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真将兒子打死,鄧涉、鄧漳兩個始終保持緘默,鄧季最終也隻能束手無策。
前後抽了鄧涉數十下,怒氣稍息,又怕再打下去打壞了他,好在此時,鄧玭仗着父親寵愛跑來在旁邊假哭、搶篾條、替鄧涉兄弟擋抽打,各種搗亂阻擾。
時機正好,她鬧一會,鄧季也就借坡下驢,終于停住手,派人叫來焦沁,先扶鄧涉回去。
焦沁含淚扶走鄧涉之前,鄧季對她道:“下去哄問清楚,究竟為何事對弟下此重手?我明日再問,若還如此,再打!”
這娘兒倆先離開,鄧季闆着臉攆走鄧玭,再仔細去問鄧漳。
鄧漳先前也被抽了幾下,然而沒人後,左右還是不吭聲,鄧季無奈,隻得揮揮手讓他走。
喚家中仆役來問,才知道兄弟倆之事發生在府外,除了鄧涉、鄧漳、楊磐、伍謙四個在場,并無人知曉詳情。
鄧季又令黑鐵衛到街道上去尋人打探,想找到目擊者。
府内黑鐵衛、仆役衆目睽睽之下,鄧季大發雷霆、衛将軍府鬧翻天的事情根本無從隐瞞,到第二日,雒陽城中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出了這檔子事,衛将軍府中誰還有心情過歲旦?
這正節裡,鄧季還得領麾下、家人們祭祀,不過一整天下來,焦沁、鄧涉未能參加,鄧季又陰沉着臉,也沒人找他搭話。
待其餘事完,黑鐵衛回報打探結果,街上确實有人看見兩兄弟動手。最後還是楊磐伍謙拉扯開的,但誰都不知原因。
鄧季不是心機深沉的,他臉色難看,唐珞、蔡琰也隻經管着鄧洛、鄧珍兩個小的吃飽。本該很熱鬧的晚飯就草草收場,之後,鄧季喚焦沁、鄧涉來再問。
隔了一日,鄧涉還是不肯說。焦沁也沒哄出實情來,惹鄧季再次動怒,又要取篾條來前院鞭打。
剛把鄧涉拖到前院,楊磐突然竄出來,跪在鄧季面前泣阻:“主公勿再責大郎!昨日之事,全由二郎而起,大郎并無錯處!”
“哦?”鄧季冷哼一聲:“昨日何事!”
鄧涉前後不肯吐露半字,鄧漳處伍窕左右也問不出究竟。這事就有些奇怪,之前楊磐、伍謙又都裝啞巴,此時肯說了?
焦沁甚是驚訝,楊磐已咬牙道:“小人本不敢多舌,隻萬不忍見大郎再遭罰,言之望主公恕罪!”
鄧季沒心情和他調文,隻怒喝道:“說!”
楊磐往身邊看一眼。伏拜:“請主公退左右。”
這裡面的内情肯定不光彩,鄧季也不想太多人知道,便又哼一聲,領着楊磐到書房中去。
楊磐要吐露出實情,一直侯着的伍謙頓時吓得面無人色,眼睛急四下裡亂轉,終于在仆役中看到一個平日與伍氏親近的,顧不得别人的目光,忙上前将他扯到偏僻處:“往告夫人,速令人請族長來府中求情。二郎禍事矣!”
那仆役點頭。急忙趕往後院。
沒一會兒,外間的人隻聽書房中一聲怒喝,鄧季一把扯開房門出來,咬牙切齒的。看上去如要擇人而噬。
焦沁心驚膽戰,唯恐兒子又被重打。急将鄧涉摟到懷中。不過鄧季并不管她母子,徑自從身畔走過,獨往後院去了。
伍謙想要跟上,身為外男卻又不敢擅闖後院,隻急得在原地跺腳。
鄧季怒火中燒,一路不理任何人,直到伍窕院中。
此時,鄧玭正坐在秋千架上,躲躲閃閃的鄧漳有一下沒一下的推着她玩耍,伍窕則在房中,斜依幾案旁與伍艾閑話,此外就是廊下站着兩三名仆役。
鄧季鐵青着臉進入,看清院中人等,怒叫:“伍姬領玭姑出去!”
之前仆役飛跑來告伍謙話語,伍窕已是吃驚,可她問不出昨日因由,不知孩兒究竟惹了什麼禍,隻得急讓人往告伍恭,又請伍艾過來說話,留下鄧玭在院中,都先告誡過,要是鄧季過來發作,由倆人圓場。
未想鄧季一點情面都不留,當場要先呵退旁人,伍窕勉強笑笑:“将軍為何如此?”
鄧季再指伍艾、鄧玭,一點不留情:“出去!”
看這架勢,伍艾急抱撅着嘴的鄧玭出門,奴仆們也驚逃而出。
鄧漳已吓得腿軟,急往伍窕奔去。
待院中再無旁人,伍窕也闆起臉,惱道:“将軍何怒至此?便寶樹有錯,昨日險被掐死的也是他!”
鄧季指着鄧漳,一字一頓問:“昨日呼你大兄為外兄,呼焦氏為舅母的,可是你?”
聽到此語,伍窕驚愕,回頭張嘴看向鄧漳,一時也說不話來。
原來昨日兩兄弟各出府去耍,在雒陽街頭相遇,下馬相見後,鄧漳竟然開口招呼:“外兄,舅母甚念,何不早歸?”
這涉及父母失德的陰私事———伍窕與焦沁,原本是姑嫂關系。
鄧涉好一陣才反應過來,自然怒火攻心,頓時撲上去當眼就是一拳,放翻鄧漳尚不肯饒,又騎上去死死掐住他脖頸,最後還是楊磐、伍謙才分開來。
待兩兄弟回府後,伍窕隻看到鄧漳受傷,鄧涉卻無多大損,自然動怒,不管因由先發作出來,才有昨日那一幕。
鄧季回來,問到雙方,鄧漳、伍謙因己方理虧不敢說,鄧涉已經懂事,鄧漳昨日之語涉及父母德操不檢點不願說,楊磐也是如此。
此時方知緣由,雖是鄧季當初為賊時做下的混帳事,鄧漳之言也大失體面,羞辱的又非隻焦沁、鄧涉而已,故鄧季此時怒火之盛,更甚昨日。
伍窕亦驚詫莫名,瞪着鄧漳好半天才開口急辯:“寶樹正讀詩書,又向來知禮,豈能言此等悖語?定為他人誣告!”
鄧季恍若未聞,隻指着鄧漳再問:“可是你?”
好一歇後,鄧漳畏縮着點頭:“是孩兒失言!”
鄧季怒不可遏,然而不等他爆發,伍窕已先上前,揚手“啪”地在鄧漳面上狠狠一巴掌:“何人教你這混話?誰教你辱及尊長?”
與焦沁再有矛盾,要培養成未來人主的兒子也不當如此,在這時代,忤逆羞辱父母的罪過究竟有多大?
兒子點頭應是,伍窕隻覺得天塌一般,又驚又怕中,這一巴掌下得就極狠,鄧漳臉頰上立即又添出新掌印。
隻是鄧季仍不肯饒,上前又去拖他。
昨日鄧涉的慘狀曆曆在目,此時父母皆怒,連母親都親自動手,想是絕不會輕饒,鄧漳哭喊着開口道:“是孟蔔所言,若不如此改呼,家人皆有禍事!”
“孟蔔?”
“此何人也?”
鄧季、伍窕都開口發問,小鄧漳才道:“他通鬼神,知前後事,神仙般人物!”
聽到這話,鄧季怒極反笑:“今我太平道中盡知鬼神為虛妄,我兒倒有本事,得結識神仙人物,何不引薦于父?他言之物你便信麼?”
鄧漳慌張中,還忍不住替那人辯白:“他測前後之事,從不差池半分,父親不可不信!”
鄧季冷笑連連,拖起鄧漳,又往前院行去。
這一次,伍窕顧不得其它,隻慌慌張張跟在他父子身後。
待到前院,鄧季先喚典韋:“捆伍謙來問話。”
楊磐、伍謙兩個,如今雖都隻跟鄧涉、鄧漳兩個做護衛,不再随軍中,但畢竟本是黑鐵衛卒兵,鄧季原并不以家奴視之,所以先前忍着未對他們兩個動用私刑,此時卻已顧不得。
待典韋捆來伍謙,鄧季問他:“孟蔔究竟何人?竟惑孽子如此,速道來,否之,連你一并打殺!”
終究躲不過去,伍謙隻得哭喪着臉跪禀:“此人月前與二郎、小人相遇道中,自陳可禦鬼神知前後事,二郎本不信,然他所蔔之果,二郎連數日皆遇應驗,再往尋,聽其言及舊事,無一不準;換小人試之,亦如此,實為神仙中人物!然知主公不喜巫者,此事二郎、小人并不敢告于府中,隻早晚出府與他結交,求蔔算。隻昨日之事,小人實未曾聞孟蔔言及,若聞必阻二郎也!”
知道自家惹大禍,鄧漳站在旁邊,抽泣道:“便數日前于市中,附耳密告于我!我本不敢如此,又恐禍延及家人……”
聽到這裡,伍窕已急叫:“寶樹年幼,易是受奸佞蠱惑,此非其罪!孟蔔或為小人指使而來,望将軍明察!”
這孟蔔居心叵測,自然是要查問的,不過鄧季也不打算輕易放過鄧漳:“為父遠巫者,你卻盡信,并依其言發狂悖亂語,可見得識禮、知孝!”
又指着伍謙:“你為左右親近,本望你護佑孩兒周全,卻不信我之語,反信巫者詐術,使小人近身?”
然後,又問伍謙經常遇到孟蔔的地點,先令黑鐵衛往告溫恢、懶顧,全城搜捕抓此人。
待傳令黑鐵衛出門,鄧季讓典韋軍棍招呼伍謙,自家篾條抽打鄧漳。
伍恭急匆匆趕至衛将軍府時,二者皆已受刑完畢,無需他再求情。
雒陽令溫恢、偏将軍顧升全城搜捕一夜,并無所獲,問及居民,少有認識此人者,便偶爾見過,也不知其居何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