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兵在北岸厲兵秣馬,擺出一副将要決戰的姿态,淮南軍這裡也在積極的應對。
戰争進行到如今,哪怕從六月末、七月初的穎口之戰算起,也已經持續了兩個多月。中間雖然并非一直保持着高強度的作戰,但淮南軍作為被動防守的一方,勢必要比奴軍付出更多的努力以為應對,奴軍那裡稍有舉動,淮南軍這裡便要有大量的調整,對人力也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雖然淮南軍的士氣一直維系不錯,但到了現在其實也有疲師姿态。尤其始終安排在第一線的作戰軍隊,勞損則要更大得多。
這一次将要開始的決戰,可以說是淮南軍主動謀求。在戰争将近尾聲的時刻,沈哲子終于決定去掌握戰争的主動權,将淮南軍所有的戰争潛力都壓榨出來,以謀求最後一勝。
從沈哲子抵達洛澗那一日開始,鎮中所有舟車運力便快速調動起來,甚至就連屯田耕牛都排上了用場,将鎮中所有與戰争有涉的物資都集中起來運輸到洛澗。剛剛收割、青澀谷氣未脫的菽糧,俱都充為軍糧。民間但凡能夠搜集到的鐵器,直接在接近前線的位置熔化冶鑄為箭簇。更有大量民夫役力聚集于此,為大軍源源不斷的生産提供軍械物用。
不獨淮南如此,合肥與梁郡等後鎮基地,民力調用也達到一個極限,竭盡所能為淮南軍注入繼續作戰的能力。
鎮中各路人馬,大凡還有一戰之力,俱都在洛澗集結待命。淮南軍雖然名為五萬之衆,但其實相當一部分都不屬于第一序列的戰兵,此前無論是在穎口,還是汝南與肥口雙線作戰,單場戰事投入最多的不過兩萬餘人,而且其中有近半仍然隻是負責搬運械用、輪換待命。
此前數場惡戰,第一序列的戰兵傷損嚴重。所以眼下許多作為後備力量的軍隊也都被編入了直接戰鬥序列,比如此前主要防守地方的淮南當地鄉人所組成的那幾軍,眼下也都是作為主力來武裝備戰。
來日這一戰,沈哲子計劃要投入三萬人以上的作戰力量。這三萬人不包括輔兵和役力,隻是單純的作戰單位。這幾乎已經是淮南軍所有能夠用于正面作戰的力量,可謂是傾巢而出。
而要維持如此龐大規模的作戰軍團能夠正常運作且順利投入戰場,就算不是一次性的投放戰場,最起碼也需要等量的役夫以作配合。如果再考慮到後續還會有過淮跨境作戰,那麼所需要投入的人力還需要以倍數計。尤其是在沈哲子新進授意下已經整編完成的那五千騎兵,想要在戰場上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所需要的後勤配合幾乎是其餘所有戰鬥部隊的總和。
所以如今的淮南,真的是有一種窮兵黩武的味道。幾乎所有的人事,俱都圍繞着接下來這一戰而進行着。直接或間接投入到這場戰事籌備中的人力,已經超過了十數萬人次!軍事之外民生之類,僅僅隻是堪堪維持,已經陷入了停擺狀态。
可以說,如果這一戰不能夠獲勝或者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淮南即便是能夠守住,未來數年之内都将會是一個疲敝虛弱狀态,不再具有發動大戰的潛力。而江東也不再可能會像年初以來那樣,大規模的持續對淮南捐輸補助。
郗鑒在洛澗停留幾日,有幸見識到淮南軍如此強大的動員力,心情可謂複雜。
或許從整體的實力上而言,淮南初成之鎮是遠遠比不上徐州的。在南渡之前,徐州防區便是越府重點經營的地域之一,南渡之後更是作為青徐鄉人主要集聚點,乃是抵抗奴軍的最前線。
如此雄厚的積累,甚至能與分陝重鎮的荊州平分秋色,絕非淮南短時間内能夠追得上。單純被甲之兵,徐州便是淮南軍将近兩倍,而且絕非七拼八湊的倉促成軍,幾乎每一個兵卒都有最少一兩次參與和奴軍的作戰。
但是在親眼見識到淮南軍如此強大動員力之後,郗鑒也不得不承認,哪怕是現在與淮南軍發生正面沖突,徐州軍未必能夠占到上風,甚至還極有可能落敗。這與雙方整體實力和潛力無關,而是徐州軍根本不可能做到力量如此集中的調度投用。
郗鑒雖然是徐州刺史,但這個職位并不能給他帶來嚴控地方的權力。他更近似區域内的軍頭盟主,在不能達成共識的情況下,能夠直接指揮的隻有自己的嫡系人馬,即便是再加上一些深受他影響的軍頭,能夠直接調用的人力也不超過兩萬之衆。如果再考慮到更深層次的民力、後勤給養等限制,這個數字還會更小。
所以在開戰以來,徐州軍的表現幾乎沒有亮眼之處,與近畔淮南軍相比更是相形見绌。在許多時候都表現出反應遲鈍,不能抓住戰機的問題。比如此前在穎口之戰前夕,沈哲子便判斷出坐鎮淮陰的奴軍石堪極有可能已經離鎮,建議郗鑒不妨猛攻淮陰。
當時郗鑒是有一些猶豫不決,一則本身便是持重求穩,二則也是來自部衆的阻力。結果因此錯失了一個絕佳的機會,沒能搶在奴軍大部抵達淮北之前攻下淮陰。而其後雖然又有發動,除了軍事上的考慮之外,更多還是由于淮南軍穎口大捷給徐州軍一幹軍頭們所帶來的壓力。
雖然此戰順利拿下了淮陰,但卻讓淮南軍陷入三面作戰的窘境,也造成了渦口的丢失。渦口雖然是淮南與徐州軍共防,但在台中備案還是徐州軍的防區,與盱眙是一個共同的戰場。
假使淮南軍沒有在肥口強阻奴軍颍上舟師,緻使奴軍舟船乏用,很有可能石虎大軍已經順勢突破淮水,在淮南之地肆虐馳騁。一旦發生那樣的情況,拿下淮陰之後徐州軍也必須要後撤回防腹心之地,此前攻打淮陰便成了顧此失彼的愚蠢舉動,得不償失。
類似淮南這種将主一聲令下,鎮中絕無異議,軍民、将士俱都齊心協力備戰的情況,在眼下的徐鎮,是絕無可能出現的。就算是郗鑒強行下令,諸将也會因為排兵布陣,何者攻堅、何者鎮後而争執不休,不會得到快速執行。
所以對于沈哲子在淮南這種說一不二的權柄和威望,郗鑒也真是發自肺腑的感到羨慕。但就算是羨慕,他也明白換了另一個人身在此位,未必能夠做到沈哲子這一步,哪怕是淮南如今名義上的上官庾怿都不能。威望尚還在其次,淮南從收複到建鎮包括後續的整頓、維持到備戰,諸事俱都決于沈哲子一人。這是其他軍鎮,包括荊州在内都沒有的情況。
更何況,如今淮南軍民所用俱都仰于外補,而這外補最關鍵的核心便是沈哲子。如果沈哲子不在其位,那些吳人們就算是瘋了,也不能将一粒米糧投入到千裡之外的遠鄉之地。
當然除了這些因素之外,也在于開戰以來淮南軍所取得的驕人戰績。淮南軍拼湊成師,決不可稱之為勁旅,尤其是那些鄉人軍隊,在開戰伊始沈哲子甚至根本不敢将之投入到第一序列的戰鬥。奴軍屢次強攻,仿佛一個大錘,将淮南軍整部敲打的更為凝實,渾然一體。若是在開戰伊始便如此壓榨潛力,來自鄉人的阻力之大,将會成為戰争中絕不可控的隐患。
郗鑒今次前來洛澗,在私則是為此前的行為而向沈哲子當面緻歉。原本以他的身份和資曆,是不需要如此低姿态,況且徐州軍本身也沒有配合淮南軍作戰的義務。可是現在且不說淮南軍在這場戰事中的優異表現,單單沈充移鎮京府,沈家這對父子已經對徐州形成半包圍姿态,至于另一半則是大海。所以,郗鑒是真的擔心沈家會因此而窮究下去,還是要盡快消除誤會為好。
至于另一點,便是想要問一問沈哲子對接下來的戰事是何态度。奴軍眼下的姿态,分明是已經沒有繼續作戰的意圖。當然不排除石虎是故意作态以麻痹對手,但是擴大到十幾萬大軍規模,士氣易崩難振,是不存在作僞可能的。除非石虎對大軍每一部分都能控制的如臂使指,但若他真的有這種掌控力,又何須再作态麻痹對手。
所以接下來南軍隻需要固守當下成果,便可以等到奴軍自然撤軍。如果貿然邀戰,反而還會出現戰情再有反複的可能。因而在徐州軍中,固守以待收複失地的聲音是不弱。
不過現在看淮南軍這幅架勢,倒省了郗鑒再費唇舌。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稍勸一二:“奴軍雖是疲态流露,退意漸生。但石季龍久來曆戰,未必不存險謀,維周還是要有所謹慎。歸師勿遏,窮寇勿追,不可不防啊。”
沈哲子雖然不是什麼用兵如神的天才統帥,但此一類的兵法至理也不是不明白。像他此前在穎口奴軍大潰時仍能保持冷靜克制,不作遠擊,便是擔心戰場擴大後,淮南軍對戰局的把握變得薄弱。而這一次是否邀戰,在淮南軍内部也是有着不同看法,郗鑒并不是第一個如此勸說沈哲子的人。
持此類看法的,包括韓晃乃至于在梁郡養傷的郭誦在内,這些宿将從開戰以來便一直承擔着最兇險的戰鬥,當然不可以怯戰目之。而是基于淮南當下的現實,能夠穩守淮南,力據奴軍于外,其實已經超額完成了此前的戰略目标。在奴軍将退之際強求決戰,或能更加擴大戰果,但結果算起來必然會是得不償失。
不過沈哲子之所以有此決定,也是自有其考量:“永嘉以來,王道日有疲弱,中原之地不受王教久矣。雖然承于中朝法統,然則遠立江表,教化難通,中國士庶多以異邦目之。今者王師雖是力據奴衆于淮,多仰地險時利,成于守而遜于攻,未可稱為晉聲大振,仍欠于王命堂皇之雄威。來犯之衆雖無所進,但卻仍能全身以退,則将使中原之賊更生驕狂之志,内外群夷俱養逆立之心!”
“季龍兇橫,乃是奴中翹楚,其性殘暴更甚世龍。如今此賊困蹇于淮上,正是重創惡賊之良機。若是一日輕縱此賊,所害不隻十年,所禍不隻一地,所失也不隻眼前。”
如今奴國形勢如何,仍未傳來确切的消息。但就算石勒還活着,以石虎的暴戾性情,其人在淮上内外交困、窘迫到極點,如果真被其人保全實力返回羯國,石勒也不可能再遏制住他。如果石虎真的悍然發難,沈哲子不是小看如今羯國那些文武官員,真沒有多少人是石虎的對手。
如果被其人快速平定内外,那麼中原形勢将再次返回舊有的軌迹。日後北伐困難與否暫且不論,首先要遭受戕害的必然是中原那些晉民。而且為了彌補在淮水所遭受的挫折與損失,其人必将變得更加殘暴且無節制。
所以有的事情,真的不能以實際得失多少去衡量,哪怕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這一戰也必須要打出王師該有的威風,以向中原淪陷區那些民衆以及四夷窺望之衆宣告,南人絕非隻具自保之力而無遠懾之能!
淮南衆将,自然唯沈哲子馬首是瞻,縱然有着不同看法,當沈哲子做出決定的時候,俱都喑聲奮力備戰。
不過想要收得足夠的戰果,單憑淮南一鎮之力仍是有些勉強。如今的淮南,戰争潛力已經透支嚴重,即便是能夠擊潰渦口奴軍,也并不具備太大的追擊之力。換言之如果石虎真的打定主意不再與淮南軍交戰,淮南軍是沒有太大的力量阻止其軍撤退。
所以這一戰仍然需要徐州軍的配合,徐州軍的凝聚力或許不如淮南軍這麼強,但如果戰争潛力完全爆發出來,打起追擊的順風仗,還是要比淮南軍強一些。
徐州軍的情況如何,沈哲子也是深知。即便是有什麼反應遲鈍,配合不利的情況,沈哲子也明白不能獨罪于郗鑒。為了換取徐州軍鼎力以助,沈哲子也是許下了重諾:若是徐州軍能夠及時參戰,配合淮南軍在渦口痛殲奴軍,那麼渦口收複之後仍然将之歸還徐州,恢複此前合作的态勢。并且與徐州軍以渦口為界,分别收複淮上郡國疆土。
如果徐州軍還是不肯全力參戰,隻是抱着等待奴軍自己退兵而後再收撿失土的想法,那麼沈哲子當然也不會再全力以赴于這一戰,便要采取跟徐州軍一樣的态度,靜待奴軍退軍。屆時淮南軍不獨要順勢收複渦口,還要直接以水軍封鎖淮水幹道,至于徐州北境的彭城、沛國等地,絕不會留給徐州軍。
聽到沈哲子如此表态,郗鑒也唯以苦笑報之。沈哲子有沒有這個膽量,他也不必懷疑。如果淮南軍真的敢這麼做,可以想見徐州軍那些軍頭是絕不甘心受此欺侮,屆時兩鎮或要反目。真的發生那種情況的話,那麼徐州真是前景堪憂。并不是實力不濟,而是人心不齊。
如今再想來,開戰之初沈充移鎮京府,倒有幾分為了日後脅迫徐州軍的意味在裡面。
當然沈哲子提出這樣的要求,也不可言之蠻橫。畢竟開戰以來便是淮南軍主要承受石虎中軍的壓力,徐州軍能夠收複淮陰還是撿了奴國大将回撤的便宜,戰後利益分配被淮南軍強壓一頭也是情理之中。官司就算打到台中,徐州軍也沒有據理力争的底氣。
所以在稍作沉吟之後,郗鑒也很快表态,來日一戰徐州軍必會參加,最起碼他的嫡系主力,将會在淮水與淮南軍配合夾攻奴軍。
有了郗鑒的許諾,沈哲子便松一口氣,送走郗鑒後便又心無旁骛的進行備戰。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淮南軍一直保持着沿江喊話,并且在淮水北岸荊山峽持續增兵,建立穩固據點。在這個過程中,奴軍所施加的阻撓少之又少,兵力更加收縮于内,這讓淮南軍更加難以窺望其軍動向。唯有在靠近渦口的幾處堰埭新打造的船隻俱都被轉移到了渦口臨淮幹道處,顯示出奴軍也在籌劃決戰。
但這種單一現象所得出的判斷實在太薄弱,并不可靠。舟船集結于渦口,既可以看作奴軍是在準備決戰,也可以看作其軍是打算沿渦水而退軍。雖然十幾萬大軍的撤退絕非旦夕之間能夠完成,但石虎大可以率領核心力量脫離大軍急退,而後在後鎮要害處據守以收撿潰衆,仍然能夠回收相當一部分軍力。
說到底,南人在淮北幾無據點,即便是追擊也要深深依賴于水道,進攻方式有迹可循,應對起來也要容易得多。
而且奴軍擺出這樣的姿态來,反而讓淮南軍不敢輕易發動決戰,雖然準備第一批投入戰場的戰卒們已經整頓完畢,萬數甲士頃刻間可以上船沖殺,但為了等待徐州軍的配合行動,沈哲子暫時也隻能引而不發。
九月秋寒,江風更顯濕冷,渦口這兩軍蓄力角逐的核心區域氣氛更是凝重到較之秋風還要冷峻得多。淮南軍的斥候船隻甚至已經逼近到渦口水營将近奴軍射程之内,而奴軍也多有輕舟遣出,直至淮水南岸以作窺望。兩方斥候在這一片水域上頻繁往來,而活動時間又似有默契的交叉開,彼此都不主動打起第一戰。
這一日傍晚近夜時分,慣例又是淮南軍斥候巡弋的時刻,幾十艘輕舟在江面上穿梭往來。奴軍則水栅高聳,營壘深避,一副嚴防姿态。
突然位于渦口東岸一處奴軍營壘中爆發出不小的騷動,原本俱都謹守于營防之内的奴兵中,最前列有一部近百人突然暴起,竟将刀刃直接斬向近畔袍澤。其時兩軍俱都倍陳重兵于前線,兵衆們也都是長時間的繃緊精神近乎麻木,異變陡然發生,近畔那些奴兵們居然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登時便有十數人被暴起發難的奴兵砍翻在地。
至于另一些立身稍遠的,在驚慌錯愕後下意識向四方散離開,又過片刻,營壘内才響起兵長暴喝聲,于是那些四散的兵衆才再次圍攏上來。可是那近百名暴起奴兵卻早已經沖出此處營防,直往前方水營沖去。沿途遭遇一些奴兵,大多數都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即便偶有奴兵察覺不妙而提刀上前,也都被這一群暴起的奴兵給沖散開,未能将之攔截。
在極短的時間内,這些暴起的奴兵便沖到了停泊在碼頭中的一艘空船上。船上尚有來不及散開的十幾名棹夫,倏忽之間已經利刃加于頸上,被喝令即刻開船。
當後方奴兵組織起來沖向此處時,那一艘船已經離岸将近十丈,撞在了第一道水栅上。船上的奴兵們一邊用刀劍奮力劈砍水栅,同時還有人回身大吼道:“國主世龍業已身死,太子臨朝将誅中山王!中山王得信已棄軍北逃,我等絕不窮待于此為羯國效死命,爾曹若欲保全,各自逃命去罷!”
此時岸上兵長還在呼喝調集弓弩上前攢射,又讓近畔兵衆登船追擊,聽到如此喊話,一時間衆人俱都愕然,就連動作俱都變得慌亂起來。少頃之後兵長才反應過來,揮刀怒吼道:“逆賊惡言不可信,速速撲殺這些惡賊!”
然而這時候,那一艘輕舟早已經撞開了水栅,直往江面飛馳而去。但在離開之前,奴軍一輪攢射仍然射殺船上過半亂卒。後繼又有奴兵湧來,當從兵衆口中得知那些亂兵吼叫的言語後,将領臉色已是惶然一變,心思已經不再放在追殺那些亂兵上,即刻命令親兵封鎖此處營壘,不許兵衆出入,同時自己則快速離營而去,直往更高一處的指揮所在彙報消息。
這一座奴營規模并不算大,在整個渦口防線中不過微塵一般。可是由于淮南軍水上斥候舟船不少,很快便有斥候發現此處騷亂,當即便有數艘輕舟轉向此處而來,很快便将這艘鮮血淋漓,多載屍首的奴船攔截下來。
沖出奴軍水栅之後,這艘船上未死的棹夫多數跳水而逃,當前沖的慣性消失後,整艘船便橫在江面随波逐流。當淮南軍斥候接近抛下鈎索拉動船隻時,甲闆上幾具奴屍蓦地被從下方掀起,露出一個鮮血淋漓的人面,對着淮南軍斥候吼道:“我是沈驸馬門生辛士禮,速告驸馬,奴主已死,季龍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