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靜都已經低下頭了。
李工還歪着頭看于文靜,“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你們家是哪兒的?”
像這樣的問題,李工一口氣問了許多個,不過于文靜成功了呼吸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
白靈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馬上擠到了兩個人的中間,警惕的看着李工,“我姐姐不喜歡你,你能不能走開?”
“小丫頭,你這麼兇巴巴的幹什麼?”
李工覺得他就隻是一個小丫頭,不懂事而已,也懶得跟他計較,于是又繞到另外一邊,“你跟這個寨子裡面的站名長的不太一樣,你的皮膚要白一些,也要嫩一些。”
于文靜聽到這話的時候,全身顫了一下,趕緊把臉朝到白靈那邊。
“你是在教這些小孩子認字畫畫嗎?”
“你以前在外面上過學吧?”
“你知道我們建築工程院嗎?國營的大單位。”
李工的臉上滿滿的都是自豪,朝于文靜笑着說,“你知道國營單位嗎?不知道吧!我跟你說,我們單位可難進了,但是進去了之後,那福利待遇,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呢!”
“你就拿我來說吧,我現在到手的工資加獎金和補助,一個月差不多要七八百塊呢!”
七八百差不多已經超了華南省1993年人均月收入,甚至高于省會雲城人均月收,的确算得上是高收入的人群,也難怪他這麼自信。
于文靜卻不喜歡聽他說話,總感覺這個人的臉皮實在是太厚了,但是于文靜好像又忽略了一個事實,周良安當初的臉皮似乎比他還厚,這讓于文靜不自覺的想到了和周良安的初次相遇和再次相逢,及那個帶着強迫性質的吻。
于是于文靜的臉紅了,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看到姑娘羞澀的時候,李工就覺得是有戲的,如果沒戲的話,一個女人為什麼要害臊呢?
“我跟你說,我們院有電影院的,一到周末就免費看電影。”
“家裡吃的穿的用的,基本上全都靠配發。”
“我反正從工作到現在,基本上沒怎麼花過錢,發的工資基本上都存了下來了。”
李工又說,“你既然是在外面讀過書,為什麼又要窩在這個小地方?交通不方便,電壓又不穩,就連上個廁所都不方便。”
“這個星期天我要回一趟綿城,你想不想去綿城逛一逛?一起去!”
于文靜的頭變得更低,使勁地搖了搖。
白靈着急地喊,“誰要跟你出去逛一逛呀,你能不能走開呀?”
“我姐姐又不是沒去過綿城!”
“你去看過大海呢!”
“還坐過飛機!”
李工當時一句小孩子好面子的吹牛,大度的笑了笑,“你還知道飛機呢,不容易!不過飛機這個東西可不是誰想坐就坐,飛機票超過我一個月的工資了。”
這話像在說機票貴,同時也有炫耀自己工資高的成分,李工自信地笑了笑,歪着頭朝白靈看過去,“你姐姐坐過飛機?那飛機長什麼樣?”
“你姐姐看過大海,大海有多大呢?”
李工覺得于文靜不可能出地遠門,畢竟這麼閉塞的地方,要出一趟遠門,大概像做夢。
再說了,看看于文靜這個害羞的樣子,的确也不像是出過遠門的。
李工自信地說,“我去過一次洲海,在那裡我見過大海,你們知道嗎?”
“真的是無邊無際……”
白靈驕傲地昂起了頭,“我知道,我姐姐跟我講過,大海會漲潮,還會退潮,退了潮的時候還有好多人去趕潮,他們最喜歡挖哈……哈……嘎啦!”
李工愣了一下子,漲潮退潮這個他倒是知道,不過嘎啦是個什麼鬼東西呢?
“小丫頭,你姐姐一定是把書本上的知識告訴你了吧?”
“我跟你說,書本上的知識雖然有用,但是和真正看到完全是兩個樣子。”
“你是不知道浪潮的聲音有多大,此起彼伏的,就像打雷一樣……”
“海風撲在臉上的時候,鹹鹹的,濕濕的,那種感覺在書裡是讀不出味道的。”
于文靜像起那天夜裡的良安,與他站在大海邊聽他唱軍港的夜,一切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想着想着,于文靜的眼神發直,在回味,又似在向往。
她呆呆的樣子看得李工一愣,認為是自己的形容與炫染為她營造出了足夠的想象空間。嗯……見多識廣有閱曆就是優勢,這些鄉下的姑娘沒什麼心眼的。
就這麼個姑娘,趙工為什麼不敢過來呢?
李工想太多……
于文靜也不願意開口,如果有多餘的時間,她願意多想想周良安。
而白靈不一樣,她要強,拉着于文靜拼命地晃動着她的胳膊,“姐姐,你快跟他說,你去過海邊,你還坐過飛機,你還出過國!”
嚯嚯……
這下子,李工笑得更開心了。
小孩子嘛,都喜歡吹牛,不過能想到出國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過在李工看來,他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說他去過外太空呢。
白靈卻覺得文靜姐有這些經曆,會讓她也覺得光榮,似乎文靜姐去過,她就去過一樣。
于文靜在白靈的眼中就是完美的,文靜姐做什麼都是對的,她勤勞、善良、美麗,她怎麼可能騙人?
可是文靜姐姐為什麼不跟人争辯呢?這是小白靈永遠都理解不了的事情。
就像一起長大的孩子都說白靈的哥哥不會回來了,白靈跟他們争論,跟他們打,似乎以言語的勝利和決鬥的勝利就可以決定事情的走向一樣。
她不能理解于文靜為什麼沉默。
于文靜沒有跟任何人分享過她前一陣子出去的見聞,不包括白靈。
因為白靈是個小丫頭,于文靜願意像講故事一樣把那幾天的旅途都告訴她。
但如果是成年人,他們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于文靜也不打算分享。
因為那幾天時間更像是她和良安的秘密……也是甜蜜。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叫什麼名字呢?”李工覺得他在這裡浪費了這麼多口水,至少一個名字還是要問到的,要不然一會怎麼在趙工的面前吹呢?
“李工……”
突然有人叫他,擡頭一看是秦淼過來了。
“秦總,你怎麼來了!”
秦淼帶着調侃的口吻說,“李工一會說工程難度大,一會說工程周期太趕。”
“怎麼還有閑情興緻在這裡聊天?”
李工幹笑着,“我本來是要去工地上轉轉的,秦總,我先走了。”
扭頭離開的時候,李工還偷偷看了于文靜一眼,心想,老趙這眼睛還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