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緻看一眼那老者,見他的黑色夾襖很是新鮮,斷定應該是富戶人家的管家之類的人物。剛剛買走那些蔬菜的,大部分都是高昌鎮上的中上之家,像是有管家這樣的富戶倒是很少。周緻心思一動,便打定了主意。
範進剛才眼見了周緻賣菜的全過程,越是價錢賣的高,人們卻是争先恐後的買,此時範進也漸漸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是呀,周緻這綠葉蔬菜,在嚴寒的冬季,那是獨有的一份。
可就是這樣的季節,想吃新鮮蔬菜的人家卻也有不少,那定價的權利不就全部交給周緻了嗎?
範進知道周緻家窮苦,自然是盼望周緻能多賺一些銀錢了。他認識眼前的老者,知他是大主顧,可又不能明着說要周緻狠狠的要價。
範進不免心中着急起來,便沖着那老者朗聲道,“哎呀,這不是程大管家嗎?今日因何如此得閑來逛街了?”
“呵呵!範秀才在這裡作甚?莫不是也想買些新鮮蔬菜?”那程大管家朝範進微微一拱手道。
别看範進是個秀才地位很高,他隻是個管家,但對範進也并不是那麼尊敬。
範進不以為意,笑道,“這是我相識的一個小兄弟,他來鎮上賣菜了,我便過來幫忙照看一下。”
說完,便朝周緻介紹道,“周緻賢弟,這是高昌鎮上程大舉人家的程管家,呵呵!他和我是老相識了,可不能将菜賣貴了與他。”
範進一邊說着,一邊偷偷朝周緻使了眼色。意思很明顯,是要周緻狠狠的宰他。
聽聞是程大舉人家的管家,周緻更是暗暗将價格提高了數倍。
說起來周緻和程珂程大舉人并不相識,可張永看上的那酒館老闆娘家的獨生女兒李珍珍,硬生生被這程珂的三兒子給奪了去,周緻就對這程大舉人沒有了好印象。周緻心想的是,讓張永哥受了屈,吃了癟的人那不是仇人也是仇人了。
周緻微微一笑,道,“既然這位老伯和範兄相熟,自然價格不能高了,就兩百文錢一斤吧!”
範進聞聽,那顆心差點兒跳出來,狠!這周緻兄弟是真狠呀,我示意讓你提高些價格,你卻弄出個天價來,這如何能賣的出去?
程管家也是一驚,臉色倏地一紅,道,“剛才老夫問過那買走菜的人,不是一百五十文兩斤嗎?如何現在賣給老夫就兩百文一斤了?”
周緻臉色如常,道,“這位老伯你有所不知,剛才小子确實賣的一百五十文兩捆,可剛剛不是有人定下了要全部買走這些蔬菜嗎?小子看他總是不來,這才想賣與老伯,若是相同的價格,小子還不若等那人來了呢?
這買菜也是要有個先來後到吧?小子若是價格稍高賣了,想來就是剛才那人找上小子,小子不是也有話說嗎?”
解釋的雖然牽強了些,但終歸能說過理去。可這一漲價就是成倍的增長,如何讓人受得了啊。
程管家頓時遲疑不決。
周緻笑道,“老伯,沒關系,你不買小子就等那人回來。”
“這……這能不能再便宜一些?”程管家問道。
“這個自是不能了。”周緻向他來了一個歉意的微笑,道。
程管家又是猶豫了一番,終究是問道,“你現在還有多少?”
周緻便慢騰騰的掀開棉被,數了數,道,“不多了,菠菜有七捆,芹菜才剩下了六捆了?”
“這也不夠啊,老夫還以為你還有很多哩,太少了,太少了。”程管家一甩手,怅然若失道。
“怎麼?老伯,您買的多呀?”周緻眼前一亮,問道。
“當然是要的多了,家裡再有兩日便辦喜事,置辦酒席需要這樣的蔬菜自是很多。”程管家此時顯然沒有了心情,怏怏的說着便要離開。
一想起這八成是那程三公子要娶張永哥看上的那姑娘李珍珍過門了,周緻不禁一陣堵心。看了一眼程管家,說道,“老伯若是要的多,小子家地裡倒是還有。不過……”周緻眼瞅着程管家,觀察着他的臉色,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不過這價格又要高些了,三百文一斤。”
“如何就又漲價了?”程管家顯然怒了,高聲問道。
“老伯息怒,這菜本來就種的不多,老伯若是要的多了,小子那菜地裡可就沒了。小子還本打算留下一些年前再賣上一個好價錢哩,想來比這三百文一斤還要貴的。”周緻皺着眉頭,似乎很不情願的說道。
程管家也看出來了這周緻就是漫天要價,可是沒辦法,誰讓隻有他一個人有這種新鮮蔬菜呢,再說了,在這嚴寒冬季招待賓朋有了這樣新鮮的蔬菜,那才能顯示出程家的與衆不同嘛。明知被宰,還必須要挨着。
可他終歸是個管家,雖說剛才是受了家主的吩咐來買這兩樣蔬菜,但像是這樣的天價買回去菜,還真是擔心被程家人罵上一通,一時間就站在那裡,打不定主意。
可正在這時候,煞筆出現了。程珂程大舉人的三公子程定業晃蕩着兩條小短腿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
這家夥滿臉的麻子坑,頭發還有些發黃,身材短小,比那三寸釘還要三寸釘。
他走到了程管家跟前,脖子一揚,沙啞着嗓子問道,“程老五,如何買個菜就費這些功夫?後日便是本少爺的大喜之日,家裡可是好些個事情等着你去安排呢。”
程管家程老五看到了他,立時矮下了身子,道,“三少爺,這不是正在還價買菜嗎?他賣的菜價格實在是太高。”
“高?怎麼個高法?”程定業問道。
“芹菜和菠菜都是三百文錢一斤啊。”程老五忙道。
程定業短粗的脖子一梗道,“三百文算多嗎?本公子辦喜事圖的是個新鮮,嚴嚴冬日用這樣的蔬菜招待賓朋方顯示出我程家的高貴之處。程老五,難道你連這也不懂了嗎?
難道我偌大的程家連菜都買不起了麼?哼!我爹是程珂,是這高昌鎮上唯一的舉人,程家沒有别的,就是銀子多。哎,我說程老五,該不會是你感覺他這菜貴,你尋思着從中不好撈好處了吧?”
“這哪有的事?哪有的事呀?”程老五臉色羞紅,忙不疊的解釋道。
周緻和範進兩人眼看着這一幕,兩人不禁心中暗笑。尤其是範進,心道,這普天之下如何會有程定業這樣的人呐!纨绔,地道的纨绔。你特麼的就不想想豬肉才多少錢一斤啊,這菜俨然比豬肉還要貴上十倍之多。
是呀,這時候的豬肉也不過是十幾文錢便能可買上一斤。
可周緻此時卻在懊悔不疊,失算了,早知會遇到程定業這樣的煞筆,如何也要再貴上一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