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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斥候

終宋 怪誕的表哥 3159 2024-01-31 01:10

  十一月二十一日,張實才逃到叙州、史俊尚未派人通報各縣之際,李瑕正在馬湖縣境内的筆刀嶺上。

  李瑕重新整編五百人隊伍不到半個月,還在緊鑼密鼓地訓練。

  然而,馬湖江之戰已進行到了最激烈之時,萬一張實敗了,那戰事就在眼前。

  慶符縣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宋軍會大勝。

  唯有他聽易士英提及“張實不擅水戰,蒲帥深為憂慮”,認為張實也許會敗。

  偏戰事未有結果,暫時隻能告訴少數幾人,否則萬一動搖軍心,不是小罪。

  李瑕不願傻等消息,遂打算親自到戰場上看一眼,若判斷張實會敗,也好盡早堅壁清野。

  為此,他練了一隊騎兵斥候。

  也隻能由李瑕親自帶隊,論騎術、威望、經驗,他暫時找不出一個滿意的人選。

  挑選這些騎兵斥候時還發生了一件小事,一個名叫“楊奔”的新兵死活想要入選,其人騎術确實不錯,兵法也信手拈來……

  但李瑕嫌楊奔入伍時間太短、又不服從紀律,将他摁了回去。

  最後五百巡江手也隻有二十餘人讓李瑕滿意,他又任了兩個什長,分别名叫“宋禾”、“于柄”。

  宋禾、于柄是兩種人。

  宋禾很沉默,長得也很平凡,騎術、箭術,以及在五尺道上的表現都很平凡,但李瑕每有吩附就應下,不折不扣地執行;

  于柄是流放之人,以前給茶馬場養馬,騎術很好,長得醜,且有一雙羅圈腿,平時話很多,會思考、會反問……

  這次西行到馬湖縣,是他們第一次行進偵查。

  昨夜,他們行到筆刀嶺,不敢繼續向前,登上山,在月光下望了一會,看得不清晰。

  今日天蒙蒙亮之際,李瑕已帶人站在山頂眺望。

  一縷陽光灑在極遠處的江面上,兩百餘艘船駐泊,兩岸的人如螞蟻一般來來回回。

  “這是怎回事?”

  于柄揉了揉眼,喃喃道:“太平靜了吧?為何沒打起來?這是……放蒙軍上船了?”

  李瑕沒有說話,身姿仿佛與筆刀嶺連成了一體。

  宋禾也不說話,一會看着江面,一會看着李瑕。

  “說不通。”于柄道:“縣尉,這說不通啊。隻有一種解釋了……水師被騎兵俘虜了?但這,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啊。”

  還是沒人應他。

  “不可能。”于柄搖頭,道:“不可能,水師在江面上打仗,怎可能被騎兵俘虜?我在做夢吧?做夢也夢不到這種情形啊……張都統是名将啊。”

  又過了一會。

  依舊是于柄道:“縣尉,是否太遠了看不清楚?也許他們還是在作戰?我們再往近些看看?”

  “不必了。”李瑕道:“水師就是被陸兵俘虜了。”

  “縣尉說的對。”宋禾道。

  ……

  李瑕知道張實不擅水戰。

  但他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無數次的分析,分析環境、兵種、戰力,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這種結果。

  良久,李瑕也隻能對眼前的結果吐出一句話。

  “簡直……離譜。”

  ~~

  “走吧,趕回慶符,堅壁清野。”

  “是。”

  他們下了山,已到中午。

  一行人渡過關河,回到東岸,策馬向東奔了一段,忽見遠處有滾滾煙火騰起。

  于柄忙勒住缰繩,道:“這是蒙軍派小股人開始劫村了?”

  李瑕擡頭望了一會,道:“走,從北面繞過去看看。”

  “是。”宋禾應道。

  “縣尉,還不知蒙軍有多少人,小人先去打探吧?”于柄問道。

  “不用,直接過去。”

  不一會兒,他們繞到了由北面入村的道路。

  李瑕勒住缰繩,下馬在一個小水潭邊蹲下,看着地上的馬蹄印與馬糞。

  “算得出這支蒙軍有多少人馬嗎?”

  “十多人,二十餘匹馬。”宋禾道。

  于柄算着地上的腳印,道:“應該是十二人,二十餘匹馬。”

  “如何确定?”

  “看他們蹲在水潭邊喝水的腳印。”

  李瑕點點頭,道:“進村,殺了他們。”

  “是。”宋禾依舊應得幹脆。

  于柄則是眉毛一跳,心說縣尉行事實在是有些過于兇狠了……

  ~~

  油垇村。

  煙是從一家獵戶的房屋裡騰起的。

  那獵戶是兄弟三人,眼見蒙軍進房劫糧,躲在屋中對着蒙軍放箭。

  蒙軍也懶得與他們糾纏,把門一堵,一把火就将他家點了……

  名叫“紮那”的什長有些不高興,擔心因此驚動附近的宋軍。

  但再一想,他也覺得無妨,這附近并沒有什麼州縣,哪有什麼駐軍?今日有十餘隊人出來打糧,真遇到了小股宋軍,也來得及趕來支援。

  紮那不再管那被燒死的獵戶,提着彎刀走過村莊。

  “都快點拿糧!少他娘在那玩了!破了叙州城,多的是金銀女人……”

  話雖如此說,他并沒有很着急。

  現在剛打敗了宋軍水師,俘虜了那麼多的人和船隻,都元帥還在整備,大軍還要在馬湖江駐紮兩天,這才派他們出來就近搜點糧食。

  到處的土牆上都潑着血,屍體倒在地上,幾間屋子裡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一什人已足夠屠掉一個小小的村落。

  忽然,遠遠的有馬蹄聲傳來。

  紮那皺了皺眉,認為是哪什同袍又跑過來了。

  但為了小心起見,他還是下令道:“孛日貼,你到村口去看看。”

  過了一會,馬蹄愈來愈急,紮那聽到了箭矢破風聲。

  “不對……快!敵襲!敵襲!”

  紮那迅速拔出一支鳴镝箭,向天射去。

  “咿!”悠長又尖銳的鳥鳴劃破天際。

  紮那在第一時間翻身上馬,在最快時間内聚集三個蒙卒,向村口奔去。

  來的是一支二十餘人的宋軍,箭術一般,沒射死在村口瞭望的孛日貼。

  孛日貼想逃入村子,卻被箭矢壓得躲在一棵樹後。

  很快,宋軍已策馬沖上前,亂刀劈下,剁死了孛日貼……

  紮那大怒,慌亂中射了兩箭,怒吼道:“都出來!敵襲了!”

  他人數不占優勢,陣列沒擺開,他不敢硬敵這支宋軍,不敢再管那些還在村舍裡的蒙卒,隻匆忙帶着三人,拉了幾匹馱着糧食的馬匹,從村子另一邊逃走。

  “什長!我們的人……”

  “娘的,管不了了,等帶人圍過來,再弄死他們!”

  二十餘宋軍已殺了上來……

  ~~

  于柄跟着李瑕沖進一間村舍。

  他腦子很亂,隻覺縣尉下令太快、沖鋒太快,完全沒能反應過來。

  蒙軍的鳴镝讓他心裡有些慌,很擔心一會兒被包圍。

  然而,沖進這村舍一看,堂屋内的場景已激得于柄血直頂到腦門上,腦子一熱,那些雜亂的心緒瞬間消散。

  從看到三萬水師大敗,他隻覺得不可思議,根本沒意識到大軍戰敗意味着什麼。

  唯有到了此時,堂屋内男人與孩子的屍體擺在地上,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才讓于柄知道……為兵為将者敗了,就是把這些人置在敵人的屠刀之下任其蹂躏。

  村婦還在尖叫、大哭。

  一個蒙卒提起褲子,撿起彎刀。

  李瑕已踏着滿地的鮮血,一劍猛刺而出,刺傷那蒙卒。

  于柄怒吼,提刀沖上,猛剁。

  “噗噗噗……”

  ~~

  不到半個時辰,五十餘蒙軍重新包圍油垇村。

  紮那策馬進村,隻見八具幾被剁碎的蒙卒屍體擺在地上,仿佛是宋軍嚣張的挑釁。

  地上,一排帶血的馬蹄印指向東南方向。

  “追!殺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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