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終宋

第510章 破防(為盟主“王二郎二”加更)

終宋 怪誕的表哥 4207 2024-01-31 01:10

  臨安,樞密院。

  這是大宋執掌軍務的最高官署。

  但臨安城太擠,連樞密院十二房也隻有禦街旁的逼仄之地。

  丁大全難得在公房中擺開地圖,眯着眼看起來。

  若說他任甯德路主簿時還是務實之官,如今平步青雲、宰執天下,卻對兵事頗為疏忽了。

  在二月初七,臨安得到消息,有數萬蒙軍出現在淮河以北,官家大驚,終于舍得從季惜惜身邊離開,每日關心戰事不辍。

  到今日,已是二月二十七日,淮西的詳細戰報終于到了。

  丁大全必須先理清楚,再向官家禀報。

  站在他面前彙報軍情的是一個名叫“陸鳳台”的統領。

  丁大全之前并不熟悉這個武官,隻知是袁玠麾下。

  丁黨在各地領軍的黨羽,如今地位最高的有兩個,蜀中李瑕,淮左袁玠。

  袁玠任沿江制置使,這次是首當其沖面對忽必烈之攻勢。

  而陸鳳台之前并不受袁玠重用,能被派來傳報軍情,或是因需要有人替罪。。

  “二月十五日,蒙軍渡過淮河,當日便拿下了大勝關。”

  丁大全擡手止住了禀報,在信陽的位置找到了大勝關。

  這是淮河以南,地域上算是河南的,今屬淮西南路。

  當年就是劉整以十二骁勇收複的信陽

  在腦中整理着這些,想好了面見官家時能說什麼,丁大全才道:“繼續說。”

  “同日,張柔攻下了虎頭關。”

  丁大全悚然而驚。

  縱是他城府深沉,也不由問道:“這麼快?!”

  虎頭關位于黃州,雖也屬淮西南路,地域上卻已是荊湖,離信陽有三百餘裡遠。

  都能想到,官家必然大怒。

  “一日失地三百裡,是否五六日蒙軍就要打到臨安?!”

  丁大全仿佛已聽到官家的喝問。

  他冷汗直冒,開口,已控制不住語調,問道:“虎頭關險要之地,如何如何能這麼快失守?”

  陸鳳台道:“蒙軍飛馬行至光州,張柔遣其子張弘彥為先鋒,徑直沖潰了我軍,驅潰兵破了虎頭關。”

  “袁玠如何回事?!竟能敗成這個樣子!”

  “恩相息怒。末将還未說完。”

  丁大全愣了一下。

  隻見陸鳳台擡起手,移到了長江。

  丁大全目光錯愕,已不敢看。

  但陸鳳台的聲音還是響起。

  “十八日,蒙軍抵達長江北岸。”

  “你是說淮西三日被打穿了?”

  丁大全問過,不等回答,自己先勃然大怒,吼道:“你從淮西過來最快也要六日。來啊!讓本相聽聽,還能有何戰況?!”

  面對丁大全的狂态,陸鳳台低下頭。

  但聲音裡有種很奇怪的平靜。

  這人真的很怪,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平靜非常。

  “十九日,蒙軍準備渡江”

  “不可能!”丁大全不信,叱道:“無稽之談!蒙人根本沒有水師,不可能”

  陸鳳台道:“袁帥得罪了沿江百姓,蒙軍一至,長江漁民盡數獻漁船于蒙軍,并充作向導。”

  “你告訴本相,為何‘得罪’百姓?!”

  陸鳳台不敢答。

  “說!”

  “淮西百姓說袁帥橫征暴斂,說蒙軍才是吊民伐罪的仁義之師”

  “夠了!我大宋軍民浴血抗蒙二十餘年,不容你如此污蔑!”

  “嘭!”

  丁大全拿起一枚硯台猛砸在地上。

  那是一枚貢品澄泥硯,澤若美玉,儲墨不耗,積墨不腐,冬不凍,夏不枯,寫字作畫蟲不蛀。

  隻這一枚硯台,能買臨安内城一個三進落的院子。

  丁大全說砸就砸了。

  陸鳳台低着頭,看着地上晶瑩的碎片,似看到了丁大全維護百姓抗蒙熱情的決心。

  良久。

  丁大全搖了搖頭,喃喃道:“本相知道了”

  “恩相,末将還未說完”

  “當!”

  一個金杯被砸在金磚上,沒碎。

  但選德殿上,大宋官家趙昀的怒火沒人能承受。

  “丁大全!你竟敢如此辜負朕的信任!”

  “臣,罪該萬死!”

  “陛下!丁大全任用袁玠,壞江防大事,臣乞斬丁”

  “滾下去!”

  趙昀即位以來,還是頭一次在大殿上對朝臣發這般大的火。

  這個“滾”字,諸臣也都是頭一次從官家嘴裡聽到。

  但沒人敢提醒官家注意天子之禮儀。

  又一會之後,丁大全眼看方才揚言要斬自己的曹永年灰溜溜地退出選德殿,才敢稍稍擡頭。

  “繼續說。”

  “二月二十日,蒙軍自陽邏堡渡江,鄂州守将呂文信率水師迎戰,與蒙軍董文炳部遭遇。戰至最後,呂文信戰死,戰船被俘獲二十餘艘,将士溺死無數”

  趙昀已閉上眼。

  丁大全還在說。

  “之後,蒙軍迅速渡過長江,兵圍鄂州城”

  大殿上安靜了許久。

  其後,趙昀沙啞的聲音才響起。

  “告訴朕,你是在說長江天險丢了?!”

  沒有人敢回答。

  谷軘

  對于臨安城而言,眼前的這場戰事,比蒙哥兵圍釣魚城還要可怕無數倍。

  釣魚城背後還有重慶、萬州、荊州,有整個京湖防線。

  鄂州呢?

  居長江天險以南,距臨安不過一千五百裡。

  蒙軍渡過淮河才幾日?亡國之禍竟已轟然砸在眼前!

  “誰來告訴朕?!長江天險是否丢了?!”

  “陛下!”

  一片寂靜之中,有人拜倒在地。

  “臣,同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饒虎臣,請斬丁大全。”

  趙昀怒吼道:“說有用的!”

  “陛下!臣劉能,請陛下遷都!慶元府吳潛治理有方,兵馬充沛,其地有天台山有屏,請陛下遷都”

  “陛下不可!”

  “”

  嗡嗡嗡趙昀隻覺血往腦袋上沖上來,臣子們說什麼都聽不清楚。

  即位以來,他頭一次感受到,亡國之君的名号離自己那麼近。

  也不知過了多久,視線才清晰起來。

  隻見那晃動的大殿漸漸穩固住,饒虎臣重重磕了一頭,高聲道:“請陛下斬丁大全以定民心,是為抗蒙之首要之重!再召樊城賈似道火速馳援鄂州!召淮東、兩浙兵馬勤王!”

  趙昀沒有馬上說話,因心跳得厲害,好一會才鎮定下來。

  他舔了舔幹燥的唇,知道自己被忽必烈吓壞了。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也太快了,整個江北防線的坍塌,快到另人發指。

  “傳”

  嘴裡這一個字吐了許久,趙昀才開口道:“傳旨,召賈似道火速馳援鄂州召吳潛勤王”

  這場小朝會整整持續了一日,至黃昏尚未結束。

  選德殿上完全亂作一團。

  丁大全始終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他宰執天下的權柄仿佛要就此結束

  但不知何時,殿外有個小黃門站在那探着腦袋,着急地直打轉。

  “陛下,陛下。”

  董宋臣忍不住上前提醒道:“陛下,又有要緊軍情到了。”

  趙昀不由打了個顫,擡頭向殿外看去,如墜冰窖。

  “陛下,是否讓來人進來禀報?”

  趙昀似乎是點了點頭。

  他直直看着前方,太害怕聽到那個消息是“鄂州失守了”。

  “”

  “你說什麼?”

  “禀陛下,川蜀大捷!四川安撫制置使呂文德奏言:成都步馬總管兼知益州事李瑕已收複漢中,然李瑕僞造軍令,唆使王堅、張珏私自出兵,臣難定功過,奏啟陛下明斷”

  趙昀愣了愣,心想這種時候收複漢中有何用?

  但這李瑕,竟如此能征善戰?

  待聽到後面的話,他又感到了勃然大怒。

  李瑕竟敢如此越權?!

  收複漢中?誰命他收複漢中?蒙軍都打到鄂州了!

  “陛下!臣有罪!”

  忽然,趴在地上丁大全大哭道:“是臣命李瑕權宜行事,臣殚精竭慮謀川蜀局面,未考慮到淮西之敗,此皆因臣用人不當。今臣恐賈似道不足守鄂州,薦李瑕馳援,必為陛下驅退蒙虜。”

  趙昀腦子裡一片混亂。

  憤怒退去,他已明白收複漢中終究是大功。

  并非因收複了漢中,才讓蒙軍攻到鄂州。

  丁大全舉薦之人,一勝一負,不算太差。

  李瑕确實不能再留守川蜀了,該調守京湖才是。

  遠?

  一旦鄂州有失,務必遷都。

  那麼,再遠的将軍,都得調回來。

  “給朕爬起來,召李瑕火速順漢水下長江馳援鄂州,若鄂州有失,數罪并罰!”

  是夜宮城落鑰時,丁大全才拖着腳步出了宮,隻覺心悸不已。

  其實,呂文德的戰報昨日便到了,一到樞密院,便被丁大全截下。

  因他一看便知,呂文德是要惹李瑕被猜忌、要調走李瑕,以獨鎮川蜀。

  此事本不能遂了呂文德的意,蜀帥該是他丁黨的。

  但,今日丁大全一聽說自己重用的袁玠讓淮西爛成那般模樣,便知自己要完了。

  唯有李瑕收複漢中一事是救命稻草,不管是功勞、是猜忌,先領了再談。

  袁玠既不堪用,隻能再調李瑕保鄂州。

  之後李瑕是被雪藏、還是被供起來,比起相位而言,有何打緊?

  “有何打緊?”

  “非瑜沒聽清嗎?”張珏身子微傾,道:“哨馬到襄陽,聽說忽必烈渡過淮河了,許是已抵長江,那便離臨安隻一步之遙。”

  “便是過了長江又如何?”李瑕不緊不慢道:“蒙哥既死,忽必烈不管到哪,必須回去。”

  “真的?”

  “我隻擔心朝廷要調我去打這毫無懸念之戰。”

  “不好嗎?拒敵長江天險,必然是大功一件。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豈有這般年輕的宰相?功勞太過,有害無益。再說,便是拜相了,也救不了大好河山。”

  “不如在漢中戍屯,劍指秦關?”

  “遠不如在漢中戍屯。”

  “但你我說的不算,朝廷說的才算。”

  “是啊,想要為帥一方,在朝中沒點手段怎行”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