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陵左近,早已亂成一團。流言四起,争執互鬥……末将謹遵太保之命,察知不可為,便即刻率部返回,不敢現身人前。”
台内太保官署中,趙胤垂首禀告道。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聽到趙胤的回報,王導臉色複又凝重幾分。一俟察覺到隐患所在,他即刻便命趙胤出都,想要将事情壓制在可控的範圍内,但終究還是為時已晚。
“稻稗共展,的盧鎮南……”
眼望着趙胤送回的這一張所謂仙谶,王導默然不語,然而冷汗卻從鬓角悄然滲出,袖中的雙手甚至都在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着。他所驚懼的甚至都不是這谶語字面上所延伸出來的意思,而是那背後所蘊含的濃烈惡意。
“你可曾看到了蔡道明?”
良久之後,王導才開口說道,聲音略顯沙啞微顫。
“末将未曾見到侍中,但其家人主動來見,言道侍中風寒侵體,已經歸府靜養。末将所知,俱是蔡公家人轉告。”
趙胤垂首說道,身為一個武人,他對于這些時局動蕩感受不算敏銳,但也能隐隐覺出幾分不妙的氣氛,太保乃至于整個王氏似乎都面對着一個極大的麻煩。但感覺是一方面,他卻沒有太多選擇和進退的空間,隻能期待太保如以往一樣,巧施妙計,化解危機。
王導聽到這話,神色更顯黯淡,他大約能夠體會到蔡谟的心思。惡谶不可信,但是人心也實在已經不好挽回。
“那個盧铖,他現在何處?暗監此人,絕對不能任其離都!”
講到這裡,王導已是隐有厲聲,對于盧铖這個謠言的源頭恨不能将之枭首,但眼下卻實在不宜再明目張膽的對付此人。
趙胤領命而去,王導卻枯坐席中,久久沒有起身。這一次危機來臨,打擊較之前次大将軍叛亂之事還要更加不可控得多。那時候先帝在朝,還能謹守一個底線,明白王家與社稷捆綁、不可趕盡殺絕的道理。
可是現在,幼君當國,婦人秉政,滿朝公卿非良善,尤其又趕在眼下這個清議正熱的時刻,事态究竟會發展到何方,王導也預料不到。
先帝……
一念及此,王導眼眸中隐有水汽氤氲,不乏羞慚,那真是一位難得的有為君王啊!
害我者,世道也!身在這樣的位置,他能怎麼辦?又該怎麼辦?
他幾番提筆,想要去信給王舒示警,但每每筆鋒落在紙端,卻又不知該要怎麼說。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期間除了自家在台城任事的幾個子弟過來問候以外,并沒有别人登門。這不免讓王導心情更覺灰敗,他是真的想、也曾經自以為能夠守護住這個世道,保存住偏處江東的這一份晉祚基業!
就這樣枯坐到了夜半時分,其間侍者行入悄悄點燈添油,不敢發出聲響打擾到太保。
“總該做些什麼……”
他輕語低喃,而後拿起筆來,鋪開紙卷揮毫疾書,很快紙卷上便寫滿了字迹。
這一份奏書,并無涉當下之事,而是重申先帝遺诏的深意,要普選在野之賢良,以為國用,無限于南北,但凡心有匡扶之志,俱應量才而授。
謠言之所以是謠言,在于其荒誕不經。一本正經的去回應荒誕不經之論,本身便是比謠言還要更加荒謬的舉動。這謠言如同一個旗鼓号角,本身不能殺人,但是所号召起來的刀槍劍戟,都能劈砍到肉,鮮血淋漓!
王家如今雖然稍有勢弱,但還沒有淪落到破鼓萬人捶的地步。他是匡扶元帝中興建制的元勳,也是先帝臨終指定的托孤輔政大臣,還是海内人望所系、江東之夷吾。他要用自己的舊勳,要用自己的名望,來為南北那些困居鄉土、報國無門的賢良發聲,要讓海内歸心,士庶俱仰于王化之下。
如此大公之心,如此赤誠之志,誰人能傷!
“不過是飲鸩止渴罷了……”
提筆收尾,王導眼望着滿紙的字迹,心情未有好轉。他心裡很清楚,就算日後他家能夠渡過此厄,還能存在于時局内,形勢、位置都已大不相同。因為從這一刻開始,他隻能被局勢推着走,卻沒有了反制局勢的手段。
寫完了這一封奏書後,王導再次提筆,将都内發生的事情詳述一遍,終究還是要通知王舒一聲。隻是在結尾處言道該怎麼做時,王導又踟躇良久,斷斷續續寫了幾十字,然而最終還是返回頭來将已經寫出的内容都給塗掉,隻在結尾處寫了兩個字: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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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鐘山待了兩天,沈哲子便回了建康城。而在他回來之前,鐘山那一場鬧劇和所謂的仙谶,便早已經傳遍了整個都城。
公主府前早已經訪客雲集,沈哲子隻能從側門回府。
正在暖閣沐浴準備更衣之際,沈哲子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小侍女瓜兒的低吼聲:“郎君正在沐浴,公主請……”
話音未落,房門處已經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繼而便從外面被踹開。沈哲子這裡還來不及有反應,圍在浴池外的屏風也已經被推倒,興男公主一襲素白長裙站在了被推倒的屏風後,兩眼閃爍淚花,俏臉上則淚痕交錯,定定望住半躺在浴池中的沈哲子。
沈哲子下意識往水中沒去,繼而便嗆了滿嘴滿喉的洗澡水,便又忙不疊探出頭來,為了言飾自己的尴尬,将頭發撩至腦後,眉梢一揚,指着興男公主怒聲道:“你這惡娘子……”
話講到一半,興男公主已經動了起來,嬌軀飛躍撲入浴池中。沈哲子見狀,忙不疊張開雙臂,繼而那玲珑嬌軀便撞進懷中,兩人糾纏在一起複又跌回了浴池内,水花四濺。原本侍立在屏風外的侍女們見狀,忙不疊掩住口,貓着腰溜出房去,順便帶上了房門。
“不要發癫……”
沈哲子掙紮着想要起身,脖頸卻被緊緊勾住,繼而檀口香舌便輕覆上來,将他整個人複又壓入水花下。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神情忐忑站立在房門外的侍女們才聽到房内傳來略顯慵懶的呼喊聲,便各自手捧幹巾、衣衫垂首入房。
房間内早已經是一片狼藉,水漬充斥着每一處。幾座屏風俱被推倒橫陳在地,卧榻上更是濕漉漉的沒有一絲幹燥處。
沈哲子半身精光,面窗而坐,後背上斜着幾道醒目紅痕,令人忍不住浮想聯翩卻又羞于細想。侍女手捧袍服趨行上前,輕輕披在郎主身上,側首一看卻忍不住吓了一跳。
内室榻上錦被雜亂,興男公主玉體橫陳錦被下,濕漉漉的發絲散開遮住了一半臉龐,略顯紅腫的櫻唇微微張開,貝齒隐現,尚在急促喘息,酥兇半露起伏不定,錦被另一側探出象牙般光潔瑩潤的小腿交叉疊起。
聽到有腳步聲接近,原本縮在錦被下的雙臂蓦地揚起,頭臉俱被錦被蓋住,被下傳來夾雜着委屈的嗔怨聲:“沈維周,你不是好人……”
沈哲子聞言後哈哈一笑,接過侍女手中捧着的公主衣衫,擺手将人屏退,而後才捧着那些衣衫行入房内,彎腰撲在了錦被上。被壓住的興男公主便踢腿掙紮起來,然而卻終究強弩之末,有心無力,隻在被子裡發出悶悶的叫聲:“是我錯、不該趁你沐浴沖進來……你快起身,我要悶死啦!”
錦被一角被掀開,探出一張出水芙蓉的俏臉,張開小口疾喘幾次,轉眸看到沈哲子那張滿是笑意的臉龐,蓦地轉過頭來張嘴便咬住沈哲子耳垂,口中則發出含糊的叫嚷聲:“疼不疼?你疼不疼……我是在騙你嗎?那是真的疼!”
“嘶……惡婦你快松口!稍後還有訪客,千萬不能破相!”
沈哲子痛得倒抽一口涼氣,側過頭将手探入錦被下覆住一團溫軟。興男公主嘤咛一聲,才有些不情願的松開了口,繼而嬌軀一翻将臉龐緊貼在沈哲子兇膛上,言中不乏羞澀:“你都不聽我說,我又不是、又不是來找你生孩子……是要謝謝你,謝謝……”
說着,小女郎便又輕輕啜泣起來。沈哲子低頭擦去她眼角淚水,溫聲笑語道:“我家娘子勇而敢當,破門撲我,奪我清白之軀,乃是世間一等巾帼。勿效小兒女常作垂淚,餘生盡是甘甜!”
興男公主聽到前半段,秀眉已是飛挑,隻是聽到後一句,星眸漸漸迷離,迷途小鹿昂首叼住沈哲子下唇,香舌複又探入。隻是察覺到沈哲子鼻息轉重,身體又有了變化後,俏臉卻是一白,忙不疊将他推開,嬌軀縮入了錦被裡,小手連連搖擺着:“清白已經奪過,你不要再來欺我……”
沈哲子聞言又是一笑,翻身坐起,反手将被子拉至公主肩上,這才覺得耳垂有一絲火辣辣的疼,繼而便側首指着耳垂問道:“這個樣子,還能見人嗎?”
公主聽到這話,捂着臉咯咯笑起來,片刻後卻收起笑聲,神态嚴肅瞪着沈哲子:“我還要問你一句,原本我還是個惡娘子,怎麼又成了惡婦!再要惡言對我,滿口利齒讓你絕迹人前!”
“怎麼變作惡婦,娘子難道忘了?昨日黃花今不複,塘上雛荷淺承歡。”
眼見興男公主薄怒欲起,沈哲子哈哈一笑,大步踏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