是做不到。再後來,他就被送走了,十幾年了,到現在依然沒再見到母親。
所以,從那之後,他不喜歡被人靠近,尤其不喜歡被女人靠近。因為每當有人靠近他,他就會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等到他回過神來,想把這煩人的女人推開的時候,誰料,這女人卻像是已經感覺到了一樣,霎時便離開了他,快得像一道閃電一樣。
甯卿回過頭看了她一眼,走了,似乎沒有看見被她抓皺并且弄濕了一大片的衣襟一樣。
顧婉此時也不哭了,早已經吓得哭不出來了,她是被自己吓的。
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抱着他哭了起來呢?如果說是因為她太傷心了,想要找個依靠,那最不可能的人,便是他啊。如果要說起她最讨厭的人,甯卿絕對是她想到的第一個。
所以說,剛才她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
想着這個,顧婉不禁心煩了起來,怎麼就會做出這種事呢。
她不禁搖搖頭,一臉煩躁地說道:“不算不算!”
要說起顧婉的心情,今天可絕對是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先是一直被她敬重的宋掌櫃竟然要她做假藥,就已經讓她心裡很難接受了。再有好心去幫忙抓藥,竟然會遇到這檔子事兒。
如果隻單單的一件事兒的話,根本就不足以讓她哭,但是人就是這樣,一件件小事疊加,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以為自己可以承受這一切,但是誰料到頭來,總會有一根導火索,将之前積累的所有委屈所有心傷所有無助,一刹那全都給點燃了,引爆了。
顧婉覺的,她就是這樣。自打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哭。
但是,哭也不是不能夠,她接受不了的,是不想被他看到。
出了這事兒之後,顧婉便擦擦眼淚,回到後堂老老實實地待着了。一直到下午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出去,也沒有見到甯卿。
白天是發生了不少事不假,但是顧婉一回到家裡,就立馬換了另一副表情另一種心情。她不能讓哥哥嫂子知道今天發生的這些事,不能讓他們為她擔心。
第二日,顧婉去到“春回堂”的時候,夥計衛秋便和她打招呼。
“小婉,你别難受,齊大夫就是這種人,你來的時候短,但是我們這些人心裡都是明白的,别和他一般見識。”沒人的時候,衛秋和顧婉說道。
顧婉一聽這話,心中的煩悶霎時好了一些。她就說嘛,她在“春回堂”一直都是人緣不錯的,這些人肯定都會站在她這一邊的。
但是顧婉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那就是她明明是按照藥方上寫的藥材名去抓藥的,為什麼就偏偏找不到呢?
衛秋一聽她說完這事兒,便道:“你沒在這裡抓過藥,不怪你不知道,齊大夫寫的藥名啊,很多都是咱們這邊的藥屜上不寫的,你找不到,那是正常。”
聽他這麼一說,顧婉便明白了,一味藥材有時候有不同的好幾個名字,這齊大夫偏偏愛别出心裁,就喜歡寫藥屜上不寫的名字。就這樣,她能順利地找到那些藥材才怪!
“這個齊大夫怎麼這樣啊?”顧婉不由得氣道。
衛秋我那個身後瞅了一眼,說道:“這齊大夫是後來的大夫,但是他沒有顧大夫受歡迎,所以心裡就不平衡了,最是愛刁難人的。”
顧婉聞言點了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本來還對這齊大夫有些敬重的,如此一來真是一點也沒了。
不比顧大夫受歡迎,那就肯定是因為本事不如人家啊。還不好好地跟着人家學藝,竟然還出這些歪門邪道的點子。
想着這些,顧婉就氣不過,于是又說道:“既然他是這樣的人,為何還不辭退?”
衛秋笑道:“這齊大夫雖然人品不咋地,但是醫術還不錯,也就隻比顧大夫差一些。所以啊,掌櫃的才一直都沒有辭退他。”
原來是這樣,但是顧婉仍舊感覺氣憤。這樣的人,就算醫術再好,但是沒有醫德,也是白搭。
如果是她的話,她倒甯願選擇醫德好一點的,哪怕醫術差上那麼一絲絲,也沒所謂。
隻要醫德好的大夫,在其他方面,自然也不會差很多的。關鍵是他們虛心,肯學習,必定不會是像齊大夫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