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交錯糾纏得厲害,得了張燕軍令,孫輕、鄧季、苦蝤又隻得領軍再往内沖,殺進重圍去通告其中被分割開的友軍。
四處皆在死鬥,甚是混亂,重甲騎精銳戰力雖不弱,但所需通告處實在太多,有些被圍的小團人馬則需要他們去解救,領出被圍困的兩小群人馬後,見不是事,孫輕一聲呼喊:“左右散開,從内到外省力,我往右翼,你兩部往左翼,先不管被圍困者,讓他們自守,出來再救!”
麴義還在不停變陣,若都這般帶出人馬,每出來一次,殺過的路徑又被官兵堵上,不如穿鑿到最裡邊領其等一起殺出省力,也才能讓各部如同滾雪團般越滾越多。
被困在最裡端,人馬最多的便是先前張燕令出擊的左右兩翼,孫輕說過後,三部重甲騎分散開來,鄧季與苦蝤殺往左翼所在。
左翼山賊軍乃是于毒與劉石等領二十餘山賊在,沖殺來時有兩萬五千人,如今遠遠看去,應已不足兩萬,且被分割成數團,好在陣中官兵終究人不多,鄧季又有典韋、太史慈、車黍等悍将猛人開路,一路總算接近過去。
苦蝤向來話少,不過亦為身側少年麾下的戰力震驚,上次合力追殺巨鹿官兵,他已明了對方麾下分為勇卒與辎輔兵,此番靠得近看得清楚,本部雖也号稱精銳,然單兵戰力别說最出色的勇卒們,便是比那些辎輔兵也不如。
當然,麾下人馬是苦蝤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他亦有自信,看這些人馬未經訓練,單獨個人比較自己是不如,不過兩部真拼殺起來卻不一定便輸。
苦蝤還在這般想着,先前元氏城中出來的那支千餘輕騎在亂軍中斬殺完一股兩千餘山賊,在亂軍中已發現他們,統領一聲呼喊,便又都揮舞着彎刀撲來。
這隊人馬是輕騎來挑戰重甲騎不說,竟敢用短兵器對長兵,苦蝤不由嗤鼻,還真是不知死活,默默調轉坐騎方向,身畔有親衛替他吆喝一聲,其部便全都打轉馬頭迎了上去。
苦蝤在前,兩軍交錯時,他提槍刺向敵軍中一名騎士,那人在馬上卻甚是靈敏,一個仰倒已讓過,手中彎刀卻仍詭異地順槍身劈向他手腕處,刀速奇快,苦蝤吃了一驚,忙撒手棄槍,左手再閃電般探出,又将槍柄再次抓住,略發力一甩,震動之下,槍身如彎弓模樣繃起,槍頭則小雞覓食般疾點而下,這次那人沒再能避開,槍尖正點在他咽喉上,頓時便裂開一個小血洞。
雖殺了這名騎士,苦蝤也有吃驚,回頭一看,并非隻有與自家對敵的這個難纏,出乎初時意料外,彎刀騎兵所有人的身體似乎都很靈活,在馬上能靈活避過刺來的長槍,相反,彎刀卻都異常詭異,麾下被斬首、斷腕者不少,丢頭的失去生命變成一具冰冷屍體,自然沒了聲響,失腕的老兄弟們卻正在慘叫。
兩隊騎兵人數相差無幾,交錯而過後,彎刀騎隊被刺中跌下馬的人有百餘騎,苦蝤麾下失去戰力的數量也差不多,但這是以重甲騎長武器對輕騎短兵,說起來是自家占下風。
他卻不知,這支輕騎乃是麴義帶來,全由麴氏部曲組成,由于常年在西涼與羌人作戰,學的是羌人彎刀用法,所選亦全為悍勇敢戰之士,稱得精銳。
鄧季在一側也早看見苦蝤不利,一聲輕喝,勇卒與辎輔兵亦都打轉馬來,又與彎刀輕騎們交錯一次,這下彎刀輕騎等卻吃了大虧。
這次随同出征的沒有刀盾卒和弓卒,戟卒原來都是練長槍的,入選勇卒與辎輔兵關鍵本就在這一刺上,千錘百煉下來,其實那麼容易避過的?
戟卒用青龍戟,力卒多為雙鐵戟,與太史慈、典韋學過這許久本事,這時大放光彩,就算敵人有異常靈活能避過刺殺的,在馬上卻正處于極難平衡之時,月牙鈎再順勢一帶,輕輕便将其拖下馬來,随後又補上一刺,便能結果。
典韋蠻力更甚,他的大鐵戟用來砸人厲害,在他手裡又輕巧,基本用不到月牙。
八百餘彎刀與不足四百戟騎交錯過後,鄧季方傷亡二十餘名辎輔兵,這還是因對方人多,麴氏部曲出身的彎刀輕騎則落馬三百餘。
苦蝤還想領兵再圍過來,卻不料這些輕騎本就是部曲私兵,首領比他更心疼麾下死傷,見人少的這支重甲騎更不好惹,死死瞪過兩眼,不等他再來夾攻,已領兵退去了。
二十多名辎輔兵鄧季亦心疼,見他們欲走,便勒馬不追,苦蝤也就止住,輕騎速度快,擋在路上的黑山賊步卒的烏合之衆們敵不過這些彎刀,也隻能看他們離去。
彎刀輕騎離去,苦蝤與鄧季都停住,戒備四方,待麾下斷腕的傷員們包紮好傷口,方才又行。
一路所遇各部山賊,讓他們一路殺往外側去與張燕彙合,也有些厮殺得隻剩殘部被圍的,順路救出,他們沒信心殺出去,便跟在重甲騎馬後,典韋、太史慈、車黍、王曠、苦蝤等左沖右突,花費半個多時辰,總算殺到左翼部。
亂軍中尋到于毒、劉石,将張燕軍令傳于他們,合軍一處,再去回合其餘戰團,待将左翼剩下的一萬八千多人彙聚起來,才又厮殺回去會張燕。
左翼隻剩一處戰團,官兵們便俱都圍上來死纏,那支彎刀輕騎在外巡遊,亦不時上來偷襲。
于毒等領步卒斷後,死死頂住,鄧季、苦蝤則上前開路,那支彎刀騎兵也不敢太逼近,隻吊在後面揀步卒便宜。
有兩部精銳重甲騎沸水潑雪般蕩開道路,于毒、劉石等才一路跟着殺出去,半途彙合進來的人等越來越多。
待回到張燕處,雖是寒冬,厮殺了這許久,來回隻是數裡地,苦蝤、鄧季并麾下人等卻俱都累得汗流浃背,戰馬亦在大口喘着粗氣。
過了一會,孫輕領右翼亦來會齊,張燕讓各部嚴防官兵死撲。粗略估算一下,來時十餘萬人馬剩下已不足七萬,缺了的不是被斬殺就是已被俘,七十餘部渠帥亦少了近半旗幟,遭此一挫,各部士氣低落,已無力再攻,隻能圍成一大團被動防禦。
加上常山國郡縣兵,官兵還有三萬許,數量雖還是不到山賊半數,但此消彼長下,卻俱都士氣高昂,攻勢仍一波接着一波,每一次上來,都要帶走近百人命。
直殺到黃昏,麴義方才鳴金收兵,大軍有序退回元氏城中去歇息。
死戰半日下來,饷食也尚沒用,賊兵們都又累又餓,若這就撤兵,再被官兵派遣精銳吊後追殺,恐怕傷亡更重,張燕雖沮喪,卻也無法就走,隻得打起精神,率軍退後十裡,抽調人馬起竈造飯,造營紮寨準備過夜。
七萬大軍的營寨,方圓足有三四裡,這一夜,各處營帳中傷兵呻吟、痛罵、鼾聲響徹。
除以前随敗兵四處逃亡外,鄧季已兩年未有這般勞累過,反正張燕自會派人巡夜,用不到他操心,令車黍去安排人手喂馬,自家草草弄些麨團食下,等辎輔兵們豎起營帳,扯下披甲便躺下,剛合眼就進入夢中。
吃了敗仗,張燕雖情緒低落,對這麴義卻不得不重視起來,小心翼翼防他夜襲,大軍俱都駐紮在元氏城西門外十裡處,天黑前又在另三道城門外都安排了斥候,若有官兵出城,自會快馬來報。
不料四更天外,盯着四道城門的探馬俱沒回報,營寨後方卻已傳來喊殺聲,待張燕一個激靈醒來,顧不得披挂衣甲,急出營帳一看,西北兩面已火勢大起。
張燕已看到,這時才有親衛慌亂來報,營寨西北兩面俱遭官兵襲擊,直讓這位平難中郎将恨得咬牙,心知又被麴義算計了一遭,想想便明白其中緣故,那厮借收兵回城時,己方心亂,已讓一部穿城而過,從東門出來埋伏在野外,待自家派人去盯防,卻已晚了,這時再突來發難。
一日苦戰下來,山賊們大多睡得沉,熟睡中和披挂不全便被襲營官兵第一波斬殺的山賊竟有七八千之多,黑山賊各部本就雜亂,待喊殺聲和四處火光将他們驚醒,黑暗中更是敵我難辨,逃命的、找武器的、找同伴的、找自家渠帥的、慘叫的,一時間,各種雜亂聲音此起彼伏,各種驚懼恐慌不可抑制地在隊伍中産生,驚慌一旦形成,便會迅速波及開來,混亂已越來越大,山賊們開始四處奔逃,而這種行為,又讓混亂波及到更遠的地方。
“傳令孫輕、苦蝤、鄧季,速整隊來見!”
這外出襲營的人馬絕對不會有多少,孫輕等三部精銳都随在主帳旁,若想穩下,必先擊退這等,隻是張燕剛傳令下去,又有探子飛速馳來:“報!元氏城内西門大開,大隊官兵又複殺出。”
不幸中的萬幸,是張燕退後十裡才紮營,元氏城中大隊官兵一時還趕不到,隻要能擊退襲營官兵,剩下的人馬應該能逃出大半去。
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