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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回馬

終宋 怪誕的表哥 4031 2024-01-31 01:10

  圖門寶音今天心情不太好。

  他覺得了尼格所有事都指派自己,辛苦攻城一天,夜裡還得守營,又要上山捉驅口。

  當大火燃起、山頂上的砲石砸落,他那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惡劣。

  “快走!”

  火勢起得很快,宋軍在這小寨中堆了許多枯枝、潑了火油。

  火箭一落,茶村、屋舍頃刻騰起熊熊大火。

  正在屋舍内的蒙卒陷入大火,屋舍外的蒙卒剛被砲石砸中,個個慘叫不已。

  圖門寶音迅速領了幾人向寨子外沖去。

  “嗖!”

  有利箭射來,逼退了他們。

  “有埋伏!都到我這來,一起沖出去!”圖門寶音大喊道,“嘎爾迪,帶上你的人!”

  “我受傷了。”嘎爾迪吼道:“我被砸中了……嘶……好痛!”

  火光把小寨子照得如同白晝,圖門寶音轉過頭,目光掃過人群,赫然見嘎爾迪的右邊臂膀已不見了,血淋淋一大片。

  “長生天呐……快,你們幾個扶起嘎爾迪。”

  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内聚集了近百人,朝着大火外的樹林射了一撥箭,暫時将宋軍的箭矢壓制住。

  “走!”

  他們向外沖去。

  圖門寶音留了個心眼,特地走在隊伍的中間。

  前方有人着了火,在地上翻滾着,滾入小溪,冒起一團煙氣。

  有人中了箭矢倒在火中,嚎叫不停。

  圖門寶音心中大恨,決定沖出這裡之後一定要殺光那些宋兵。

  但當他踩着士卒們的屍體,好不容易脫離火海,放眼望去,隻見樹林裡已看不到宋軍的身影。

  周圍滿是慘叫聲,砲石還在不停從山頂砸落,喧嚣而慘烈。

  “嘎爾迪,你在哪?!”

  圖門寶音看着一個個在地上打滾的着火者,好一會兒才找到嘎爾迪,他半個身子又都是傷,每滾一下都是嚷得極為痛苦。

  “快給他滅火!”

  士卒們撲滅了嘎爾迪身上的火。

  圖門寶音見此慘狀,撲上去已是滿眼撲紅。

  “走,快走……”

  “不……不能走……用溪水滅火。”嘎爾迪伸出僅剩的一隻手,喃喃道:“救他們。”

  “滅不了火了。”圖門寶音哭道:“山頂上在打砲,被砸死更多人,我們就走不了了,你起來,我們走!”

  “山……山太他娘多了……我好煩啊……”嘎爾迪眼神已然空洞,道:“四年多了……全是山……我連看見大兇脯都煩了……”

  “你在說什麼啊,快走吧!長生天,救救他吧長生天。”

  “我要死了……沒被瘴氣毒死……賺了兩年……好想草原啊……”

  “走,我帶你回草原。”

  躺在那的嘎爾迪沒有再說話。

  “嘎爾迪!”圖門寶音大哭。

  他捧着嘎爾迪有些燒焦的屍體,鼻涕眼淚都流了下來。

  “你說話啊!我告訴你……我十五歲就進了你額吉的帳篷,你氣不氣?你活過來啊!額秀特,我跟你額吉好過,額秀特……”

  宋軍的箭矢又射過來。

  沒有時間給圖門寶音哭了,他放下屍體,帶着數十人向山下奔去。

  宋軍沒有追,但等他跑過山林,有幾支冷箭從他身後的樹上射下來,釘在了他的腿彎處。

  圖門寶音悶哼一聲,隻覺腿上一陣酥麻。

  他知道箭頭上淬了毒,這條腿沒了。

  但他隻能咬着牙,繼續跑。

  “都别慌,把箭扣上弦。宋軍敢露面就殺光他們!”

  眼下的情況就像是遇到了狼群,不能顯得軟弱,否則宋軍就會包圍上來……

  一直以來,圖門寶音不覺得打仗殘酷。

  他從小就宰牛殺羊,打仗無非就是把人也像牛羊一樣宰殺。

  屠城,熬屍油,或把腐臭的屍體抛進城内散播瘟疫……這些都隻是攻城掠地的手段而已。

  唯有到今夜,他突然覺得打仗太殘酷了,他和嘎爾迪,也在如牛羊一般任人宰殺。

  他想起小時候第一次殺牛,阿布說“牛會流淚,會跪下,但它隻是畜生,不用心軟……”

  想着這些,圖門寶音隻覺腿越來越麻,心裡越來越恐懼。

  終于,他沖到了山下的緩坡。

  “快上馬!”

  下一刻,圖門寶音驚愣在那裡。

  “馬呢?”

  ~~

  山林中,熊山湊到摟虎與鮑三身邊,問道:“要不要追出去,殺光他們。”

  “還剩七十多個,若是拼死反擊,怕我們有太多傷亡。”鮑三道:“且縣尉交代了,不可貪功戀戰。”

  “這是個斬首的好機會。”

  “今夜主要還是拿他們的馬匹。”鮑三搖了搖頭,眼中泛起冷色,道:“蒙鞑沒了馬,孤軍陷在這,早晚能殺光他們。”

  說着,他回過頭看去,隻見夜色中的新兵們眼睛裡皆有雀躍之色。

  他們已經不太怕蒙古人了。

  ~~

  “嚁……”

  李瑕正策馬狂奔,忽聽一聲長長的哨聲。

  他回過頭望去,隻見一員蒙卒竟已搶到了座騎,正駐馬吹哨。

  大多數亂竄的馬匹并不理會吹哨聲,卻也有幾匹馬回過頭,向那蒙卒跑去。

  很快,對方隻帶着幾騎人,迅速向李瑕追了上來。

  “嗖!”

  一支箭矢激射,正中一名探馬斥候。

  李瑕馬不停蹄,繼續向前沖。

  ……

  名叫“胡勒根”的蒙軍什長是個粗矮漢子,很靈活地跨上戰馬,并為麾下的七名蒙卒召來了馬。

  他本有些猶豫,是繼續把馬召回來還是去追宋兵,直到哈日查蓋大喊了一聲。

  “殺了他們!”

  胡勒根立即就向宋兵追了上去。

  他這一什隻有八騎,卻還是很有信心追殺二十餘宋兵。

  他們不停放箭,于夜色中射中的不多,時不時能讓一兩個宋兵栽下馬來。

  兩撥人馬向東奔了好幾裡,距離越來越近。

  胡勒根眼看箭矢不多了,大喊道:“拔刀,砍翻他們!”

  他夾了夾馬,減緩了馬速,看着麾下七騎沖了上去。

  人數雖少,但在馬背上作戰,他對他們有信心。

  胡勒根眯着眼看去,認出那些宋兵騎的也是個頭矮小的蒙古馬,再次吹哨,要叫它們把宋兵掀下去。

  “嚁嚁……”

  李瑕勒住缰繩,感受到身下的戰馬在不停刨地,顯得很煩躁。

  “列陣。堵住馬耳!”

  “是!”

  二十餘騎探馬斥候迅速堵上馬耳朵,掉頭。

  他們端起長矛,迎着蒙軍,重新沖了回去。

  白日攻城裡的情影在他們腦中浮現,慘死的人們、焦臭的屍油……化成了殺意。

  “殺啊!”

  ……

  胡勒根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隻覺這些宋兵也太狂了,竟敢和蒙古人在馬上作戰。

  他更加用力地吹哨。

  長長的哨聲劃破天際,野地裡有火光閃過,有什麼東西被宋軍擲了出來。

  光火中帶着煙氣。

  “又來?!”

  果然,又是“霹靂啪啦”的大響聲。

  “哔呦……”

  有煙花炸開,綻出時隐時顯的火花,很好看,也映着那些在厮殺的身影。

  宋軍排得很齊,顯得很呆闆。

  他們端着長矛,就那樣直直地重新撞了回來,看起來還有些傻、有些木讷。

  但更擅騎戰的七名蒙卒還在拉扯着受驚的座騎。

  “嘭!”煙花爆開。

  胡勒根瞪大了眼,看到那漂亮的光亮中,血漾了出來,如赤焰般鮮紅。

  “咴律律!”

  他跨下的戰馬突然驚起,把他掀翻在地。

  有爆竹濺起沙石彈在他臉上,不痛,但讓人害怕。

  下一刻,宋軍的馬蹄已到眼前。

  “啊!”

  胡勒根痛呼一聲,被馬蹄重重踩了一腳,劇痛。

  他手中的彎刀掉在地上,嚎叫不已。

  “你很會牧馬?”混亂中,有個冷峻的聲音用蒙語問道。

  “是……”

  “你叫什麼名字?”

  “胡勒根。”

  “你的百夫長叫什麼名字?”

  “哈日查蓋……”

  ~~

  哈日查蓋已找回了數十匹戰馬。

  但還有近三百匹戰馬在夜色中奔得不見了,他隻好派人騎上數十匹戰馬去找。

  營地裡所有人都被驚醒了,卻也沒有混亂,畢竟宋軍也沒有真的襲了營。

  其實隻要能找回來馬,這事也沒甚大不了的。

  馬也不難找,他們都很會牧馬。

  也沒有必要所有人都走路去找,有數十人騎馬去找就可以了。

  忽然,遠遠的有近二十騎奔了回來。

  黑暗中,胡勒根的聲音大喊道:“百夫長,我殺光那些宋人了,還找回十多匹馬!”

  “你再去把更多的馬找回來!”哈日查蓋大喊道,“往山邊去找,不被人牽走都能叫得回……”

  “好!”

  胡勒根應了一聲。

  但那二十騎還在縱馬向營地奔過來。

  “你沖過來做什麼?!”哈日查蓋喝道。

  “我……辎重在那邊!”

  “又來?”哈日查蓋凝視着黑夜中,猛地反應過來,大喝道:“襲營!宋軍又襲營了!”

  ……

  “辎重在那邊!”胡勒根又喊了一句。

  李瑕死死盯着蒙軍的營盤,沒有貿然沖進去。

  他非常冷靜地用目光掃視着,觀察着哪裡有篝火,哪裡沒有,尋找着蒙軍營寨中防守最薄弱之處。

  胡勒根說的沒重,辎重在北面,周圍蒙卒最少。

  “繞到北面!放火燒!”

  “籲!”

  斥候們拉住缰繩,迅速點起火把就往一個個帳篷裡丢了過去,也不管裡面放着的是哪些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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