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肅縣城正中心的位置,距離安肅縣衙不遠,是一個闊大的廣場。這裡是縣衙專門用來處置犯人,或是當衆審理案子的地方。
說起來仁盛在安肅縣雖無惡不作,貪贓枉法,但他也是極其喜好名聲的人,所謂沽名釣譽之徒。每每遇到案子,他很喜歡當衆公開審理。表面看這家夥公正嚴明,實則他審理案子的根據就是看人給他送銀子的多寡。久而久之,百姓們就都知道了他的性子,背地裡都對他恨之入骨,罵聲不斷。
雖是寒冬臘月,但此時這裡早已集中了很多百姓,大家亂哄哄的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呵呵!這些百姓自然是仁盛派人挨家挨戶吆喝驅趕而來。仁盛還有個特點,他在公開審案必須要有很多的觀衆,他很享受那種被人們敬仰崇拜的感覺。
可百姓們都知道了仁盛是個贓官,哪裡有什麼心情去看他審案呀。看他審案,還真是不夠生氣的呢。
為此仁盛手下的那些差役們因為聚攏不到足夠多的百姓,沒少被仁盛罵個狗血噴頭。
在這處空曠的廣場,搭建了一處高台。仁盛在縣衙其他官吏的簇擁下,上了高台坐下。因為天氣太冷,仁盛身上披了一件狐裘大氅,就是屁股下也墊上了厚厚的棉墊子。
周緻和齊彥武被一衆兇漢和差役壓在了台下。仁盛不由分說,便陡然站起,雙手朝下壓了壓,他手下的那些差役們便對圍觀的衆百姓們怒目而視。亂糟糟的百姓頓時安靜下來。
仁盛沉聲道,“衆位父老,今日本官并不審案,隻是要當衆做一件事情。
大家都看到了嗎?這個頭戴方巾,身着青布袍子的人叫周緻,是慶都縣的秀才!”
他的話音剛落,百姓群中就有人驚呼出聲。
在這些百姓們中間,自然也有讀書人。其中不乏幾個秀才,甚至有舉人在其中。要知道,安肅縣雖說窮苦,但讀書人可并不少。這些讀書人中就有和周緻同時參加道試的人。
周緻道試高中了案首,而且是小三元,在保定府跨馬遊街,當時好不威風。所以在保定府境内,但凡是有些見識的讀書人,有誰沒聽說過周緻的大名呀?
很多人隻是聽說過周緻的名字,但卻沒有真正見到過周緻。今日見了,見周緻一表人才,昂然而立自然有股桀骜之氣,不禁暗暗驚服。
一時間,在這些圍觀的百姓們中間,大家你我相傳,知道周緻的人就越來越多。很多人看周緻的眼神都是無比驚羨。是呀,看周緻的樣子也不過十七八歲,一個十七八歲的人,而且是一個鄉下人,竟然考了保定府的小三元。
這在保定府曆史上,像是周緻這樣的讀書人可不多呐!
大家感覺都很奇怪,周緻一個慶都縣的秀才如何就惹上了仁盛呀?他落在仁盛這樣的狗官手裡,那還會有好果子吃嗎?
很多人随後就為周緻擔心起來,瞪圓了眼睛瞧着仁盛如何處置周緻。
仁盛顯然沒料到他隻道出了周緻的名姓,百姓群中就有這麼大的反應。暗暗尋思道,奶奶滴!你丫周緻這崽子名氣可不小,看這情形,他的知名度俨然超過了我這安肅知縣。
仁盛一時就羨慕嫉妒恨不已,眯起眼冷冷的瞅了一下周緻,而後将目光投向圍觀的衆多百姓。
刁民,這些都是刁民,今日本官就讓他們看看周緻這個秀才在本官跟前如何老實下來,如何的卑躬屈膝。
想到了這裡,仁盛忽而一聲厲吼,現場頓時就又陷入了安靜。
仁盛本是粗壯魁梧典型的北方漢子形象,他的嗓門自然也很大。大家都知道,仁盛這樣的一聲吼叫,很多時候就說明他發怒了。
仁盛随後說道,“這個周緻在經過我安肅縣之時,竟然無視本官,無辜毆打本官的手下。按道理本官絕不能輕易饒恕了他。
不過,你們都知道,本官很喜愛讀書人。尤其是周緻這樣的,讀書已經讀出點兒名堂的人,本官從心裡就更是欣賞呐!
所以本官思前想後,隻要是這周緻識時務,知道自己錯了,本官就放了他。”
說到了這裡,仁盛稍稍停頓了一下,便接着朝周緻問道,“周緻,你可知錯了?若是知錯了,那就跪在本官面前,磕上三個響頭,本官立刻就放你走!”
周緻聞言,立時明白了仁盛今日的用意。
顯然,仁盛這是要當衆羞辱自己。要知道,秀才見了縣官不跪,這是朝廷多少年立下來的規矩,這也是秀才的高貴之處。此時周緻若是真的給仁盛跪了,那不是要丢天下秀才的臉嗎?想來日後周緻也就不用出門了,就是吐沫星子也會淹死他。
人不可以有傲氣,但絕不能無傲骨。周緻可不是那種軟骨頭的人。
“我沒有錯,如何會跪你?再說了,你算個神馬東西,貪贓枉法的狗官,萬民唾棄,我豈能跪你?”周緻昂然說道。
仁盛是知縣,在這安肅縣他就是老大哥,平時哪裡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況且此時又是當着這麼多百姓的面,仁盛頓時火氣更盛。
他從座位上離開,索性走到了周緻跟前,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忽而陰測測的一笑,說道,“周緻,難道你不怕死嗎?你信不信本官會殺了你?現在本官改了主意,你不但要給本官跪下,還要從本官的胯下鑽過去,本官才肯放你!”
殺了周緻,那是仁盛早就和劉青定下來的。其實無論周緻如何表現,他都會殺了周緻。仁盛此時說出,本以為能吓到周緻。畢竟在他印象裡,誰都是怕死的,好死不如賴活着。尤其是像周緻這樣的人,未來可能會有些前程,他出身寒苦,還沒來及享受到美好的生活,他更應該珍惜生命才對。
然而讓仁盛不曾想到的是周緻的一雙星目陡然迸射出冷冽的光。與此同時,周緻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咄咄逼人的氣息更是讓仁盛心中震顫。
仁盛不由自主的竟倒退了兩步。
百姓群中當即有人發出陣陣譏笑之聲。
随後就有人高聲喊道,“仁盛狗官無理取鬧,你快快放了周緻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