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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6誓殺老賊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6932 2024-01-31 01:10

  紫蒙川的東南方位,有一片規模不算太大的營地,這裡便是溫放之他們被拘禁的地點。

  行台派駐遼東的使者,除了溫放之外還有六百餘人的護從人員,而他們在馬石津所設立的據點,在經過幾年的發展後,也已經有了不小的規模,除了在遼東當地召集了近千戶流人之外,還有一些南面的商賈在此派駐人員處理商貿事宜。

  因是,馬石津已經發展成為一座有着自己武裝力量的堡壘。因為此境早前位于慕容仁的勢力範圍,而慕容仁對行台幫助需求也更強烈得多,因是對溫放之在馬石津的行動也就沒有施加更多控制。

  慕容皝在暴起發難,幹掉了慕容仁之後,也并沒有直接對馬石津下手,隻是在将當時正于大棘城周邊招撫流人的溫放之等人控制起來,順便從馬石津勒取了一部分錢糧。

  這一座營地,獨立于慕容部的大營之外,最内層裡自然是溫放之、劉群等人,在他們身邊則是慕容皝安排看守他們的幾百名兵卒,再外圍才是慕容評、慕容疆等率領的卒衆。如此内外環套的糾結局面,也足見慕容部本身之矛盾重重。

  溫放之等人雖然被控制起來,但也并沒有遭到苛待,隻是行動自由被限制,飲食供應之類仍是充足。

  其實就算沒有慕容評等人前來保護,慕容皝也并不打算對溫放之等人下毒手,否則那就跟南國徹底的撕破臉而全無回旋餘地了。甚至此前羯主石虎連番派人來索要溫放之等人,生死勿論,慕容皝都沒有松口答應下來。

  當陽鹜趕到此處的時候,正看到劉群等人正在營舍外生火,且從火堆裡撥弄出幾個人頭大小的黝黑泥球。

  劉群殊無儀态的箕坐石闆上,指揮着幾個兒輩少年敲打泥球,其中就包括南國的使者溫弘祖。盧谌與崔悅則一副老名士做派,正相對端坐于另一側對弈手談,間或轉頭看一眼與晚輩們遊戲的劉群,神态間多有幾分哭笑不得。

  如是一副畫面,甚至讓人感覺有些歡快,絲毫看不出正身陷囹圄的苦悶。

  陽鹜的到來,早有人上前通報,隻是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劉群站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塵,擺手對幾個晚輩吩咐道:“速将物事送入舍中,老伧不配享見這人間珍馐。”

  陽鹜此時已經行到近處,對于劉群的話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但也并沒有什麼羞惱之色。他們這些遼邊流人适亂年久,更看重實際的利害,對于一些虛禮或者輕蔑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

  “近日事務繁忙,無暇前來拜望,劉公體中何如?”

  陽鹜上前一步先對劉群拱手作揖,他在燕國誠是位高權重,但也不敢過于無視劉群。其人雖然早已勢力不再,但僅憑一些空口說辭,就能煽動段部的段蘭在遼西掀起那麼大的風波,這種影響力是陽鹜所不具備的。

  “隻是沒有讓背信之賊氣死,堪堪苟活罷了。”

  劉群倒也沒有特意的無視陽鹜,轉過身來回答道,臉上甚至還有一些惬意笑容,隻是言語便不怎麼客氣。

  陽鹜對此不以為忤,隻是歎息道:“劉公過執了,遼邊世情如此,舉動每多無奈,深困此中者,又豈知你我啊!”

  說話間,他又轉頭望向站在另一側的溫放之,同樣向對方稍作見禮。

  溫放之反應則不向劉群那麼淡泊,見狀後已是冷哼一聲,繼而便背過身去,語調也更加的沖:“慕容老賊背主投賊,強為羯逆殉葬,陽某所言繁忙,不知是否正在打造容身之棺木?”

  被一個年輕後輩當面如此冒犯,陽鹜再怎麼有涵養,這會兒臉上也閃過不悅之色,同樣報以冷嘲:“老朽短識,不入囹圄之囚,未見殺身之禍,不知溫弘祖所言何意。但若閣下有此急需,憑與溫太真舊年淺誼,倒也樂于代勞。”

  溫放之臉上又閃過幾絲愠怒,而後轉過身盯住陽鹜臉龐,語調則更加冷漠:“山河處處,可埋忠骨。倒是某自甘堕落之門戶,一待王師臨于此邊,若無提前籌備,合家老小未必能有安冢所在。”

  “舊年季龍擾邊,不乏閑人作此厭聲,且看吧。”

  陽鹜心情本就有些煩躁,接連被溫放之當面羞辱,心中更覺羞惱,也更覺得這些南國來人嚣張死硬,真是無從與謀。

  他不再理會溫放之,轉行到劉群面前,開口說道:“不知劉公肯否稍作論事?”

  劉群稍作沉吟後,便擺擺手示意陽鹜同自己往另一處營舍而去,一邊走着一邊說道:“是否慕容萬年收于羯國惠利,仍不盡意,所以遣君至此,要作兩端之謀?”

  對于劉群直接道破他的來意,陽鹜也并不感覺意外,彼此都是在遼邊謀生多年,各種爾虞我詐事迹,誰又會經曆得少?

  雙方入舍分席而坐,而原本還對陽鹜充滿不屑的溫放之竟也行入進來,也不說話,就這麼直接坐在劉群另一側的席位上,嘴角噙着冷笑望向陽鹜。

  陽鹜被溫放之那眼神瞧得頗有幾分不自在,他索性隻當對方不存在,對劉群說道:“大王有此反複之舉,短見少流或是難作深望,劉公你應該不會不明緣由罷?此事若獨咎大王,則也不免過苛。南國素來薄我邊士,行迹非此一端,長此以往,臨事反複者隻怕不隻二三!”

  這一次溫放之倒是沒有反對陽鹜的話,隻是話語仍然是那麼的不中聽:“若人人都有見微知著、明斷是非的眼力,縱覽南北,哪有那麼多道左枯骨相陳?萬年性好作死,麾下也不乏昏聩者擁從,庸才助惡,的确不可說是他一個人的罪過。”

  “溫弘祖!”

  陽鹜的忍耐力被溫放之撩撥得蕩然無存,直接拍案而起,戟指對方怒喝道:“你父也曾一時名流,難道無有良言訓教?且不說你目下在監待死,南國沈大将軍以撫邊重任托你,你卻臨危不慮,罔顧重任,徒逞口舌意氣。若非兒輩恣意輕妄,遼事何至于此?如今遼邊流亡之衆歸途渺茫,人情失望,你就沒有一二罪責?”

  溫放之聽到這話後,也是愣了一愣,片刻後從席中站起身來,正色對陽鹜施了一禮,片刻後才又坐了下來,長歎一聲道:“身遭此厄,悔于貪功,小觑萬年之貪暴,為其玩弄于指掌。經此之後,即便還有南歸之日,隻怕大将軍未必會對我再有眷用。”

  聽到溫放之如此坦言過失且心中的懊惱,陽鹜一時間也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他也呆滞了片刻,才又坐回席中,又沉默少許,才又望向劉群道:“今次用事,雖有時機之妙,但卻失于急躁。劉公應該也知大王脾性如何,何苦、何必,妄作觸怒……”

  慕容皝今次之反複,讓遼地局勢進入一個微妙莫測的境地,凡身在其中者難免暗覺惶恐,陽鹜自然也不例外。他沒有直接反對慕容皝的勇氣,心中其實是有些埋怨溫放之、劉群用事太切,直接逼臨慕容皝的底線,因是激發這種反噬。

  陽鹜身在其中,其實立場也非常尴尬,他是慕容氏的臣子,又是中國舊人,雖然此前不乏襄助慕容皝成于偉業的念頭,但眼下看來希望已經很渺茫,自然也不願遼東與南國關系太過僵硬乃至于不得不靠戰争解決。

  劉群臉上也适時閃過一絲懊悔,他又不乏期待的望着陽鹜說道:“陽君既然能來相見,想必此事應該還有回挽餘地?舊事暫且不論,我隻說一點,我們這些老朽之人自是可有可無,慕容萬年将小輩拘禁于此,那就觸犯行台威儀過甚。他雖然臨事狡黠,但終究勢弱于人,若是羯主窮逼勒取晉使,我擔心他一時念差更作惡事。别的都先不說,能否先将弘祖送歸馬石津?”

  陽鹜聽到這裡,臉上也閃過一絲為難,不乏怨念的望了溫放之一眼,隻是微微颔首道:“此事我會盡力而為,但卻不能保證成功。”

  溫放之聽到這裡,神态漸漸有些激動,對陽鹜的态度也有了極大轉變:“若能得于搭救,此恩銘記不忘。隻是,劉公等與我……”

  陽鹜對溫放之這個年輕人真的乏甚好感,此際再見他前倨後恭,心中不免更加不屑,他知劉群老成持重,絕對不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像是此前那麼大動作招撫遼邊流人亡戶,必然出于溫放之的撺掇。

  這個來自南國的年輕人,做事也是明顯的南國風格,橫沖直撞,小觑時流,自矜傲慢,若非劉群等人的關系,陽鹜真想不通南國何以派這種貨色到遼東來。

  盡管心中不恥其人,但對方畢竟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南國行台,見其态度有所和緩,陽鹜也不想交惡太甚,畢竟他若想達成此前慕容皝所描述得那種狀态,少不了與其打交道。

  “大王目下其實也是決斷兩難,你們此前在境煽擾民情過甚,實在太失禮,想要讓大王輕易釋懷也是難事。南國王氣壯勝,這一點大王未嘗不知,但凡能有一二相忍餘地,大王并我等遼邊思歸亡戶,也都不願觸犯行台過甚。想要得于釋放,單憑我這老朽進言還是不足……”

  言外之意,溫放之如果想擺脫眼下這種圍困之境,還是需要自己努力,尤其不要再用以前那種行事風格。

  行台壯大是不假,但隻要一日沒有大軍臨境,遼邊就一日還是慕容皝作主。身在旁人門庭之内,卻屢屢觸怒主人,這不是自己找死是什麼?更何況慕容皝本身就不是什麼善類,彼此都是要強,若是沒有哪一方先讓步,必然要碰撞得頭破血流。

  對于溫放之所表現出來的怯懦,陽鹜還是比較滿意,知道怕死就好,就可以施加恫吓。

  可是溫放之在聽到這番話後,臉色頓時又是一變:“慕容萬年真敢殺我?他、他就不怕……唉,可恨、可恨,慕容仁太過無能,費心為他營造機會,他竟不能……”

  “弘祖,慎言!”

  坐在中席的劉群聽到這裡,臉色登時一變,陡然發聲厲喝打斷溫放之的話語。而溫放之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忙不疊閉上了嘴巴。

  但陽鹜又是什麼人,溫放之那無心失言再加上劉群如此激烈的反應,已經讓他猜到許多,臉色同樣大變:“你們、你們竟然想謀害大王?你、你們真是唯恐遼邊不亂,要讓此境血流成河才甘心!”

  劉群一臉的尴尬,有心要解釋幾句,張張嘴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而溫放之則是年輕沖動,聞言後索性直接攤手說道:“此前慕容萬年迫我出面邀慕容仁會談,我确有聯結慕容仁殺他之心,可惜慕容仁太無能,反被萬年所殺。謀既不成,那也無懼人知,萬年将我拘此日久,更有背叛行台之惡迹,我要殺他,有何不可?”

  “既然言及于此,我也不怕明告陽公。慕容皝此賊奸詐厲膽,大将軍早有密令,一俟抓住機會便要将之除殺,遼邊若在此等豺狼之手,久則必為大患。且之後接掌遼邊事務者,大将軍也有屬意人選,便是慕容部質子慕容恪。慕容玄恭與我良友相善,我為他奪勢于此,日後他歸掌部族,自會與我通力合作,共穩遼境。”

  聽到溫放之主動道出此謀,陽鹜已是忍不住大抽涼氣,他沒想到南國行台對于遼邊事務已經謀算如此深遠,甚至慕容皝已經上了行台必殺的名單!

  雖然溫放之其人手段拙劣,且乏甚城府可言,但這當中透露出行台的态度,也讓陽鹜意識到他所屬意的那種局面,是根本不可能達成了。行台對慕容皝如此防備,又怎麼可能任由他們在遼邊作态,達于那種内外兩重的局面。

  溫放之仍是一副理所當然狀:“永嘉以來,社稷每受胡禍,慕容皝之流雖然目下隻是區區邊荒虜酋,但舊年石世龍又是什麼生來顯貴之種?此等賊首,奸詐狡黠,如今次萬年反叛行台複歸羯賊,察其心迹,無非是意圖效法世龍舊事,伺機噬主自肥而已。這樣的人,豈能允之一二從容,必須要從弱小鏟除!”

  聽到這話,陽鹜更是驚得險從席中躍起,對于溫放之的感官又有變化。原本以為對方不過是自恃門第得纨绔罷了,但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一語道破慕容皝的謀算,又怎麼會是俗流!

  況且其人言中,更将慕容皝比作石世龍,這無疑更加闡明必殺其人的決心。

  一時間,陽鹜心中湧起強烈沖動,要拔足飛走,歸告慕容皝,請他速殺溫放之。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逝,旋即陽鹜便覺得冥冥中似有千鈞重擔壓身,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首先,若果如溫放之所言,南國行台除殺慕容皝的念頭甚堅,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備選。那麼,就算是在此境殺掉溫放之也無阻于事,反而會讓南國報複更加猛烈。

  其次,他若是歸奏慕容皝請殺溫放之,的确是對慕容皝盡忠了,但卻是對他整個宗族的不負責任。自此之後,他家将永遠綁在慕容部這艘破船上,再也沒有了别謀後路的可能,最起碼南國不會再接納他們。

  而且,此前慕容皝與他那一場私密談話,他雖然還不能完全洞悉到慕容皝的意圖,但也隐隐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的确追從這樣一位心機深重又狡黠多變的主公,實在是太危險。站在陽鹜的角度來看,南國這種必除慕容皝的态度的确是非常明智。

  可是,如果慕容皝已經不是南國再作對話的對象,那麼他們陽家又要何去何從?

  原本陽鹜來到這裡,便是滿懷心事,在聽到溫放之的表态之後,這份煩躁又陡增數倍,以至于呼吸都變得雜濁起來,臉色更是青白不定。

  如此心境之下,還有什麼可談的。陽鹜搖搖晃晃起身,草草施禮便告辭離去,關于他的來意種種,更是提都沒有提。他曆經動亂,但也平生沒有遇到如此令人焦灼糾結的局面,一時間已經完全沒有了主見。

  待到目送陽鹜離開營地,溫放之望着其人車駕遠去方向,不乏擔心的說道:“老伧這一去,我等性命便不由自主了……”

  劉群站在另一側不乏笃定道:“放心,能活遼邊此世者,最是不乏精明。他将此事密告慕容萬年,與之實在有害無益。當然,也不可過分樂觀,慕容萬年稱豪遼邊年久,不是能夠輕易除殺的。”

  “這些舊族門戶,也真是有不得不死的理由啊。别有懷抱,私謀雜多,一旦遭遇事端,哪能奢望他們肯同心共力啊。王業振興事宜,全賴大将軍才力,結果江東舊年還有逆亂,自尋死路!”

  聽到溫放之這麼說,劉群呵呵一笑:“王業振興?隻是不知振的誰家山河啊。”

  “社稷待英主,有德自居之。那些舊族若真是忠義無雙,王業何至于飄零江左?無非才力不及于人,不敢争于先,隻敢亂于後,早已經辱沒了家門先聲風骨,活在世道之中,隻是一場笑話罷了。”

  聽到溫放之這麼說,劉群翻個白眼,相處日久也熟稔起來,他擡手一敲溫放之後背,笑罵道:“總覺你小子是在譏我!”

  溫放之哈哈一笑:“表叔肯與我并守此處,以性命修補前錯,即便難免一死,也是風骨玉質,誰人敢笑啊!”

  他們兩人剛才接待陽鹜,雖然言辭多有作态,但有一句話卻是事實。那就是遼邊這次局勢大變,慕容皝這反骨仔突然逆投羯國,的确是出乎溫放之所料。

  此前為了能夠在遼西成事,他答應幫忙解決慕容部的分裂問題,而也正是因為溫放之的作保,令得慕容仁放松了警惕,這才被慕容皝輕松除殺。

  遼東原本小心維持的平衡就此被打破,就連自己等人都被反複無常的慕容皝扣押,這也讓溫放之郁悶不已,受困這段時間,與劉群等人諸多商讨,遂定下這樣一條策略,希望能将局面再次逆轉過來。

  對于他們而言,最大的優勢便是身後的行台。雖然眼下行台還不能給他們提供直接實際的助益,但那種大勢所趨的局面,也讓遼邊這些人不敢小觑他們。在此投鼠忌器的情況之下,才給了他們施謀的餘地。

  這一次陽鹜的拜訪,溫放之主要就是傳遞給他一個明确信号,那就是行台徹底放棄與慕容皝交涉,更将其人列為必除對象。換言之,他們這些流人領袖們再想依靠慕容皝這樣一個渠道在行台獲取到什麼利益或者許諾,那是做夢。

  他們這些人,如果不想喪失與行台對話的機會,就此與慕容部死死相守于遼東,那麼就必須要選擇一個新的代言人。

  之所以選擇陽鹜進行挑撥,而不是表面上對他們更加親近的慕容評等人,則是出于劉群等人的建議。眼下遼邊,看似慕容氏為主,但這些流人所擁有的勢力委實不小。而且陽鹜其人久掌遼東機要,且老謀深算,一旦其人意動,成事的機會要比慕容評等家門庸類高得多。

  而且對于這些中朝舊宗門戶立身方略,劉群他們簡直就如觀掌紋,也更清楚怎樣才能将之煽動起來。

  至于讓慕容恪歸來執掌部落,隻是溫放之随口打出的一個幌子罷了,以示行台早有備案。這些人如果不想未來全無商榷餘地,那麼就必須搶在行台有實際行動之前而作籌劃。

  一旦慕容恪被遣送回鄉,作為帶路黨幫助王師讨伐其父,那麼這些流人門戶們在當中能夠發揮出的作用便非常有限了。

  “不弄死這個老小子,難消心頭憤懑啊!幸在北行之前,家中已留嗣血,否則稍後橫死此鄉,真是黃泉之下無顔叩見老父。”

  溫放之也知此事成功機會不大,所以在制定這策略的時候,也是用性命來做賭注。當然,也需要有劉群這些深知遼邊人情事務的老人們拾遺補漏,完善細節,否則溫放之縱有想法,也難實施下去。

  “顯達或橫死,臨身再喟歎。我隻希望那幾個小子能留下幾隻荷葉雞供我果腹。”

  劉群撫摸着肚皮,大步行往屋舍。

  溫放之在後方則連連歎息,他是在大将軍府家宴品嘗過這種荷葉包裹、外敷泥巴烘烤肉食的做法,近來受困于此也無事可做,便小作閑戲,結果劉群這群沒見過市面的窮親戚大樂于此,每天都吃不膩。

  想想他老子在江東位極人臣、也算養尊處優,但卻難得長壽。劉群這些家夥流落遼荒,生活艱難,反而能苟活至今,大概也與這種沒心沒肺的豁達有關。

  感慨間,他已經漸漸反超了劉群,隻聽劉群于後大喝道:“小子不知敬老,劣态尤甚乃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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