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已說服馬騰,卻料不到馬超會在私底下搞小動作,使他功敗垂成。
隊伍南行隻得一日,荒野中休整露宿,第二日午時許,後面開始有馬蹄轟鳴聲傳來,不多時,大群騎兵就出現在身後。
徐庶、熊智等尚在疑惑,對方遠遠看見自家隊伍,卻盡歡呼起來。
聽到後面騎兵大隊的歡呼,人人都知道此行已出現變故,熊智急喝令道:“速行!”
這次出使,衆人皆有雙騎,然而之前為照顧隊伍中文吏和女醫匠,将養馬力,行速并不算快,此時方才開始加速急逃。
徐庶少年時喜遊俠,騎術自精,乘騎的又是鄧季所賜駿馬,待放馬狂奔起來,盡駕馭得住,全不用别人照顧,倒是另幾位文吏控制坐騎一路狂奔有些吃力。
見到鄧季使臣隊伍在前,馬岱已是大喜,久居邊地之将門虎子,軍旅事自幼便通,早令輕騎們各隊散開,呼嘯分圍而來。
“嗷!嗷!嗷!”
四野的追兵們怪叫聲此起彼伏,不停恐吓圍堵逃奔的使臣隊伍。
這一追一逃,前後盡都如風馳電摯,馬背上隻見四野景物在飛速後退。
除身後有追兵,涼州久亂,各地尚有不少小股的馬匪和盜賊,熊智并不敢領屯下斷後,使徐庶等先逃。追來的又全是騎兵,四野俱空曠,便是他們回頭阻擋,也攔不住。
馬岱在後追殺,死死咬住隻是不放。
才出姑臧城時,徐庶等先前一日隻是緩奔。坐騎留有餘力。又都有它騎可換乘。不似馬岱一路急追來,馬力消耗巨大。
晌午時,馬岱不得不先停下,回複馬力,徐庶等暫時得甩脫對方,奔出三四裡去後,亦休整進食。
然而沒過多久,追兵又複趕上。重複之前模樣。馬岱已将部衆分為前後兩隊,輪番追逐,不再急馳,隻是如惡狼般,每時每刻吊在後面,不使徐庶等再得絲毫歇息功夫。
晝夜不停奔馳三日後,俱不得稍息,便是一人雙騎,人馬亦難承受住。徐庶、熊智以下,人人面上俱被風刀割得幹裂。須發肌膚上全是厚厚的灰塵,數日不得眠。又都眼皮沉重,有時甚至就在颠簸的馬鞍上打起瞌睡;戰馬亦疲憊不堪,不馱人的也渾體是汗,逐漸有些無論如何鞭打,亦不肯再往前的。
第三日的時候,就開始放棄部分戰馬,幸而糧食、清水俱不缺,雖然疲憊不堪,日夜追逐、奔逃中,已出得洪池嶺(注)。歲月侵蝕下來,當初霍去病在此地附近為防備匈奴而修築的夯土長城已多處坍塌,阻攔不了道路,因韓遂、馬騰大交兵,各處城牆亦未能有軍駐守。
奔逃中,熊智勉力維持,未使隊伍陷入到絕境去,隻是一路往南,最大也是最後的阻礙終于橫亘在面前:黃河已到。
此地是黃河上遊,河面不算太寬廣,不過亦需舟楫才能過河,河對岸大概便是天水郡之勇士縣,鄧季的治下。
疾奔逃來,道路與先前出發時已大不同,卒兵們沿河上下打量,并不見有任何渡船,馬岱的騎兵卻已圍了上來。
見對方果然被河水攔住,馬岱自然大喜,左右散出的四五百人已包抄開去,他自帶千餘騎逼上前。
看來終免不得要鬥過一場,熊智輕喘口氣,問徐庶:“别駕可記得來時渡口?其地當有渡船待我等!”
涼州之地徐庶亦是生平第一次到,附近地理盡不熟,不知來時通過的渡口在東在西,若認錯,往西為韓遂占據之金城郡,沿河往東則又轉回馬騰地界去了。
倒是隊伍中有認得的西涼人在,插語答道:“來時渡口,當在西四十餘裡外!”
熊智便提戟指西:“如此,趁其等未合圍,我等便往西突!”
“諾!”
黑鐵衛之精銳,尚在虎牙、蕩寇駐軍之上,百名卒兵雖已疲倦得緊,熊智一聲令下後,精神卻又複大振。
“破之!”
當西一面,五百餘西涼騎已攔截過去堵住,熊智一聲過後,戰馬齊動,卒兵們将徐庶與文吏、醫匠圍在中央,潮水般沖對方撲去,嘴裡齊聲應和:“破之!”
馬岱所統三千騎,亦為馬超之精銳,不過比起他們來,黑鐵衛甲胄、技藝、勇氣都要更勝一籌!
成百上千馬蹄叩擊地面的轟鳴聲中,熊智屯與負責西面圍堵五百西涼騎如兩隻紅眼的公牛,已猛然撞到一起,然後開始拼死絞殺。
“速圍,不可使走脫一人!”對方突圍不出意外,馬岱指揮北、東兩面騎兵加快速度,厲喝道:“殺!”
“殺!”
糾纏在一起的兩軍中,一名黑鐵衛勇卒厲喝過後,長戟詭異地在半空中劃過,第一個割開西涼騎兵的咽喉,拉開圍堵與突破的序幕。
他身畔,兩位同伴正相互配合,一人揮戟将左側的西涼騎拖拽下馬,另一人長戟迅速點在那不幸者的咽喉上,噴起的血水染紅坐騎。
“啊!”
滾熱的鮮血和臨死的慘嚎此起彼伏地各處交纏,迅速在戰場上綻開一朵朵死亡之花。
各什長、伍長領自家所屬,相互配合,收割着人命。
面對數倍之敵,落單者多隻有死路一條。急馳過時,一位勇卒的坐騎不幸被撞翻倒地,頓有數名西涼軍見到便宜,放馬過來踩踏,第一隻馬蹄踩在他兇腔上時,這位勇卒嘴中發出一聲凄厲慘叫,手中鐵戟反手捅入對方馬腹。
三名西涼騎圍住一名勇卒,刀槍隻顧朝對方人馬上下遞去,讓對方疲于應付,正危急間,“咻”地風響過,一支冷箭飛來,釘在左側那西涼人戰馬脖頸上,受創的戰馬暴怒亂竄,甩落掉騎士,往自家人中沖撞去,被圍的勇卒趁機摸出馬鞍下手戟,脫手飛射出兩柄,連射殺另兩騎士。
此時還能施放冷箭的,都是簇擁護衛在徐庶身邊、最中央的勇卒,能入選黑鐵衛的勇卒,多精通弓與長戟。
雖有人護衛,不過戰陣中兇險,徐庶早持劍在手,重操少年時技藝――幾名護衛團圍在身側,讓他異常顯目,不斷有悍不畏死的西涼騎來絞殺。
其他文吏就慘,缺人護衛,身無甲胄,不多時便盡遭害。
一戟将當面的敵騎器械打斷,順手再将那人頭顱砸裂,熊智轉頭看時,勇卒俱在拼死血戰,外圍疾奔來的西涼騎與此地已隻有一箭之地。
受主公左右叮囑過,這次任務最重要的是保全别駕徐庶的性命。若能多給些時間,當前四五百騎熊智有十全把握沖散殺開道路,隻是遠處馬岱大軍正急圍而來,容不得再拖延下去。
“破之!”
再一次厲聲怒喝後,熊智躍馬而上,不顧四下亂刺來的槍矛,雙手大鐵戟左右亂砍,奮力向前,轉瞬間就砍翻七八騎,自身亦受兩創。
熊智帶頭突破,他身後勇卒們亦迸發出高昂戰意,完全不顧自身傷亡,随之向前急突。
所過之處,殺得西涼騎驚慌失措。
這一次奮進過後,熊智坐騎已突破到陣中高聲呵斥疾呼的對方将領面前,此人滿臉絡腮胡,應該是統領圍堵這邊的四五百騎的将領,軍侯一流人物。
熊智身為百人将,身上魚鱗甲卻與麾下的勇卒沒有任何差别,隻是見他生得虎背熊腰,帶頭突破,料有勇力,那軍侯令身邊軍士:“殺!”
頓有十餘名西涼騎圍聚過來。熊智身後緊随來的幾名勇卒急上前敵住,讓熊智去獨鬥那西涼軍将領。
“當!”
待打馬靠前,對方一把斬馬刀已急劈過來,熊智急揮右手戟擋住,發出一道清脆的金鐵交擊聲。
左手戟已脫手飛出,正釘在那軍侯戰馬肚腹上,趁對方因馬傾斜身子失衡,一戟劃破他咽喉。
“殺!”
戰團後面,馬岱已領大軍突入進來,落後面的近二十位黑鐵衛勇卒拼死力相抗,血戰中,有人在大聲喝喊:“速走,将某等衣冠葬于三崤!”
喊過這句,他已被三支長矛同時捅穿身體。
他将捅入體内的矛柄死死拖着,再也沒有松開。
這一小群黑鐵衛無人得活,隻是直到最後一人倒下前,馬岱始終不得寸進。
“鄧季之卒,俱死士乎?”親見這樣的場面,給馬岱這位初曆戰陣者帶來的震撼無疑是巨大的,他猶豫一下,高呼道:“傳令,降者不殺!”
隻是降敵似乎不是鄧季親衛腦中會考慮的,軍士們呼喊一陣,無人應答不說,反引來一片哄笑聲。
熊智斬殺圍堵軍馬之将領,領勇卒們亦殺散身邊敵軍,渾身染血,卻隻能含淚厲喝:“速走!”
徐庶與四十餘卒兵才得突圍而出。
“回身!射!”
方脫離接觸,後排的卒兵急取彎弓搭箭,回頭盡射對方戰馬,引起一片混亂,阻礙西涼騎追擊。
回頭時,一名勇卒見随隊的唯一一位女醫匠已落馬,兩位西涼人正以繩索捆綁她,不由大急,忙呼道:“熊百将!醫匠遭擒!”
“勿顧念!”熊智打馬隻顧向前,冷聲道:“且先送元直先生尋舟渡河,将此行回報主公要緊!”
注:洪池嶺,今烏鞘嶺,河西走廊最東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