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你說吧,賭什麼?”陳文舉不假思索道。
“就賭小人識得一千字,小人若是赢了,陳三少爺便讓人用你家的耕牛今晚犁完我家這八畝田地,可否?”周緻揚了揚下颏,挑釁意味更濃。
“行!你若真赢了,本少爺不但派人犁完你家這八畝田,還要白白給你種上麥。哼!本少爺若是赢了,本少爺也不把你怎麼樣,你隻給本少爺磕上三個響頭,叫上三聲爺爺,從本少爺的胯下鑽過,自此後再也不讀書即可。”陳文舉臉色青紫,怒聲道。
這裡一來二去争吵不休,早有回家吃飯路過的農人駐足觀看。一時間衆人紛紛小聲議論,“周家小子今日是怎麼了,竟然有膽子和陳三少爺叫闆了,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閑漢丁二狗更是站在村口用他那破鑼似的大嗓門喊道,“快去看呐,這回可有好戲看了,周家小子要學狗爬,從陳三少爺的胯下鑽過去哩!”
隻這一聲喊,沉寂的白嶽村頓時熱鬧起來,一時間從村裡出來不少人,他們在丁二狗的引領下,一窩蜂的奔向周緻家的田地。
百姓們平時沒有啥樂子可尋,一旦遇到丁點兒稀奇事兒,就要湊個熱鬧一睹為快,在街頭巷尾茶餘飯後說上很久。
此時此刻,周緻和陳文舉的賭局馬上要開始了。陳文舉吩咐那小厮狗旺兒去家中取了一本書回來,他就準備讓周緻識那書冊上的字。周緻偷眼看到了那書冊上的書名,更是心中大定。
周緻的嘴角微微揚着,很輕蔑的看着陳文舉。陳文舉這時候倒顯得非常冷靜了,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的臉上蕩漾出得意的笑容。
陳文舉高高仰臉,幾乎是用鼻孔在看人,朝圍觀衆人尖聲尖氣的說道,“各位鄉鄰,大家可都看到了,今日是這周家小子逼本少爺和他打賭識字,一會兒周家小子輸了,大家可要為本少爺做個見證,可不是本少爺在欺負人呐!”
“陳三少爺放心,我們給陳三少爺作證。”衆人高聲回應道。
人群中很多人都畏懼陳家,更有陳家的佃戶,生怕得罪了陳家,于是差不多都幫着陳文舉說話。況且衆人都知道周緻沒讀過一天社學,哪裡會識字。還說什麼能識得一千字,那不是在癡人說夢嗎?
見衆人如此熱情,陳文舉興緻更高,撇了撇嘴,又朝衆人說道,“鄉鄰們,你們說周家小子會赢,還是本少爺這個童生會赢啊?”
他故意把“童生”兩字加重了語氣,拉長了聲音,那種嚣張傲慢之色簡直無法形容。
“陳三少爺必勝,陳三少爺必勝!”衆人均是一臉亢奮,高高舉起拳頭呼喊起來。
閑漢丁二狗站在衆人前面,離着陳文舉最近,他朝陳文舉谄媚的一笑,說道,“陳三少爺,一會兒周家那崽子學狗爬從您胯下鑽過去的時候,讓他不妨再學上幾聲狗叫,那可就更有看頭了。”
“呵呵!說得好,本少爺怎麼剛才沒想到呢。”陳文舉一拍腦門,似乎有所頓悟道。
随後就朝周緻說道,“周家小子,聽到了嗎?如大家所願,本少爺就再加上一條,你不識得一千個字,還要學上幾聲狗叫。”
“行!全都依陳三少爺。”周緻不以為意的說道。
“好,狗旺兒,将那書冊給他,就讓他讀出上面的字來。”陳文舉一聲令下,小厮狗旺兒不敢怠慢,上前就要把那冊書遞給周緻。
“小緻,不可和他賭!”一個粗犷的聲音過後,一個相貌魁偉的漢子擋住了狗旺兒,狗旺兒手中那冊書沒能送出。
說話的人叫張虎蛋兒,是周緻最要好的玩伴。今日張虎蛋兒正在四處閑逛,聽人說周緻在這裡打賭,就急急的趕了過來。
張虎蛋兒長周緻五歲,有一身力氣。但他偏偏不務正業,和一些潑皮閑漢打的火熱,整日遊手好閑。因張虎蛋兒力氣大,下手狠,潑皮閑漢們都很懼怕他。
在白嶽村,張家和周家家境相仿,兩家走動的緊,周緻自小也就成了張虎蛋兒的跟屁蟲,跟着張虎蛋兒玩耍。張虎蛋兒對周緻也十分關愛,真正當成親兄弟般看待。
周緻沒讀過書,鬥大的字不認得一個,張虎蛋兒是最為清楚不過的。
“小緻,聽哥哥的話,跟我回家,切莫在這裡生事。”張虎蛋兒虎着臉一把拉起周緻,分開人群這就要走。
陳文舉雖然狂傲,但對張虎蛋兒這樣的潑皮頭頭,有時候也要給幾分面子。眼見周緻要走,他今日打算狠狠羞辱周緻,從而更進一步提高他身價的機會就要泡湯。陳文舉哪裡肯善罷,不由分說,伸出雙臂就擋住了兩人,陰沉着臉說道,“張虎蛋兒,本少爺和周家小子打賭與你何幹?知趣兒的快快閃開。”
“去你的,仗着有點兒文墨就這樣欺負人啊!”周虎蛋兒丢下一句話,硬生生的拉着周緻還是要離開。
别看周虎蛋兒也是個窮漢,但他并不怎麼怕陳文舉。的确,大不了一條命在這裡頂着,誰不怕不要命的主兒啊?
陳文舉臉色愈加難看,朝周緻說道,“周家崽子,難道就這點兒本事,夾着尾巴逃了,真是慫蛋呐!慫蛋,周家這樣的泥腿子就是慫蛋,八輩子不會有出息的。”
聲音陰狠。
周緻并不惱火,呵呵笑道,“陳三少爺,誰說我要逃走,我不走,今日定和你賭。”
說完,一甩手,甩開了張虎蛋兒。
“小緻,你這是作甚,莫不是真的瘋了?咱雖然窮,但也是男兒漢,男兒漢豈可自取其辱?走,跟哥走。”張虎蛋兒急急道。
張虎蛋兒雖然是個粗莽漢子,但說話卻總是男兒漢男兒漢的,很有點兒氣勢。
“虎蛋兒哥,今日你就依了小緻,小緻沒瘋。”周緻站在張虎蛋兒面前,一臉誠懇道。
此時的張虎蛋兒越來越納悶,往日裡在周緻跟前,他從來都說一不二,周緻最聽他的話,可今日真是邪了。見周緻一臉堅決,犟勁十足,張虎蛋兒無奈的搖了搖頭,隻好作罷。
“虎蛋兒哥,今日之事還要請你幫個忙。”周緻眼望張虎蛋兒,一臉鄭重說道。随後周緻便湊在張虎蛋兒耳邊私語幾句,張虎蛋兒臉色狐疑不定。
他看了一眼陳文舉,随後又瞅瞅周緻,最後一跺腳,道,“唉!小緻,今日哥就依你,看你到底弄出什麼名堂。”
說罷,分開人群朝村中跑去。
張虎蛋兒走了,陳文舉稍稍鎮定了一下,陰聲道,“周家小子,開賭吧。”
“且慢,你我二人打賭,空口無憑,立字為據,還請陳三少爺讓人寫個契約出來。”周緻一擺手,仍然是笑呵呵的說道。
“呵呵!這等小事還寫個屁的契約?本少爺并不擔心你輸了不學狗爬,量你這窮家崽子也沒那份膽量。哼!”陳文舉冷笑道。
他嘴上這樣說,不過心裡卻突地“咯噔”一下,暗暗想到,今日這周家崽子真是反常,竟還知道寫契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