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的風是冷的,隻有唇是熱的。山宗行事向來讓人琢磨不透,就連現在也是說親就親。
神容還是不忿,偏不想讓他得逞,奈何動不了,兩手抵在他身前,唇被堵得更緊。
他低着頭在她眼前,幾乎和她一起裹在了大氅裡,臉一轉,又一次,舌強勢地擠進。
有一瞬間,神容甚至已經描摹出了他薄薄的唇形,以自己的舌。
緊接着他的舌就纏了上來,她不禁仰高了頭,脖頸拉長,無聲地僵住了身。
許久,腰上墜着的鈴铛叮鈴一聲輕響,是山宗的手掌蹭過的緣故。
他終于緩緩退開,那雙薄唇一點點離開,鼻尖也從相抵到相離。
神容還維持着仰臉的姿勢,對着他,一呼一吸地換氣,兇口劇烈起伏。
唇上是麻的,舌也麻了,似麻到了舌根。
“親夠了?”她輕喘着問,帶着絲挑釁。
山宗也在喘氣,兇膛裡貼着她軟軟的身軀。
她鬓邊一縷發絲亂了,眼裡不再泛紅,盛着月色,如浸水光,凜冽又動人。
他一直盯着她,看出了她那絲不快,擡手,拇指抹過剛被她咬過的下唇,揚着唇角笑:“就是沒有也該走了。”
又沉又壞的語氣,話音未落就拉着她繼續往前。
神容被拽出去時都還有些不情願,掙了一下沒掙開,隻能一手攏着大氅跟上。
沒多遠,月色下的荒原裡,露出了另一輛馬車。
駕車的依然是個胡人,顯然早就在等着的。
神容被拉過去,腰上一緊,又被山宗不由分說地抱上車。
他跟着低頭入了車内,馬車便和先前一樣迅速駛了出去。
“還好早安排好了換車,否則剛才多出來的那個就麻煩了。”他在黑暗的車上壓着聲。
神容不搭理他。
山宗仍一隻手摟着她腰,扣得緊緊的,像是怕她會跑一樣。
這次很快,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車就停了。
有昏暗的燈火隔着車簾映入車内。
山宗摟着神容下車。
眼前是一家供往來旅人落腳的客舍,大門半開。
神容站在車邊往左右看,車就停在腳下一條磚鋪的窄街上,他們似是到了一個鎮子裡,隻這條街便能看到頭,也隻眼前這家客舍亮着燈。
山宗摟她的手還沒松,直接攬着她走入客舍大門。
客舍裡大概是聽到了動靜,立即出來一個絡腮胡須的胡人掌櫃迎接他,點頭哈腰,一口熟練的漢話:“貴客回來了,快請入内。”
“嗯。”山宗摟緊神容,邊往裡走邊問:“我的随從呢?”
“都在裡頭等着貴客回來呢。”
說話間入了客舍廳堂,那胡人掌櫃将門合上,擡手做了個請:“什麼都備好了,貴客随時可去安歇。”
山宗說:“找個女婢來伺候。”
掌櫃稱是,暧昧地看了一眼他懷裡摟着的神容,躬身退去了。
廳堂内一燈如豆,幾張方木桌邊坐着一群身影,約有十幾人。
胡人掌櫃離去後,其中一人起了身,其他的人也跟着紛紛起身。
一群人皆身服短打,額纏布巾,腰上或小腿上綁着短匕首,燈火裡看來大多橫肉滿面、目露兇光,似乎都不是善類。
最先起身的那人右眼上還纏了個黑皮罩子,更顯兇惡。
他走近來,朝山宗抱拳,緊着嗓子喚了個新稱呼:“崇哥,都打點好了,就等你帶人回來了。”說着瞄一眼他身旁的神容。
山宗颔首,低聲說:“辦好了就盡快走。”
“是,咱都知道的。”那人退開兩步,給他讓道。
山宗摟着神容繼續往裡走,她邊走邊又回頭看了看那群人。
那群人皆面朝着山宗,還在目送他,看起來對他既恭敬又畏懼。
往裡皆是客房,按門口挂的牌子分出幾等。
山宗摟着神容走到一間上房外,推開門,将她帶進去。
房内亮着燈火,桌上擺着一盤熱騰騰的胡餅,配着幾樣胡人小食。一隻大肚細口的銅壺裡盛着熱水,壺口還在冒着熱氣。
果然如那櫃上的所言,什麼都準備好了。
山宗将門合上,才松開摟神容的手。
她掃視着屋内,目光又掃過他,此時才開口:“那些就是你的随從?”
山宗差點以為她要一直都不理他了,盯着她反問:“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神容淡淡說:“黑場上的,綠林人。”
和那大胡子他們是一類人。
山宗點頭:“知道就好,那你可知道我動用了多少黑場上的人才找到你?”
神容怔一下,又看向他。
他身上一襲深黛的錦袍寬着,發上金冠熠熠,燈火裡長身而立,身如在往昔,唯有眼光深沉,人還是幽州的山宗。
“就這樣你還覺得我是瞧不起你?”他臉上的笑一閃而逝,盯着她的眼裡沉幽幽的一片:“你要記好了,下次說幾個時辰就是幾個時辰,别玩兒我。”
神容眼神動了動,才知道他的确是帶着氣的,先前情緒反而淡了,頓了頓才輕聲說:“我沒有。”
山宗看了她一會兒,心想算了,反正也沒下次了,何必再說這個。
門外響起兩聲敲門響,有蹩腳的漢話在說:來伺候貴客。
是櫃上的安排的胡人女婢來了。
山宗拉開門讓她進來,指指神容,意思是伺候她,自己走了出去。
外面一群身影,正從暗處往外行,見到他自客房裡現了身,個個都低頭抱拳。
還是那群綠林人,在他眼前乖巧得不像是行走黑場的。
山宗站在門廊下,擺了下手,他們才繼續往外走了。
綠林山野裡的人,消息是最快最靈通的,四處都有門路行走。
這一群人幫着他利用黑場搜羅消息,打點身份,安排車馬,一切才能如此迅速。
山宗吹着廊下的涼風,想起那日在關城處一直等到日落也沒見到神容返回,反而等來了一個兵渾身濕透地回來報信,說她不見了,當時大約是真的動了氣。
說好的幾個時辰就返回,居然就不見了。
但他還是找了出來。
此時被這關外的涼風一陣陣吹着,似也在提醒他,他當真找了出來。
又吹了一陣涼風,在那銷金窟裡沾染的酒氣和脂粉氣似都散了。
身後的客房裡,那個女婢退了出來,離去了。
山宗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舉步回去。
房裡靜悄悄的,神容已經在胡床上躺下,背朝外。
山宗合上門,站到床前,才發現她已經睡着了,大約是坐在這裡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身是斜的。
大氅從她身上滑下,半搭在她腰上,又拖下床沿。
胡裙很露,她白生生的肩頭袒露着,後背也露了一片,幾縷發絲因趕路太急而微微淩亂,直撲入他眼底。
山宗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遲遲沒移開,想起了那群綠林追查到的消息。
她這樣的相貌太惹眼了,他們很容易就在一個牙婆子的手底下問了出來,據說她當時是為了躲避一群關外敵兵才落入了牙婆子的手裡。
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不該那樣說,她的确沒玩兒他。
如她這樣的驕傲的嬌女,從來也不曾纡尊降貴過,又何嘗做過這等以色事人的事,否則又豈會紅了眼眶。
山宗彎腰,将拖到地的大氅拎起來,看她身上,沉着眼,從頭到腳都看了一遍,沒有看到什麼傷痕,眼神才緩和。
她腰上流蘇間的鈴铛還在,他伸出一隻手去解,惹得她輕動了一下,腰下胡裙的裙擺裡露出什麼。
山宗看她一眼,那裙擺層層疊疊,他手指伸入,摸到了那東西,是錦袋,裡頭自然還是她那卷書。
大約是因為那支舞換了衣服,她就将書卷綁在了厚厚的腰下裙擺中藏了起來。
他好笑,将錦袋往裡塞一下,手指碰到了她的腿。
這雙腿之前一步一動在圓台上曼舞的情形還在眼前。
他手收回來,将大氅重新搭回她身上,扯了下身上錦袍的領口,又撚了撚手指,眼中盯着她安睡的側臉,忽又一笑。
其實她跳得不錯。
他當時坐在那裡,看着她朝自己舞來,看到的是她滿身的豔光,那是另一幅模樣的長孫神容。
可能她不知道,當時滿場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還好他去得夠及時。
……
天亮時,神容睜開了眼。
睜眼就有一瞬間的恍惚,胡床頂上的幔帳滿是花紋,她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如今身在何處。
那銷金窟裡的經曆就像一場夢,還好夢很快就醒了。
忽覺身旁有人,她慢慢轉過頭,愣了一下,身側的男人剛剛坐起。
山宗正在穿衣,轉頭看了她一眼:“醒了?”
神容還沒完全回神,眼珠盯着他輕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她身上胡裙未褪,一條腿還與他相貼着。
山宗眼神在她臉上轉過一圈,臉上似笑非笑的:“不用看了,我就在這裡睡的。”
神容擁着大氅緩緩坐起來,昨夜她說睡着就睡着了,一點沒有感覺到。
“做什麼?”她開口問,也不知為何就這麼問了。
山宗眼一下凝在她身上,貼近一分,挨着她的腿也貼得更緊:“擔心我對你做了什麼?”
神容一手撐在床上,斜睨他,看到了他下唇一點破皮,是她咬出來的,眼神晃一下:“有什麼好擔心的,反正這裡無人認識我們,認識我們的都知曉你我做過夫妻,還會要求我冰清玉潔不成?”
她的語氣很低,一字一字鑽入山宗耳中,他不禁笑了,掃過她白嫩的肩頭,痞氣橫生:“那我豈不是虧了。”
神容眼上一跳,覺出了話裡的含義。
他果然是個壞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