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内的激戰從夜半持續至天明,秦颉率領的官軍終于抵擋不住黃巾軍的頑強反擊,從南門沖出了宛城,往東北方向逃竄而去。
而荊北的黃巾軍由于新喪主帥,又再度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境地,因此見官軍敗逃也不追趕,各部曲的頭目收住自己人馬,仍在城中駐紮。
此時城中原先的三大部曲,隻剩了兩部的人馬,夜裡孫仲帶着他的部曲往東面的城門沖出,跨過淯水,逃往自己占領的縣城魯山去了。剩下便是趙弘跟龔都的部曲,一夜的混戰給兩個部曲帶來了巨大的傷亡,目前半斤八兩,各剩萬餘人。而“神城軍”幾乎傷亡殆盡,隻剩百十号人,在軍中的影響已可忽略不計(然而正是這百十号人,幾乎就把我們故事的主角送上了斷頭台)。
由于龔都負傷不在宛城,王鋅一直以來都隻是副将,沒什麼主見,而趙弘在前日勸阻張曼成追擊官軍那次便已在軍中立下的不小的聲望,因此城中的黃巾軍就連王鋅在内,都一緻推舉趙弘接替張曼成的位置做荊州渠帥。
這兵荒馬亂、血肉橫飛的一夜廖淳都躺在太守府天井的地上昏睡,此刻在夏日清晨刺眼的陽光照射下,他終于從深沉的昏迷中清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的右側的脖頸就如斷裂般的疼痛,模糊回憶起昨夜安虎帶着一大群官軍闖進了這太守府。他揉着脖子轉身時發現地上躺着一具肥胖的無頭屍體,仔細一看是渠帥張曼成!頓時腦袋中“嗡”的一聲巨響,他知道大事不好了!
的确!大事不好了!當廖淳正欲跑出太守府察看外面的情形時,一群黃巾軍士闖了進來,他們把廖淳給團團圍了起來。原來夜裡守衛南門的“神城軍”軍士說,安虎在他們的飯菜裡做了手腳,害的他們一隊人整晚的往茅房跑,有人看見官軍就是安虎趁大夥上茅房的時候放入的。而這安虎是廖淳手下的頭目,由他來統領宛城的城防守軍也是廖淳的安排,因此廖淳自是脫不了幹系。另外又有人揭發,廖淳和安虎二人原先同為郏下縣城的官軍,這又是一則爆炸性的消息,于是憤怒的黃巾軍士開始滿城的尋找起廖淳和安虎的蹤影。
廖淳被綁到了菜市的刑台上,此刻他真是百口莫辯,隻能大喊冤枉,隻可惜這偌大的宛城中沒有一個是他廖淳的親兵,而大哥龔都也不在,所以迎接廖淳的是漫天飛來的爛菜葉和石頭,把他的腦袋都打出了血來。
刑台下呼喊聲淹沒了廖淳喊冤的聲音,黃巾軍士們高呼着:“殺了他!殺了他!……”
龔都副将王鋅,此刻也站在圍觀的人群中,他雖然跟廖淳沒什麼交情,但是心想:這廖淳終究是自己的頭領火烈神龔都的結拜兄弟,這龔都之所以叫火烈神,正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脾氣的火爆,如果看着廖淳被殺而不去通報,那估計龔都是絕饒不了自己的。因此,想到這一茬,王鋅急忙喚來一個心腹兵士,讓他趕緊去安衆告訴龔都,而随後他自己又擠過圍觀的人群,爬上刑台,朝端坐在台上審判桌前的趙弘走去。
王鋅原本是想勸阻趙弘,且慢行刑,等龔都來了再說,卻沒想到趙弘其實并不想殺廖淳,他在台上端坐半日就是在等王鋅來給他一個台階下,自己這邊的部曲,趙弘自己能壓下去,而龔都部曲兵士的怒火隻能靠王鋅了。
因此當王鋅說要且慢行刑時,趙弘知道時機到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刑台前端的邊緣,舉起雙手示意台下安靜,台下喧嚣的衆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趙弘說道:“衆位弟兄!衆位弟兄!作為這暫代的荊州渠帥,我與你們一樣憤怒;作為太平道的信徒,我與你們一樣,為死去的兄弟悲傷!難過!但是我相信,中黃太一老祖了解他們的忠心!定能讓他們往生天國,享受榮華貴!廖淳!這個我曾經的兄弟,現在大夥眼中的叛徒!如果他真的是做出了背叛聖教、出賣兄弟的事情,那是一定要得到懲罰的!然而我們沒有确鑿的證據,現在南部尊者已經被害,而龔都與孫仲二位頭領亦不在這宛城中,承蒙兄弟們的擡舉,我雖暫代這荊州渠帥,但仍不敢擅作主張來草率的處決一個與我同級的部曲首領,王鋅頭領也說了,要等龔都與孫仲二位頭領回來,因此我請各位弟兄稍安勿躁,我這就派人去請二位頭領,等二位頭領到了,自會給弟兄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台下的衆人聽趙弘這麼一說,都竊竊私語起來。
趙弘怕人多聚在一起鬧出事端來,揮揮手說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王鋅見趙弘把衆人的怒火給壓了下來,并按着自己的建議去請龔都,心裡十分的高興,雖然他不清楚趙弘為什麼要去請孫仲,而且還要對衆人說是自己的建議,但是心想不管怎麼樣自己總算可以躲過這一劫了,因此一副感激的眼神望着趙弘。
但被綁在行刑台柱子上的廖淳卻并不這麼認為,他冷冷的看着趙弘,心想:真沒想到,平日裡沉默寡言的趙弘竟然是如此厲害的一個角色,為了坐穩這荊州渠帥的位置,利用我來做文章,如果大哥要救我,勢必得支持他來坐這個渠帥位置,在現在荊州群龍無首、三足鼎立的局面下,如果大哥支持趙弘,那麼孫仲這大麻子也隻能乖乖就範了,而明明是他自己心中打着算盤,卻借王鋅的口壓了衆人的怒火,還讓王鋅對他是感恩戴德,如此八面玲珑,高!實在是高!不過自己也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見到大哥,讓他替自己洗刷冤屈。
就這麼,圍觀的衆人漸漸散去,趙弘、王鋅也各自回了營,原本人頭攢動的菜市現在除了幾個看守的守衛外,便隻剩廖淳一人,清晨的太陽在廖淳的面前緩緩的升起,照的廖淳幾乎睜不離開眼睛,他身後的影子也随着太陽的升起在慢慢的變短,雖然暫時逃過了一劫,但是等待他的将是下一刻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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