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覺得自己應該像個男人一樣理直氣壯的表白，不過，表白的時候聲音卻在發抖。

　　他心情沉重，等候電話那頭的答複。

　　袁梅沒有馬上說話，而是讓楊濤的心情變得越發壓抑的時候，才說，“楊濤，我是一個慢熱型的姑娘，可能對感情的表達不會那麼強烈。再說感情這個東西講究的是細水長流，你認識我才多長時間，你就說喜歡我，你知道喜歡這兩個字有多沉重嗎？經得住考驗嗎？”

　　慢熱？什麼意思？就是他對我有好感，隻不過僅限于好感，慢慢往下發展的話就會變成喜歡，然後變成愛，是不是這個意思？

　　楊濤激動地說，“不着急，我會等你的，我會一直等你的。”

　　“呵呵，你确實你這麼等下去就有結果嗎？”袁梅幽幽地說，“知道你把你的移動電話給我并沒安好心，楊濤，你是不是覺得我收了你這麼貴重的東西，就必須要跟你在一起？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把移動電話還給你。”

　　楊濤剛剛還輕飄飄的，這個時候突然重重的摔在地上，驚恐萬分的說，“沒有，真的沒有，梅子，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就是覺得這部移動電話給你用比較合适，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你千萬不要把電話還給我，你留着自己用就行了，好了，我也沒有别的事了，先挂了。”

　　楊濤挂了電話之後顯得無比的恐慌，如果原沒找到他強烈要求把移動電話還給他那該怎麼辦？

　　原本還想跟袁梅分享一下，今天初到省會時的心情，現在早已經沒有剛才的那份激動和期待，隻有孤獨的夜和孤獨的人睡着孤獨的床。

　　咚咚咚。

　　“哥哥，加床被子嗎？”

　　楊濤聽見門外那軟軟的聲音，抱着頭倒在床上，恨不得給自己兩嘴巴子，楊濤，你怎麼這麼蠢？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不知道嗎？什麼不好學，你學周良安，周良安他就是個流氓，你不是，你是個好人，要尊重女性，對人家好，應該不求回報才是……

　　周良安：NMP，老子招你了？

　　……

　　短暫休息一天過後，迎來周一。

　　楊小成的兒子在陽台上背課文，而這幾乎是他每天早上，都要完成的作業。

　　昨天晚上煮好的稀飯放在冰箱，過了一夜之後，第二天早上冰冰涼，放在外面常溫暖一下，正好當早飯。

　　陳小英從泡菜壇子當中抓了一把豇豆出來，切成顆粒之後，從大鐵杯子裡舀了一勺熟油辣椒，加了些許花椒面和味精，就端了出去。

　　“兒子，吃早飯，吃了去上學了。”

　　陳小英招呼了一聲後，在給楊小成添了一碗稀飯，“我去問了一下他們，就算全部考雙百分，要想進一中那也得排隊，這次一中隻招四個班，一百六十人，想進，難咯。”

　　楊小成原本想說能讀出來書的，在哪個學校都讀的出來，讀不出來那你把他最好的學校去，都讀不出來。

　　可是這樣的話，也隻敢在他的心裡想一想而已，要是真說出來了，老婆肯定會生悶氣。

　　陳小英不是那種大喊大叫的女人，但是如果受了什麼委屈或者有什麼疙瘩，會藏在心裡，很長時間都不跟楊小成說話。

　　在周良安沒出現之前，楊小成是維修廠所有人的偶像，因為他是唯一一個以工人身份取到機關女幹的人物，陳小英在勞資上，股級科員，工資每個月比楊小成要高一百塊。

　　兩口子加在一起差不多要掙900塊，是好多人眼中的模範夫妻，雙職工，雙待遇，掙錢多，分房早，不知道紅了多少人的眼。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家庭，同樣有他們的煩惱。

　　兒子出來的時候，兩口子絕口不提剛才的話題，這樣的壓力不應該子女去承擔，而應該父母默默地付出。

　　楊小成給羊起剝了一個白水蛋，明明看到楊啟，臉上嫌棄的表情，她還是把雞蛋掰成了幾瓣，放在稀飯碗裡，“不喜歡吃也要吃，這正是發育的時候，雞蛋能補充營養，不吃營養跟不上。”

　　楊啟拿着勺子從涼拌的泡豇豆碗裡舀了一大勺，放在稀飯當中，攪了攪，然後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三兩下吃完提着書包就上學去了。

　　“爸，媽，我走了！”

　　看到兒子出了門，陳小英這才接着說，“我在機關裡打聽了一圈，一中的關系倒是有，但是不穩妥，而且差不多要花兩三千塊，就算花了這個錢也不一定進得去，哎……”

　　陳小英難過地說，“要是能認識一中的校長，就好了……”

　　楊小成不認識一中的校長，不過她卻從他的短褲包包裡面拿出一個信封來，放在桌子上。

　　陳小英不知道信封當中裝的是什麼，疑惑的拿起信封來，打開一看，裡面居然裝着1000塊錢，陳小英的臉色變了變，她将信封放在桌子上，“這兩天機關裡面在傳，你也在外面接私活了？”

　　楊小成的臉上永遠都是挂着驕傲的神色，“我參加工作十二年，從幹電工那一天開始，哪天沒接私活？隻不過是沒收錢而已，沒收錢就叫幫忙，收了錢就要幹私活？這種評價是不對的。”

　　陳小英心疼的看着丈夫，“我聽他們說薛剛讓你寫檢讨？”

　　“我不寫，我沒錯，為什麼要寫啊？”

　　楊小成把最後一口稀飯跑進嘴裡，“我知道你對兒子抱了很大的期望，但是我們兩口子在這個單位上工作了這麼些年，外面的世界變成什麼樣子，早就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認知。按照我們現在的知識面和見識，想要把他教得多有出息，其實很難。現在隻是讀個初中，找關系就要花兩三千，以後呢？老生産基地這點工資恐怕不夠用。”

　　楊小成認真地看着陳小英，“我就想問，如果我鐵了心想出去，你會支持嗎？”

　　九三年這一年對許多人來說都是非常關鍵的，他們認清了當前的經濟發展的形勢，所以紛紛選擇辭職下海，有人成功了，也有人失敗，但是卻沒有人嘲笑過他們，因為他們敢于邁出這一步。

　　楊小成也想離職，不過他不是一個獨斷的人，他有家，無法得到家人的支持，他還不敢這麼冒進。

　　陳小英卻沒有急着表态，就在陳小英猶豫這一刻，楊小成說，“要不我再想想……”

　　楊小成出門的時候，氣壓很低，因為今天薛剛讓他當着所有人做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