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風中,已經隐隐傳來了警笛的呼嘯。
蕭洪飛深深的吸着氣,用留戀的眼神打量着周圍的一切,他突然伸出雙臂,做出了一個擁抱藍天的動作,他擡起頭望着頭頂那片看起來如此寬厚,又是如此浩瀚無邊的蒼穹,看着那不斷閃爍猶如燈海集市的燦爛星空,感受着一個大城市夜間特有的繁華與浮嚣,沉默了好半晌,他才低聲道:“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呼吸自由的空氣,最後一次這樣無拘無束的站在這裡了。”
聆聽着蕭洪飛的低語,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激情釋放後,猶如曲終人散般的落寂,風影樓眼圈慢慢的紅了。
他舍不得這個隻見了一面,就逼着他學會了吸煙喝酒的男孩。他舍不得這個對酒當歌,寫盡人生豪邁與尊嚴,張開雙臂,更揚起了一股俯仰天地之大氣概的哥哥。在這個男孩的身上,有一些他根本未曾接觸過,更未曾夢想有過的東西。
“吱啦……”
汽車猛然刹匣的聲音就在他們兩個男孩身邊不遠的位置響起,在衆目睽睽之下,以驚人高速沖入案發地點的汽車,竟然不是警車,而是兩輛通體漆成迷彩綠,卻刻意把牌照摘掉的越野吉普車。
車門打開後,一名中校探出了頭,對着蕭洪飛放聲喝道:“快點上車!”
中校的目光流轉,落到蕭洪飛身邊的風影樓的臉上,他略略皺了皺眉頭,脫口道:“你不是賴蛤蟆家的孩子嗎?”
風影樓在點頭,他的确曾經聽别人用“賴蛤蟆”這樣一個絕對稱不上褒義的詞語,來稱呼他那個在外面總是一臉謙和一臉彬彬有禮,就算是受了别人的氣,也不會多說什麼,到了家裡,卻會把所有的郁悶與怒火,發洩到家人身上的老爹。
蕭洪飛卻沉下了臉,暴喝道:“什麼賴蛤蟆?他能坐在這裡,陪我喝了這一頓酒,就是我的朋友,我蕭洪飛這輩子混得再闆,也沒有讓朋友被人當面指着鼻子罵老爹的習慣!”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嗎?”
中校已經掩飾不住臉上的焦急,他連連揮舞着手臂,“還不快點上車,難道非要被人請進公安局,對你大刑伺候你這位大少爺才會滿意?”
蕭洪飛還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沒有挪動腳步,他似乎根本不想領眼前這個中校的情,但是風影樓的眼珠子卻瞪圓了。
這位中校可不是一個普通人,他叫楊牧綽号“電腦”,擁有過目不忘的變态記憶力也就算了,在沙盤推演,戰略布局方面,更可以單挑足足一個班的作戰參謀!是整個軍區公認的超天才,更是所有人眼中,一個恃才傲物的典型代表。在風影樓的記憶中,還真沒有見過楊牧這麼痛快的向人道歉過。
“還愣着幹什麼?”
雖然不知道楊牧這位做事滴水不露,在整個軍區中都處于一種超然位置的人物,為什麼突然駕到,更對着蕭洪飛伸出了援助之手,但是很顯然,他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随着楊牧一聲令下,從第二輛吉普車裡跳出來幾名一看就是訓練有素,行動利落得猶如獵豹般的職業軍人,他們不由分說兩人一組,就把蕭洪飛和風影樓硬架到了楊牧那輛汽車裡。
“砰!砰!”
兩聲車門被關閉的聲響剛剛在耳邊響起,一直沒有關掉發動機的汽車,就開始向前行駛。這些人動作之利落,效率之高絕,讓風影樓不能不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參軍入伍之前,幹的就是專業綁匪之類的工作。
兩輛軍車剛剛駛出三十幾米遠,就和呼嘯而來的警車擦肩而過,坐在汽車付駕駛席上的楊牧輕輕籲出了一口長氣,可是他的雙眼在瞬間就眯成了最危險的針芒狀。因為他們的汽車赫然被幾十号匆匆趕來,手裡還拎着鐵棍、西瓜刀之類武器,一看就是在江湖中打滾的小混混給攔住了。
能在這個城市裡,開設出一個名頭最大,服務質量最高,說白了就是記院的場所,它背後的主人當然是手眼通天之輩。無論是為了巴結一位副市長,還是為了他在這個城市裡的面子問題,這間挂羊頭賣狗肉的休閑會所主人,也不會任由蕭洪飛在衆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離開。
一具赤裸裸的屍體,就躺在休閑會的大門前;幾百上千年路人正在小心翼翼,而又神色興奮的圍觀;幾十号手持各種武器,一看就不是善茬,一看就來勢洶洶的小混混,更公然攔住了兩輛汽車,其中一些态度嚣張,自以為天是老大自己就是老二的人物,更已經不耐煩的開始用手中的武器,在汽車上敲敲打打。
如果不是這兩輛市場售價超過六十萬的越野吉普車,本身就代表了一種身分與地位,如果不是越野吉普車染成的迷彩綠,如果不是坐在汽車付駕駛席上,一臉沉靜如水的楊牧,還穿着軍裝,讓這些小混混們有所收斂,估計他們早已經拉開車門搶人、打人加砸車了。
面對這一幕幕絕不正常的現狀,那些警車竟然直接開到了廣場的一角,雖然警燈仍然在閃爍不休,但是卻不見一個執法人員從裡面走出來幹涉。
楊牧回頭對蕭洪飛别有深意的道:“你可真是把這個城市的黑白兩道都得罪透了。”
不等蕭洪飛回答,楊牧就推開車門走了出去。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随意一掃,就自然而然落到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你是這裡管事的?”
“沒錯!”那個男人也在上下打量着楊牧,最後他伸手指着坐在汽車後座上的蕭洪飛,道:“把他留下,你們可以好好的離開。”
楊牧沉聲道:“不可能!”
就是因為對方是現役軍人,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才會用客氣的口吻去溝通,被楊牧當衆用如此絕然的語氣拒絕,這個男人真的憤怒了。“你可要搞清楚,你幫這小子,會得罪些什麼人!”
“呀,我還真不知道。”楊牧輕輕一挑眉毛,道:“要不然,你給我說說看?”
四十多歲的男人從口袋裡取出一隻在九三年,絕對代表身份象征的手機,傲然道:“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我們隻有幾十個人過來,那是要給公安面子,如果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切磋,我隻要打一個電話,就能喊過幾百号人來幫場!就算你是一個軍人,身上披着一層虎皮,把道上的朋友都得罪光了,我想你以後再想在這個城市裡混,隻怕也沒有那麼容易了吧?”
“厲害,厲害,真是厲害。把你們所謂道上的人得罪了,原來連職業軍人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看來我們今天真是得好好切磋切磋了。”
當着所有人面,楊牧從駕駛員手中接過了一隻車載電話,微笑道:“和你一個電話就能招來幾百号人相比,慚愧得很,我隻能喊來幾十。”
望着站在自己對面,這個臉上浮現出濃濃得意神色的男人,楊牧認認真真的道:“如果你找的地方,真的夠大,又夠安靜的話,我一個電話,隻能喊來幾十輛坦克。”
……
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死一樣的安靜。
幾十輛坦克!
聽着如此誇張的宣言,本來所有人應該放聲大笑,但是看着唇角還帶着淡淡笑意,往那裡一站,沉靜如水得猶如一個傳奇的楊牧,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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