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們落座,并沒有每個人面前擺放着同樣的食物。
他們和曹恒、曹毅等人環坐在同一塊白布旁。
白布上有着一隻餐盤,裡面的肉食看起來和其他餐盤裡的肉不太相同。
馬超向曹恒問道:“敢問太子,這隻盤子裡的肉食,究竟是什麼肉?”
“這些就是雲中獸的肉。”曹恒回道:“皮子剝了可以帶回長安,肉卻沒辦法帶回去,我就讓人腌制了一下,等着将軍們來到,用他來招待将軍們。”
“太子有心了。”聽說是曹恒特意為他們留下,馬超等人當即道謝。
軍營中的酒宴,當然不可能和在長安城裡擺設的一樣。
所謂酒宴,也不過就是有些肉食和酒罷了。
衆人落座後,曹恒敬了他們兩碗,話題又到了讨伐去卑。
“太子來到河套已經有不短的日子。”趙雲向曹恒問道:“敢問太子,去卑麾下匈奴人戰力如何?”
“實話說,他手下的匈奴人,戰力不僅遠遠不如我軍,甚至還不如單于統領的匈奴勇士。”曹恒先是回應了一句,看向呼廚泉說道:“不如單于給将軍們介紹一下去卑所部。”
呼廚泉應了,對将軍們說道:“去卑所部勇士都是來自于各個部族,他們軍紀渙散,根本形成不了統一的指揮,甚至還有一些部族的部衆原本就是不服去卑,對他的決策陽奉陰違,以至于去卑下達的很多政令難以傳達下去,即便是傳達了下去,也不一定得到有效的實施,所以他率領的勇士戰力不如我們。”
“單于也是匈奴人,帶着勇士斬殺族人,可能下得去手?”關羽突然冒出了一句。
呼廚泉回道:“我雖是匈奴人,卻與去卑勢成水火。去卑膽敢利用匈奴最近幾年得到一些壯大,就貿然挑釁大魏天威,不說大魏容不得他,就算是我,也絕對不能容他張狂下去。但凡厮殺總有死傷,跟随去卑的勇士雖然也是我的族人,可他們與大魏為敵的時候,我就能下得去手。”
聽了呼廚泉說的話以後,将軍們紛紛點頭。
“諸位将軍和單于還不相熟。”曹恒對他們說道:“單于跟随我來到河套,已是為大魏立下不少功勳。先前父皇也曾下了旨意,要我在破了去卑之後即刻領軍返回長安,單于則要領着匈奴勇士讨伐烏桓、鮮卑等異族。”
“願為大魏皇帝陛下分憂。”将軍們還沒有任何表示,呼廚泉已是迫不及待的表起了忠心。
“太子下一步怎麼打算?”沒有理會呼廚泉,馬超向曹恒問起了下一步的打算。
曹恒回道:“我倒是沒有什麼特别的打算,最近派出一些斥候,得到了不少有關去卑的消息。他尋到了一處有山谷的地方,試圖借着山谷阻擋我軍。”
“被他找到了合适是山谷,再想把他滅了,确實沒有那麼容易。”馬超微微皺着眉頭,向曹恒問道:“敢問太子,倘若去卑藏匿于山谷之中,我們該怎麼做,才能把他們給徹底剿滅?”
“去卑無非是想拖延時日。”曹恒說道:“他們對河套一帶的地形熟悉,糧草也是能夠輕易籌措到,相比于他們,我們的糧草卻是用掉一些就會少一些。長久對峙下去,确實對我們不利。”
“所以我們需要發起進攻,才能确保穩妥。”馬超說道:“我覺着太子先前領軍駐紮在這裡,有些過于懈怠了。”
“馬将軍說的是。”曹恒回道:“我隻考慮到軍力不足,卻沒想到會給去卑更多的時機籌措防務,确實是我的失誤。”
馬超說曹恒懈怠的時候,曹恒身旁的姜維想要說話,卻被他使了個眼神制止。
“雖然太子先前有所懈怠,倒也不算什麼大事。”馬超說道:“如今我們領着大軍從西涼趕來,我軍人數比去卑少不了太多。即便他做好了準備,勝負還還是難料!”
“幾位将軍來了,我對後面的戰事也就更有把握。”曹恒回道:“我經曆的沙場不多,将軍們曆經沙場的次數,比我聽說過的次數都多。以後還得仰仗将軍們。”
沒想到曹恒居然如此謙遜,馬超等人彼此看了一眼,都覺着有些尴尬。
尤其是馬超,他甚至還為剛才說了一句埋怨曹恒懈怠的話而感到愧疚。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曹恒對他們禮數周到,他們當然不便多說曹恒什麼。
由于曹恒一直謙恭有禮,酒宴的氛圍還是很歡快。
酒宴結束之後,姜維跟在曹恒身旁。
回頭看了一眼各自回帳的将軍們,他小聲向曹恒問道:“馬将軍言語間有埋怨太子的意思,太子為什麼不給他解釋?”
“解釋?”曹恒問道:“有什麼好解釋?我要是當着衆人的面,把我們的打算說出來,豈不是不給馬将軍臉面?”
“可他都那麼說了……”姜維說道:“連我都覺着聽不下去。他們又沒在河套和匈奴人作戰,怎麼懂得太子辛苦?”
“要是換成你們,我當然可以當面訓斥。”曹恒回道:“幾位将軍都是父皇身邊的老将,父皇把他們調撥過來,我們理應尊重才是。倘若因為些許小事,我就當面頂撞馬将軍,豈不是讓他難堪,以後還如何相處?”
曹恒和姜維說話的聲音不大,可偏偏巧的是,馬超身邊一個兵士就在附近,恰好聽見了倆人的交談。
回到帳中,馬超還在琢磨着曹恒為什麼不趁勝追擊,讓去卑沒有退路,帳外傳來兵士的求見聲。
示意兵士進帳,馬超看也沒有看他,淡然問了一句:“你是有什麼事情禀報?”
“啟禀将軍,我剛才無意中聽見太子和姜将軍說話,是有關将軍的。”兵士回了一句。
馬超眉頭微微一皺,擡頭看向那個兵士問道:“他們說了什麼?”
“将軍在酒宴上質問太子,為什麼沒有追擊去卑,姜将軍對此很是不滿。”兵士說道:“他問太子,為什麼不把部署告知将軍,也好讓将軍明白沒有追擊的道理。”
“太子怎麼說?”有人在他背後嚼舌根子,馬超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兵士回道:“太子說了,将軍是陛下身邊的老人,來到這裡馳援理應尊崇。要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把話給說的明白,是不給将軍臉面,以後也難相處。”
原本滿心懊惱的馬超,聽了兵士這句話,心中的怒火頓時消散了多半。
他皺緊眉頭,又向兵士問了一句:“太子還說了什麼沒有?”
“太子還說,要是把将軍換做姜将軍等人,他必定會出言斥責。”兵士回道:“然而将軍問出這樣的話,他隻能聽着,等到以後找到機會,再和将軍私下裡說。”
酒宴上,馬超沒忍住質問了曹恒一句。
他那時就以為曹恒會做一些辯解,而且也想到了繼續質問下去的話題。
讓他沒想到的是,曹恒并沒有辯解,反倒承認是自己做的不對,而且公開承認,是他對戰場的把握不夠精準。
雖然準備好的很多話沒能說出口,曹恒的恭敬卻讓馬超感到心中很是爽快。
可他卻沒想到,其實曹恒是早就有了部署,才決定放任去卑選擇駐軍的地方,真正在酒宴上沒有丢了臉面的反倒是他。
越想越覺着不是滋味,馬超擺了擺手,對兵士說道:“你退下吧,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兵士退出去以後,馬超也離開了帳篷。
看向曹恒的營帳,他絲毫沒有遲疑的走了過去。
姜維并沒有跟着曹恒進帳。
飲了一些酒,曹恒覺着有點困倦,正打算睡下,聽說馬超來了,連忙迎了出來。
“馬将軍遠途勞頓,怎麼不先歇着?”曹恒關切的說道:“要是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晚些再商議。”
“我想問太子一句話。”馬超向曹恒問道:“太子故意放走去卑,是不是早就有了破他的謀算?”
“這個……”曹恒臉上露出為難,對馬超說道:“将軍到時候也就知道了。”
“要是得不到答案,我怎麼都會覺着心中不爽快。”馬超向曹恒躬身一禮:“還請太子告知。”
“确實是有。”曹恒說道:“去卑尋到駐軍的地方,他隻是想着要和我軍對峙。我帶來的将士不足,無法對他們形成合圍,他們缺少糧草可以從我軍防備不到的地方沖出去尋找。幾位将軍領着将士們來到,就可以徹底的封住去卑出路,他想耗盡我們的糧草不太容易,相反的,我們卻可以讓他們無糧可用。到時我再派出一些身後好的兵士,摸到去卑駐軍的背後,在他們要用的水源裡投放一些藥物,管保去卑不得不戰。隻要他戰,我們就能滅了他們。其中最為重要的是幾位将軍來到,我才能實施計策……”
沒等曹恒說完,馬超已是恍然。
他抱拳半跪了下去,仰臉對曹恒說道:“先前酒宴之上,我言語間有所沖撞,太子卻不與我計較,給我留下臉面。從今往後,隻要太子調遣,我必定肝腦塗地,絕不退縮半步!”
“馬将軍這是做什麼?”曹恒趕忙把馬超攙扶起來,對他說道:“論起來,将軍還是我的叔父輩,我不過是大魏的太子,怎麼敢受将軍如此大禮?”
“太子氣量寬宏,有君主之風。”馬超回道:“僅憑這些,已是受得起我一拜!”
“将軍快起。”曹恒把馬超攙扶了起來,牽着他的手說道:“馬将軍能與我同心同德,我對擊破去卑又多了幾分信心。”
馬超在酒宴上質問曹恒,衆人都是在場。
他又跑到曹恒的帳前,當着軍中将士的面給曹恒賠禮,消息很快在軍營裡傳了開來。
趙雲來到軍營,是和他的兩個兒子趙統、趙廣住在相鄰的帳篷裡。
為趙雲搭建的營帳中,趙統、趙廣面朝趙雲站着,顯得十分恭順。
“你倆追随太子,有沒有立下多少功勞?”趙雲向倆人問了一句。
趙統回道:“回父親話,太子用兵如神,我倆跟着他,确實是立下了不少功勞。”
“能夠立下功勞就好。”趙雲點了點頭,對兄弟倆說道:“說起戰場上厮殺的本事,你倆還差得遠,我一直都在擔心你倆給太子帶來了麻煩。當年我曾跟随太子在雁門關一戰,太子的能耐我是見識過的。馬将軍今天在酒宴上質問太子,我當時就覺着不妥,可我和他是同僚,也不好說什麼。好在知道犯下了錯,馬将軍敢于去向太子承認,倒是沒有失了将軍氣度。”
“父親說的是。”趙統回道:“其實太子早就有了謀算,隻等馬将軍與父親領軍來到河套,才好實施計策。我們也是沒想到馬将軍會在酒宴上那樣質問太子。”
“馬将軍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人卻是好的。”趙雲說道:“經過了這件事,從今往後他對太子也是多了幾分信服,後面的戰事可就容易的多。”
“父親說的是。”趙廣也回了一句,随後對趙雲說道:“既然父親來了,我和兄長就跟在父親身後好了。”
“還要看太子如何安排你們。”趙雲說道:“你倆小時,我就一直敦促着要勤加練武,可你倆就是不聽,總是玩鬧個沒夠。如今到了大魏要用你們的時候,可不要給我丢了臉面。”
“父親訓斥的是。”趙統和趙廣都低着頭,趙統回道:“從今往後,我們兄弟必定勤練武藝,絕對不在戰場上給父親丢臉。”
“能有這些念頭也是好的。”趙雲擺了擺手:“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又飲了一些酒,我也是困乏了,你倆先退下吧。”
趙統、趙廣躬身一禮,告了個退離開趙雲的帳篷。
除了趙雲父子,張飛的帳内,除了關羽坐在當場,張苞也在倆人面前站着。
“張紹哪裡去了?”隻見張苞沒有見着張紹,張飛眉頭皺着:“難道他吃不了苦,找了個地方偷懶?”
“父親不要錯怪了二弟。”張苞回道:“太子奪下雲中,把二弟留在那裡充作郡守,還請父親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