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和他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我是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在我媽快要病死,卻沒有錢住院治療的時候,他在哪裡?”
“至于我和他,沒錯,我身體裡是流着他四分之一的血,但是這又能怎麼樣?我沒爹沒娘,身邊再也沒有一個依靠,就連房東都在催我立刻補交所有房租,否則就要卷鋪蓋滾蛋的時候,他在哪裡?”
“我為了能夠交房租,為了能夠每隔一段時間,就将我的考試成績單放到媽媽的靈位前,讓她知道,我仍然在努力讀書,仍然在奮發圖強,而和一個又一個我看了就想吐的女人上chuang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蕭洪飛吼着,叫着,他對着眼前這個猶如一道幻影般不可捉摸,明明沒有後退一步,卻仿佛他終其一生,也無法碰到哪怕隻是區區一片衣角的中校,拼盡全力揮舞着自己身上一切可以使用的武器,發起了狂風驟雨式的進攻。
就是在眼淚飛濺中,就是在放聲嘶嗥中,蕭洪飛多少年的委屈,多少年的痛苦也無助,突然有一個老人站在面前,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親人那瞬間快樂到極點的幸福,還有終于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們原來竟然在同一個城市裡,在一片天空下,明明有足夠的能力,直到母親死亡,都沒有再伸手拉他們一把時的不解與憤怒,在這個時候終于徹底爆發了。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我的人生早已經片片破碎,再也沒有重新縫補回來的機會,直到我已經接受了這一切,開始用平淡的心态,去面對這千瘡百孔的人生時,卻突然有一位位高權重,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集團軍軍長,一位德高望重,人人敬仰的道德模範,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雖然他已經彌補不了我的童年,卻可以努力幫我找到一個男人的尊嚴……哈哈哈……”
哭到這裡,叫到這裡,打到這裡,蕭洪飛的臉上突然揚起了一個蒼白到極點的,更諷刺到極點的笑容,他對着中校嘶聲叫道:“牛逼的你,嚴肅的你,隻是看了我一眼就讓我心裡發涼的你,能不能告訴我,在我的人生中,還有什麼尊嚴可言,在我的人生中,還有什麼樣的未來可以創造?”
聽着蕭洪飛再也沒有任何掩飾的痛苦哀号,坐在那裡就猶如一座高山般巍峨無可撼動的雷明擇老将軍,身體突然無可抑制的顫抖起來,在淚眼模糊中,那個帶着一臉蒼白的委屈與不甘,任何熾熱的眼淚不斷狠狠劃破空之軌痕的男孩,不就是那個十六年前,懷着已經五個月身孕,最終對他俯首叩别,最終再也沒有回頭,更沒有回來的女兒?
就在這個時候,中校的神色微微一變,因為他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在這個不是戰場的戰場上,犯了一個錯誤!
隻有八歲大的風影樓,膽小如鼠的風影樓,在父親那裡得到的隻是責罵和棍棒幾乎沒有品嘗過父愛溫情的風影樓,看着蕭洪飛痛苦到極點的表情,聽着他在和中校對打時,身體不斷遭到對方重擊,發出的沉悶聲響,也許是幾杯啤酒的刺激,也許是他内心深處的勇氣第一次被激發出來,他竟然整個人撲出來,雙手一伸就死死抱住了中校的大腿。
而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被父親教導得見誰都要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被人揪左耳朵,就要學豬叫,被人揪右耳,就要學雞叫,被人按鼻子就要扮小狗,總是用這些方法,逗得父親那些同事們放聲大笑的風影樓,竟然吼出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上,說的第一句髒話:“蕭洪飛哥哥,揍死他個狗娘養的!”
“啪!啪!啪!啪……”
蕭洪飛的拳頭終于毫無花巧的落到了中校的兇膛上,而幾乎在同時,中校右臂一伸大手一抄,就将身高才一百二十公分的風影樓揪起來。中校臉上的神情再一次微微一動,這個一看就膽小怕事的小子,為蕭洪飛拼起命,就連吃奶的勁都一并被激發出來的時候,别說還真給他稍微造成了一點阻力。
發現自己的雙臂,根本無法和對方的力量抗衡,風影樓小嘴一張,竟然露出他嘴裡那幾顆尖銳的小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對着中校的大腿就狠狠咬下去。
“喀啦……”
風影樓絕對敢用自己那顆小腦袋打賭,這名看起來像個人類的中校,一定是機器人,或者是外星人打入地球的間諜,否則的話,為什麼他一口咬下去,中校還一臉平淡,他卻生生把自己的牙齒給崩斷了兩顆?
王八嘴太硬,一口咬斷大門釘的戰術失效不說,還賠上了兩顆小虎牙!風影樓隻覺得身體一輕,就被中校連根拔起,用看似粗魯實則細心的動作,輕輕抛到了對面一張沙發上。
解決掉身上的小麻煩,中校隻是再補出一拳,就将得了便宜還不知道進退的蕭洪飛打倒。蕭洪飛的身體還沒有來得及落到厚重的地毯上,中校就踏前一步,對着蕭洪飛那一張迷死女孩子不償命的臉蛋補了兩拳。
這兩拳絕對夠重,要不然的話,為什麼蕭洪飛的身體以比隕石墜落還快的速度砸到地毯上後,竟然還彈起了兩三公分?
“你不許再欺人蕭洪飛哥哥,否則的話……我就要造大反啦!”
造大反!
聽着身後風影樓稚嫩而焦急的聲音,回味着這個早已經在社會上失傳的詞語,就連中校的臉上都不由露出了一絲微笑,可是他的臉色在瞬間就變了,而他那雙隐隐泛着紅光的眼睛裡,更透出了一股冰冷得有若實質的殺氣。
因為他聽到了液體晃動的聲響。
就連身體頻頻遭到重擊,短時間内休想再重新爬起來的蕭洪飛,都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放聲叫道:“小子你别幹傻事!”
被中校信手丢到沙發上的風影樓,用力推dao現在他腳下還在不斷滾動的,赫然就是那隻還盛有一半汽油的塑料桶!随着塑料桶的湧動,淡黃色的汽油不停從裡面流淌出來,而風影樓哆哆嗦嗦拿在手裡,随時都可能因為精神過于緊張和激動而失手按下去的,不就是剛才因為打鬥太過于激烈,從蕭洪飛口袋裡甩出去的打火機嗎?!
風影樓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灰色的閃電!
他的身體被人揪住用力一甩,不由自主被人倒甩出去的風影樓,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中校的右腿已經後發先至,以令人歎為觀止的精準,一腳踢到了風影樓的手腕上,将他手中的打火機狠狠踢出十幾米遠,直到撞在對面的牆壁上,變成了一堆碎散的零件。
最可怕的是中校的這一腳餘勢未消,雖然他已經迅速收力,但是仍然踢到了風影樓的兇口,風影樓隻覺得一股絕對無法對抗的痛苦,夾雜着鋪天蓋地的黑暗對他的腦袋狠狠撞過來。
在昏迷前,風影樓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一個人抱住了,在他的鼻端更隐隐聞到了一股啤酒的味道,不用睜開眼睛,風影樓就知道抱住他的人,是蕭洪飛。
“蕭洪飛哥哥……他是在故意激你……你打不過他的……”
一句已經沖到嘴邊的話,怎麼都說不利索,就是在徹底陷入黑暗的甜睡前,風影樓隐隐聽到了蕭洪飛瘋狂到極限的嘶吼,和拳腳交加時的破風聲:“你敢動我的兄弟,我要和你同歸于盡!”
緊接着,風影樓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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