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星辰尚未浮現,月色朦胧。
清脆的馬蹄聲打破了這份寂靜,公孫瓒騎着雪白駿馬,正在這小道上緩緩前進,他身後便是數百個骁勇營的士卒們,他接到了董卓的命令,連忙從前線回來,來尋找自己的部旅,而在這期間,麴義率兵找了四五日,卻沒有任何的收獲,能夠找到骁勇營的,隻有骁勇營。
公孫瓒認真的觀察着周圍,這一路走來,他都是寡言少語,沒有言語,麴義跟在他的身後,并沒有率領大軍,隻是自己一個人,他心裡還是有些疑惑,他本以為,公孫瓒會知道骁勇營身處何方,或者直接會追擊,不過,他沒有想到,公孫瓒這一路上,都是慢慢悠悠的,好似沒有個目标,很是随意。
他倒是有心詢問,隻是這厮一直冷着臉,一言不發,他也是無奈。
忽然,公孫瓒勒住了缰繩,身後的骁勇營士卒們,也都停了下來,公孫瓒看着周圍,将手放在嘴裡,發出了一聲奇異的聲響,而在那一刻,周圍接連響起聲響來,在夜色下,麴義清楚的看到,周圍的樹林之中,一匹又一匹的白馬,耷拉着腦袋,緩緩走了出來。
麴義被吓了一跳,心裡又對那些哨聲有些好奇。
公孫瓒看着這些骁勇營的士卒們,他們低着頭,心裡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為首者,是公孫瓒的得力幹将,東濊人偲塔慕,他皺着眉頭,來到了公孫瓒的面前,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朝着公孫瓒大拜,說道:“校尉,恕罪!'
“起來!”
公孫瓒說着,他站起身來,看着公孫瓒,說道:“校尉不知,那些畜生,他們...”,公孫瓒揮了揮手,說道:“不必再說了,帶着人,跟我回去!”,偲塔慕點點頭,令其餘人跟上,自己跟在公孫瓒的身後,一同前進,公孫瓒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當骁勇營出現在大營之前的時候,諸多士卒們紛紛起身,好奇的看了過去,心裡還是有些怒火的,他們想看看,這夥神出鬼沒的家夥,到底是長什麼模樣,麴義上前,讓他們各自返回,公孫瓒也沒有開口,看了看身後的這些骁勇營士卒們,便與麴義進了營帳。
董卓正坐在案牍前,一旁還坐着賈诩。
看到公孫瓒走了進來,董卓冷冷的問道:“找到他們了?”
“他們殘殺貴族,都是我下的令,我讓他們事後躲藏在居林,我這番過去,直接将他們帶來了。”公孫瓒肅穆的說道,他看着董卓與賈诩,繼而說道:“我早便看這些貴族們不悅,惹下這般大錯,還望董公處置,不過,骁勇營士卒,都是聽從我的命令,不知内情,還望董公能夠饒恕。”
“嘿...”董卓冷笑了一聲,看了看一旁的賈诩,賈诩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抵抗法令,襲擊士卒,骁勇營反擊,何談過錯?校尉,這等命令之言語,便勿要再提及了,還是下去罷...也不要繼續待在這裡了,正好,關羽鎮守的北部山嶺,還缺些人手,你便帶領人馬,前往相助罷....”
聽到賈诩的言語,公孫瓒心裡大喜,朝着董卓與賈诩再三大拜,這才走出了營帳。
“文和...”董卓笑了起來,他說道:“你剛剛到來的時候,我還是那般的厭惡你,覺得你就是來搶奪我的軍功,不想讓我接替太尉之位的,如今,我看你,愈發順眼...哈哈哈!”
“如此,那我還得多謝董公了。”
“不必如此,這番,你我聯合,定能立下不世之功來!”
他們正在營帳内聊着,而公孫瓒卻是走了出來,帶着骁勇營的士卒們返回了自己的營地,士卒們興緻并不高,都是低着頭,沒有半點精神,公孫瓒大怒,罵道:“爾等是看我沒有被處罰,心裡不喜麽?”
“不敢!”
“那為何還如此模樣?!”
士卒們這才擡起頭,卻依舊不敢看公孫瓒,公孫瓒令他們先行返回休歇,卻留下了偲塔慕,他的兄弟偲塔裡也沒有回去,站在他們的身後,圍着一處火堆,感受着那股熾熱,公孫瓒說道:“你有些沖動了,不該違反我的軍令....”
“校尉...”偲塔慕看着火堆,他看着那燃燒着烈火,開口說道:“我百般的告知自己,要忍住,不能違反軍令,可是,你沒有看到那場景,成片的人,猶如待宰的畜生,跪倒在地上...數個府邸,我們進去的時候,小腿都是陷在血水裡....”
“這場景,同袍們或是初見,可我們,卻并不是初次看到...我們東濊人,在東濊安居樂業,漁獵為生,也不與人為敵,高句麗,将吾等視為牲畜,派人獵殺,俘虜為奴,我與幼弟,五歲被俘,為奴二十四載...受盡了這世間的最苦....”
“昔日,被張公所救之時,我等與這些人一般,不敢有半點複仇之念,甚至在校尉招募我們的時候,我們也隻是想返回家去,去享受那份安甯,可是,與校尉奮戰如此之久,那份仇恨,愈來愈烈,從不平息,我等的仇敵,已經死在了袁公的手裡...”
“看着這些人,猶如看到了昔日的自己,他們尚且膽怯,他們不敢反抗,但是,我們敢!”
偲塔慕雙眼通紅,看着公孫瓒,反問道:“校尉,我們錯了麽?”
公孫瓒依舊看着前方那燃燒着的火堆,搖着頭,“我不知道,我無法與你們感同身受....不過,以後若再有這般的事,定要告知與我...我是骁勇營的校尉,無論如何,你們都要告知我,我與你們同去....”
.....
次日,公孫瓒便帶着骁勇營離開了,前往北方關羽所在的那處山嶺,而馬拉坎達之中,也唯有膩色迦,對于骁勇營沒有受到處罰的事情非常不滿,不過,因董卓這個兇人,他倒也沒有上奏天子行彈劾事,就是再不肯處置政事,最後還是賈诩去拜訪他,跟他聊了許久,才安撫住了他。
“校尉,骁勇校尉率其軍趕來了!”
士卒向關羽與華雄二人禀告道,關羽點點頭,看着一旁的華雄,說道:“與我同去!”,華雄搖着頭,有些嫌棄的說道:“他們身上都有魚腥味,我才不去呢,你是主将,你去迎接罷,若是他們問起,你就說我忙着制定滅敵大策!”
“嘿,不去?”關羽冷笑了起來,雙手握了握,發出一陣咔嚓的聲響。
“哈哈哈,算了,你這麼盛情相邀,我也不能總是拒絕,給你個情面,走罷!”華雄站起身來,拍了拍關羽的肩膀,便率先走出了營帳,關羽揉了揉額頭,緩和了片刻,這才走出了營帳,當關羽整理了一番衣冠,騎着駿馬趕到骁勇營那裡的時候,華雄早已跟公孫瓒聊得火熱。
“嘿,貴霜人聽聞這裡是我在鎮守,連斥候都不敢派遣,吓得後退了數十裡,就怕我帶人追擊,可惜啊,我在這裡有些水土不服,身體不适,不然,我早就帶人去把貴霜王帶到董公的面前,要賞賜了,不過,董公這個人啊,實在吝啬,我先前全滅了來犯的貴霜叛軍,他竟不給我半點的賞賜....”
關羽上前,與公孫瓒相見,公孫瓒知道這位才是這裡的主将,便想要下馬拜見,關羽連忙阻止,公孫瓒比他年長,是不該行禮的,他令華雄安頓好這些東濊士卒們,自己與公孫瓒進了營帳,華雄也沒有什麼怨言,帶着這些東濊人去紮營。
骁勇營士卒們,都是久聞華雄大名,華雄在雒陽内反抗酷吏的事情,可是在骁勇營裡傳得沸沸揚揚的。
士卒們都圍繞在他的周圍,聽着他講述雒陽内的諸多趣事,華雄也就索性講開了,拍打着兇口,叫道:“我自從入伍之後,未曾嘗過一敗,逢戰必勝...時人稱我為大漢猛士...”
“華校尉,我聽聞護倭中郎将呂将軍,曾以一己之力,滅了三韓一國,被人稱為猛士難擋,不知校尉比之如何?”士卒們好奇的問道,看着他們誠懇的模樣,華雄清了清嗓子,思索了片刻,說道:“應該我厲害些,不過,我不會跟他鬥,知道吧,他都上了年紀了,我怎麼着也不能去欺負老者,是不是?”
“是極,校尉不負猛士之名!”
衆人正聊着,忽有士卒驚呼道:“此處竟有河流!!”
華雄無奈的說道:“魚蝦味那般腥臭,難以下咽,你們為何如此癡迷呢?”
關羽在營帳内,與公孫瓒商談軍務,關羽與華雄所率領的軍旅不足三年人,而這裡是平原,并沒有險峻的出口,這三千人部署在這裡,難以嚴格的提防,在貴霜那裡,卻是山嶺樹木,探查不到敵人的消息,關羽一直都為此擔憂,公孫瓒前來,讓關羽心裡緩和了很多。
“校尉,這幾日,便勞煩你能探查前方的敵情...”
兩人談了許久,卻不見華雄回來,關羽皺了皺眉頭,也不理會,商定好了大事,他這才與公孫瓒走出營帳來,兩人言談甚歡,剛剛走出營帳,便看到遠處聚集着一群士卒,不知在做什麼,兩人走上前去,扒開了人群,來到最前方。
但見華雄一手持着一烤魚,大口大口的咬着,腳邊是一堆魚骨。
看到關羽與公孫瓒,他咧嘴一笑,模糊不清的問道:“這魚甚是好吃,二位可要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