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海島上一百八十六名職業軍人,全部集中到了李向商的面前。他們并不知道李向商究竟是誰,但是李向商靜靜往那裡一站,就凝如山嶽,他的個子明明并不高,但是豐富的人生閱曆,長期手握生死大權培養出來的自信與驕傲,卻硬是讓李向商身上有了一種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的偉岸。
李向商的目光緩緩從所有人面前掃過,在場那些一個個眼高于頂的特種兵,就覺得心跳加快,一種感覺,更在每一個人的内心跳動,幾乎要呼之欲出……如果說他們都是千挑萬選的兵王,那麼,他們現在面對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兵之皇者!
這個男人,他自己,就代表了這代時代,世界軍人的巅峰!
沒有介紹自己的身份,甚至沒有列出自己的軍階,面對一百八十六名來自天南地北,隸屬于不同集團軍,看起來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内被統率在一起的職業軍人,李向商就自然而然的下令了:“超過二十七歲的人,出列!”
中國特種部隊在九十年代才正式組建,這種現狀,造就了特種兵平均年齡隻有二十五歲的現狀,随着李向商一聲令下,包括七名隊長在内,隻有七十二名成員,走出了隊列。
“把你們上身軍裝脫掉!”
李向商的命令很突然,但是走出隊列的七十二名特種兵,包括七名隊長,毫不猶豫的用最快動作,脫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他們絕不可能像健美運動員一樣誇張,但是卻象石頭一樣堅硬,更帶着猶如洗衣闆般,棱角分明起彼有緻的肌肉,和他們充滿爆炸姓力量的雙臂。
李向商走到這些隊員面前,一個個仔細打量着,看着看着,他的眉頭,突然微不可查的輕輕皺起,他望着一名站在自己面前的士兵,道:“你幾歲參的軍?”
“報告,十八歲!”
李向商點了點頭,淡然道:“在當地派出所更改個人生出記錄檔案,讓你的年齡符合參軍入伍标準,然後再買下一個城市兵名額,家裡一定花了不少花吧?”
那個士兵猛然呆住了,他的嘴唇嚅了幾下,但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像他這種情況,在部隊中并不少見,他的父親在一家效益相當不錯的國營單位工作,隻要他參軍入伍,退伍後,根據國家制定的城市退伍兵就近安排工作原則,他就可以順利進入父親的單位,接替他的工作崗位。這樣的行為,在十年前,曾經有過一個非常有特色的名詞,叫做……接班!
但是這個士兵的年齡實在太小了,而他父親的工作單位,是一家煉鋼廠,這種無論在什麼時代,都必然會得到國家大力扶持,效益更不會差的企業,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打算往裡面擠,如果等到他十八歲,才進入部隊,再曆練三年退伍,這一段時間,變數太多,他的父親甚至可能會提前退休,在這種情況下,家裡人才不惜重金,想方設法在派出所的戶籍資料裡,把他的實際年齡改大了兩歲,最終把年僅十六歲的他,送進了部隊。
在場一百多雙眼睛,齊刷刷落到了那個為了入伍,虛報年齡的士兵臉上。在衆目睽睽之下,那個士兵臉色漲得通紅,全身更不停的輕顫着,就連他的隊長,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對一個特種兵來說,這種經曆,絕對稱不上光榮。在這種情況下,被李向商當衆揪出來,更讓他所在的特種大部都為之蒙羞!
“我就不明白了,你在部隊老老實實混上三年,就可以以退伍兵的身份回家,接替父母的工作,從此過上人人羨慕的生活,為什麼還要在部隊裡呆了三年,三年,又三年,甚至一路過關斬将,混進了軍區直屬特種大隊。”
李向商臉的表情很平淡,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當真是吐字如刀:“難道是因為,你還沒有來得及退伍,你家裡人,就正好趕上了下崗,沒有了選擇,還是說,你認為當個特種兵,就是在積累資本,退伍後單憑這塊金字招牌,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混上一個保镖的工作,運氣好了,甚至還能娶個千金小姐,或者是女老闆,從此進入所謂的上流社會?”
李向商聊聊數語,就徹底否定了對方在部隊裡整整九年的人生,沒有身臨其境,又有誰會明白,一個家境還算不錯,十六歲就離開父母,進入軍營的孩子,在那片用鋼鐵與綠色混合成的粗犷世界裡,從新兵連裡的菜鳥開始,一步接着一步向爬,那血與汗,眼淚與歡笑并存的曆程?!
聽着李向商的話,就算是最堅強的特種兵,就算是拼命捏緊了自己的拳頭,眼淚仍然不受控制的從那個士兵的眼睛裡奔湧而出,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終于忍不住嘶聲叫道:“沒錯,我一開始入伍,是想着複員後去接我爸的班,可是,可是……進入部隊後,我就喜歡上了那裡的一切。我,我,我,我想和身邊的戰友一起,用我們的雙手,去保護自己的國家!将來我就算還是會退伍,再也不會找到我爸那樣的工作,但是有了這一段經曆,我不後悔!”
說到這裡,這名士兵,猛的從身上取出了一發子彈,那當然不是真的子彈,他們的武器,早就在兩天前被收繳得幹幹淨淨。那隻是一發他自己用木棍,一點點削制,又在石頭上小心打磨出來木頭子彈,但是捏着這樣一發玩具子彈,那個士兵卻似乎在它的上面,汲取到足夠的勇氣,他揚起自己那張淚眼模糊的臉,直直望着李向商,嘶聲叫道:“我在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就給自己準備好了一發光榮彈,哪怕是在執行不能浮水面的任務時,身負重傷,我自己親手把自己給崩了,最終卻連個勳章,連個烈士的名号都沒有,我還是不後悔!我是一個兵,一個中國的特種兵,我驕傲!!!”
李向商笑了,他真的笑了。
“我們是中國的特種兵,我們覺得自己很強,但是我想問問你們,和世界其他老牌特種部隊相比,我們究竟強在哪裡?是媒體上,替我們不斷吹噓的高科技新式裝備?是我們可以海陸空三栖作戰?是我們曾經打出過幾場,堪稱‘經典’的軍事演習?!”
李向商挺直了身體,他目視全場,放聲狂喝道:“都不是!站在這裡,我可以坦率的說,想要和西方發達國家的特種部隊,去比什麼高科技特種裝備,我們就是不折不扣的傻逼!我們國家的特種部隊,真正普及和發展,到現在還不足二十年時間,和經曆過第二次世界大戰洗禮,在戰争中不斷成長到現在的老牌特種部隊去對比什麼三栖作戰,擺出自己那些軍事演習,更是不自量力的白癡!”
全場一片肅然,所有人都在靜靜的傾聽着,
“在七十年代的時候,有一個美國特種部隊教官,去和越南遊擊隊談判,結果被對方俘虜,他明明有反抗的能力,但是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他仍然選擇了徹底服從,可是如果換成你們,你們會怎麼做?”
不需要别人的回答,李向商舉起了手中那發木頭削成的“光榮彈”,放聲狂喝道:“我們會用盡一切力量去拼死反抗,我們的雙臂斷了,會用腳去踢,我們的腳被打斷了,我們會用頭去撞,我們的脖子也斷了,我們會用牙齒去咬,我們的牙齒也掉光了,就算明知道眼光沒有殺傷力,我們也會用目光狠狠的去瞪着對方,瞪得他們膽寒,瞪得他們氣虛,瞪得他們下次再和中[***]人作戰時,還沒有交手,氣勢上就會不由自主的先輸了三分!”
聽着李向商的演講,在場所有人的臉上都揚起了一片興奮的嫣紅。沒錯,李向商說的話,就是中[***]人最真實的寫照,在戰場上一旦打瘋了,一旦打狂了,他們就是狂獅,是瘋虎,是九霄龍吟驚天變的鬥龍!就是因為有這樣的瘋與狂,就是因為有這種對祖國絕對的忠與誠,就是因為有這種對上級絕對的服從,中[***]隊才會被西方各國,視為在大地上,絕不能從正面對抗的最偉大對手!
在衆目睽睽之下,李向商将“光榮彈”,珍而重之的放回它的主人手裡,望着這兩個年齡相差超過了一倍,但是卻穿着相同的軍裝,肩負着相同使命的共和國守衛者,不知道是誰帶的頭,狂熱的掌聲,突然猶如狂風驟雨般,從這個海島上揚起。
在戰争年代,中[***]人把死亡,看得非常平淡,在他們的眼裡,戰死沙場,就象是蠶蛹蛻變成蝴蝶一樣,自然而美麗。看到身邊的戰友陣亡了,他們就算是傷心了,掉淚了,也會想方設法不讓周圍的人看到,因為他們不想被人笑!
李向商傳遞給在場所有人的,就是他在戰争年代,從那些前輩和烈士身上,學習到的這種漠視死亡的灑脫!
在兩千米外的戰艦,通過大功率望遠設備,繼續監視着海島上發生的一切,并忠實的把這畫面通過衛星頻道,傳送到臨時指揮中心。而在同時,遠在外裡之外的軍師金擇喜,還有他的徒弟劉偉,卻沉默着,靜靜看着液晶顯示屏上的畫面。
曾經,他們也是中[***]人;曾經,他們也以自己的身份而自豪;曾經,他們也可以像海島上的人那樣,笑得無怨無悔,笑得坦坦蕩蕩,笑得仿佛天塌下來,都可以無畏無懼。
望着隻用了短短幾分鐘時間,就徹底征服了在場所有人的心,成為實際與精神雙重領袖的李向商,包括風影樓在内,八名隊長都一起在心裡,長長的透出了一口氣。他們的能力接近,身份接近,帶領的隊伍,在數量和綜合能力上,也相當接近,就是因為這種實力上的過度平衡,讓他們根本無法形成一個金字塔結構的指揮體系,一旦爆發沖突,更無法集中力量,迅速處理。
而李向商的到來,終于讓他們,擁有了一個絕對權威的聲音,把他們這些來自天南地北,隸屬不同集團軍,一個個眼高于頂的職業軍人,凝聚在了一起。
最終,有七十一個人,通過了李向商的檢查。在這些八十年代以前出生的軍人手臂上,都無一例外的有一顆黃豆大小的疤痕,那是他們一出生,就種植在身體裡的“牛痘”疫苗,留下的印記,更是他們終身對天花病毒免疫的證明。
“你們集中到海島南側,我會和上級聯絡,請他們派出登陸艦,把你們帶回陸地。”
聽到李向商的命令,絕大多數人,立刻調頭就走,展現出良好的服從姓,但是,隻有一個有資格返回陸地的軍人,仍然靜靜站在原位,隻是嘴緊了嘴唇,盯着李向商的臉。
是薛甯波。
作為第五特殊部隊重量級教官,雖然因為年齡的關系,小了李向商他們兩界,沒有成為鄭勳老校長的親傳徒弟,但是大家在同一支部隊裡相處了那麼久,薛甯波又怎麼看不出來,李向商無論表現得如何淡定從容,他的眼睛裡,那一縷依然無法掩飾的濃濃焦慮?!
第五特殊部隊現任校長,和第五特殊部隊最後一名重量級教官,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薛甯波,立刻執行命令!”
薛甯波依然沒有動,女姓特有的敏銳直覺,再加上兩個人太過熟悉的了解,讓她已經明白,如果在這個時候她真的服從命離,離開這個荒島,這也許就是她和李向商之間的永别了。
李向商走到了薛甯波的面前,低聲道:“我知道隐瞞不了你,我就想問你一句話,你真的想在這裡,讓我們第五特殊部隊的核心高層,全員死絕嗎?”
薛甯波猛呆住了。
鄭勳老校長年事已高,戰俠歌在佛羅伽西亞島國面對幾十倍于己的恐怖份子包圍,風影樓陷在這個荒島上,再加上她和李向商,第五特殊部隊這支号稱中國最精銳的特種部隊,兩代核心成員,竟然全部在生死線上掙紮。一旦他們全部陣亡,學校内精英死絕,人才構架必然會出現無可避免的斷層。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上級會想方設法,從其他特種大隊抽調教官,來填補核心空缺,讓新的學員,可以繼續接受軍事訓練,可是,那些外來的教官,又有幾個真正懂得第五特殊部隊,已經薪火相傳了幾十年的精神财富?出身不同,他們又有幾個,能真正了解第五特殊部隊學員的内心,并刻意縱容他們某些缺點,使他們一直保持第五特殊部,最提倡的虎之威?!
要知道,在常規部隊中,哪怕是特種部隊,也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則……先去傲氣驕氣,再塑造其呆氣!
“你是獨當一面的将才,卻不是統領全局的帥才。”
在癡癡的聆聽中,李向商低沉的聲音,那樣清晰的傳進了薛甯波的耳朵:“所以,對不起,我不能把第五特殊部隊的未來托負給你。如果我,風影樓,戰俠歌,全部死在了自己的戰場上,你就親自趕到海外,把海青外接回來,經過這麼多年的曆練,在實戰中,她早已經具備了接管第五特殊部隊的能力。而且她也擁有了一批可以完全信賴,能夠一起并肩作戰的夥伴,讓她把這樣一套指揮系統帶進學校,一開始肯定會引起諸多不便,但是我相信,以她的手段和魅力,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内,把所有矛盾和沖突,都成功化解掉。就請你,全力輔助她,讓我們第五特殊部隊,度過這建校以來,最困難的一關吧!”
李向商已經把所有的心裡話,所有的底牌,都毫無保留的擺到了薛甯波的面前。他必須要為學校,保留一名有豐富實戰經驗,又能和學校的理念融為一體的重量級教官,他必須要為學校,留下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也許學校會因為他們這兩代精英人才全部陣亡,而無可避免的進入低沉期,但是江山代有才有人出,相信不出十年,甚至是五年後,新的優秀人才,就會嶄露頭角,彌補上學校空缺,讓第五特殊部隊,重新煥發出她曾經的燦爛與光彩。
可以說,李向商已經把自己姓命更重要的珍寶,托付給了薛甯波,可是,到了這個時候,薛甯波竟然還沒有挪動腳步。
“薛甯波,你不要太脆弱!”
隻有熟悉李向商的人,才能聽出他這兩句話的份量。話一出口,李向商的臉上卻揚起了淡淡的驚詫,因為,比他小了整整四界,在任何時候,都會對他這位前輩,保留着絕對尊敬的薛甯波,竟然抓住了他的右手。
十根手指揪纏在一起,在這種最親密的接觸中,李向商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薛甯波身體的輕顫。
“我知道,身為軍人,我應該服從命令,身為學校最後一個核心教官,我應該以大局為重,立刻掉頭就走,可是……”說到這裡,薛甯波的聲音突然中斷了,她擡起頭望着李向商,一種馬上就要永别的痛楚,最終化成了動力,讓她還是說出了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來的話:“可是,我喜歡你啊!”
李向商猛然呆住了。當然蓦然回首,追溯自己的記憶時,他才發現,在他們還是十幾歲的時候,薛甯波就總是喜歡喊着“向商哥哥”,一路小跑的跟在他身後;在幾十年的歲月中,他開心的時候,悲傷的時候,春風得意的時候,失意的時候,總有一個身影,在默默的陪伴着他,因為他的快樂而歡欣,因為他的悲傷而沉默。
他真的一直以為,這隻是相處了太長時間,戰友式的關懷與友誼罷了。
可是不管怎麼說,薛甯波已經四十多歲了,卻依然留在第五特殊部隊,沒有退伍,沒有去尋找屬于一個女人的人生。她一直默默做着男人的工作,以強悍的态度,把所有可能出現的追求者,推拒到門外。做為她的大哥哥和上司,李向商也曾經幾次找薛甯波談話,甚至想要為她介紹對象,而每次,薛甯波的臉色,都會變得很奇怪,很奇怪。
現在,她抓住了自己的右手,她抓得是那樣的用力,就連李向商都微微感到了痛。而在同時,李向商更突然想起了鄭勳老校長,曾經說過的一段話:身為一個職業軍人,隻有兩個時候可以不講理。第一,是在戰場上面對敵人時;第二,就是在追求愛情的時候!
他這個校長,大概已經無法用命令,或者講道理的方式,把薛甯波趕出海島了!
生氣,是有;焦急,是有;但是右手被薛甯波緊緊握着,不知道為什麼,在李向商的心裡,卻又揚起了一股就連他都覺得驚訝的快樂。也許就是因為太驚訝了,他甚至忘了,在衆目睽睽之下,和薛甯波這樣一個雖然已經年過四十,卻依然保留了一個女人美麗與野姓的部下,手挽手站在一起,還在那裡竊竊私語,是多麼的醒目和暧昧。
身後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聲,李向商霍然回頭,在他驚訝的注視下,已經帶頭走向海島南側的七名隊長,竟然又扭頭走回來了。
“我們是隊長,把隊裡的兄弟留下,自己先跑了,這種行為,就等同于逃兵!”
作為七名隊長的代表,燕京東方神劍參賽隊隊長吳江浩,走到李向商面前,認真的敬了一個軍禮後,沉聲道:“我們剛才已經商量過了,與其以逃兵的身份,坐船返回部隊,不如以隊長的身份留下,陪您戰鬥到最後,直到我們全軍覆沒,或者以勝利者的身份活着離開!”
李向商的目光,跳過面前的七名隊長,落到了更多人的身上。七十一個有資格離開這個海島的人,竟然一個不少的全部重新站立到他面前。
隊長不願意抛棄他們的士兵,而有資格和隊長一起離開海島的人,又不願意離開隊長。就是在這彼此牽絆下,他們明明知道,走上登陸艦,他們就遠離了危險,肯定有人感到害怕,肯定有人希望能夠立刻踏上登陸艦,可是,他們仍然全部回來了!
這就是軍隊,擁有高度紀律姓,因為相同的目标,而聚集在一起,無論面對什麼危險,都能牢牢抱在一起,手挽手,心連心,共同走進未知旅途的團隊!
就在這個時候,海島四周的戰艦群中,派出了幾艘登陸艦,在直升飛機的掩護下,慢慢向海島駛過來。作為第五特殊部隊的現任校長,李向商早已經學會了謀定而後動,在直升飛機上,他已經把進入海島後需要做的一切,都進行了一次思索與推敲,更把自己的疏散計劃,通過無線電,發送到了臨時指揮中心。
種過“牛痘”,終生對天花病毒免疫的群體,隻要經過嚴格消毒,他們就不會成為病毒傳播者,他們當然可以被撤出海島,他們當然可以避免被清除的命運。
可是沒有人能想到,海島上一百八十六個人,有七十一個人有資格首批離開,李向商這位校長,竟然勸不動一個!
登陸艦上的艹作員,全部都是年齡超過三十歲的海軍現役軍官,他們也是天花病毒的免疫者。每一艘登陸艦上,還有兩名負責對消毒的工作人員,與及成套消毒設備。他們會在海島上,先對首批撤離人員,進行消毒,到了運輸艦上後,首批撤離人員,會接受第二階段,更細緻的消毒,并更換所有的衣物。就算這樣,到了陸地後,他們仍然會被隔離監控兩周時間,直至确定天花病毒被完全消滅為止。
也睜睜的看着登陸艦,最終停泊到海島的南側,不知道有多少人,輕輕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但是最終,畢竟還是一個人也沒有離開大家。
“讓他們白跑了一趟。”李向商對薛甯波低聲道:“跟我過去,向他們道上一聲歉,再道一聲謝吧。”
薛甯波輕輕點頭,從來沒有和男人這樣親密接觸,她明明已經臉皮發燙,更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但是出于緊張和恐懼,她仍然死死抓住李向商的手,不願意松開。在李向商的帶領下,她就象是一個情窦初開的女孩般,乖乖跟在李向商的身後,走向了登陸艦。
當兩個人一起走到了海島南側的沙灘上,李向商突然左手一揮,他的掌鋒在空中劃出一道短短的軌迹,帶着驚人的精确,直接落到了薛甯波頸部,人類頭顱與脊椎骨接縫的位置。
薛甯波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她回頭望着李向商,臉上猛然揚起了一片絕望,緊接着,無邊的黑暗,就把她的意識徹底吞噬,直至雙腿一軟,跌進了李向商的懷裡。
就算是暈倒,薛甯波依然死死抓着李向商的右手,而且比剛才抓得更用力,更狠。而她那雙眼睛,赫然還大大的睜着,就那樣帶着失去焦距的眼神,無言的望着李向商,似乎正在控訴他的背信棄義。
李向商伸出左手,輕輕從薛甯波的眼皮上掠過,讓她的眼睛閉了起來,可是當他寬大的手掌從薛甯波的臉上移開,也許是肌肉太過緊張,卻讓薛甯波的眼睛,猛然再次睜開。
李向商張開左手,用自己的大拇指和中指,在薛甯波的左右太陽穴上,輕輕按摩了半晌,然後再次揮手,合上了薛甯波的雙眼。但是當他的手掌挪開,薛甯波的眼睛,再次睜開了,而且比上一次睜得更大,瞪得更圓。
登陸艦上的消毒員,已經踏上了海島,一百八十多名職業軍人,就跟在他的身後。李向商在心裡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就在這種衆目睽睽之下,他突然低下了頭,把他的嘴唇,輕輕的貼到了薛甯波的嘴唇上。
她的唇辮,真的好涼。但是在李向商的輕吮中,薛甯波的眼睛,卻終于緩緩的閉合了,就連她死死抓住李向商的右手,都一點點的放松。形成這一幕的原因,也許就是因為,類似于此的情景,曾經在她腦海中,無數次的播放,已經熟悉得讓她雖然隻是第一次真正接觸,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的接受了李向商,更為他完全解除了武裝吧?
“對不起!”
李向商在薛甯波的耳邊,低聲道:“你知道嗎,我一直把你當成了小妹妹,可是剛才我親你的時候,我的心跳卻突然加快了,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也同樣喜歡你。”
望着薛甯波從來不碰唇膏,卻因為他們的輕吻,而變得嬌豔欲滴的嘴唇,李向商猶豫着,最後還是再次低下頭,又在她的唇上,留下了一行明顯要熾熱得多的吻痕。“但是……作為校長,我必須要為學校留下最後一個核心教官;作為一個男人,我更不能拖着喜歡的女人,一起面對死亡危險。所以,我隻能用這種方法把你送走,如果,我沒有辦法活着回到你面前,求求你,千萬不要恨我。”
把薛甯波珍而重之的交到了工作人員的手中,李向商帶着其他參賽隊員,離開了這片代表生存希望的海島。
李向商沒有回頭,因為他不敢!
他真的害怕,看到薛甯波眼角,那兩條慢慢滲出的淚痕,他自以為堅強得無懈可擊的心,會變得松軟,他真的害怕,自己會突然因為這份如此意外,又如此珍貴的感情,而失去了面對死亡的勇氣。
兵是将的膽,将是兵的魂!
面對登陸艦,面對生存的機會,七十一名職業軍人,卻無一例外放棄了離開,沒有搔亂,沒有暴動,沒有歇斯底裡的掙紮,不但是因為他們訓練有素,更是因為李向商的出現,給他們帶來了希望和勇氣。如果他這個最高指揮官,自己先失去了勇氣,那他們這批人,可就真的完了!
五艘登陸艦,最終隻帶回來一個人。當它們返航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舉目眺望,但是李向商仍然沒有回頭。
一個指揮官,在戰場上,本來就是無情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