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煙和夏溫暖匆匆趕來盛世集團的時候,恰好看到陳安好憤然疾步而來。
“安好。”
兩人走上前,眼中滿是擔憂。
最近的事情對陳安好打擊太大,這種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她們擔心陳安好會堅持不住,直到崩潰。
深呼吸一口氣,陳安好稍稍平複了一下充滿怨恨和焦躁的心情,對蘇煙和夏溫暖緩緩搖搖頭,聲音平淡如陵城臘月的風:“我沒事。”
“真的?”
蘇煙很難相信陳安好的安慰,她的表情滿是疑惑:“湛千城答應把陳氏集團還給你了?”
陳氏集團接二連三出現重大事故,面臨倒閉破産,是湛千城替陳氏集團善後,又籌謀力保,這才穩住陳氏集團的一切,不至于淹沒在時間洪流中,成為一段讓人茶餘飯後肆意評論的過往。
經此一事,雖然陳氏集團沒有在明文條例中寫的明明白白,但湛千城,無異于是陳氏集團的救世主和掌控者。
陳氏集團……
陳安好的眼中閃過一抹清晰的傷:“沒有。”
“那你……”
“蘇蘇,我隻是……有些東西,慢慢的想明白了……”她說完,變擡眸看向蘇煙和夏溫暖,露出無力又蒼白的一笑:“99天了,我突然想出去走走。”
“99天?”
夏溫暖有些不解,但蘇煙仔細一算,卻猛然驚覺,陳安好認識湛千城,似乎恰好是99天。
從陳建國第一次入獄,到幾經周折,陳氏集團幾乎宣布破産,到後來攀上世亨集團一躍成為陵城炙手可熱的建築公司,到最近,陳建國死後,陳氏集團管理層更新換代……
恰好99天。
陳安好她,竟然記得這麼清清楚楚。
她的心裡,此刻對湛千城,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恨?
“安好,你打算要去哪兒?”
夏溫暖剛剛問出聲,蘇煙卻同時直截了當的說道:“我陪你一起去。”
“蘇蘇,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靜。”
性情柔和和爽朗并存的陳安好,此刻,表情深沉,眸色深邃,從上而下透露出一絲淡漠的悲涼,卻又堅韌倔強。
“可你現在這樣,我哪裡能放心讓你一個人離開。”蘇煙堅決不同意。
這個時候的妥協,不是尊重好姐妹陳安好的決定,而是放任她将心裡的傷疤無限撕扯到一發不可收拾。
夏溫暖也覺得現在讓陳安好一個人獨處很不安全,于是也連忙勸道:“安好,還是讓蘇蘇陪你一起去吧。”如果她沒有家庭拖累,她也會堅定不移的陪陳安好一起離開。
“你們放心,我爸的仇一天沒有報,我就一天不會有事。”
兩個好姐妹義無反顧、設身處地的為她着想,陳安好很是感激,但她真的需要時間,抛開一切,一個人去陌生的地方靜一靜。
……
半年後。
時間仿若一匹脫缰的馬,飛速地奔跑着,如一道流光,在人們蓦然回首間才發現,原來,匆匆流逝半年,竟然如此深刻。
譬如,湛千城。
世亨集團,湛千城的辦公室内。
蕭朗風流倜傥地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嘴裡叼着煙,薄薄的煙霧在他指骨分明的指間緩緩地燃燒着,正如它的主人一般潇灑。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後,這才緩緩說道:“大哥,她回來了。陳安好回來了。”
半年的時間。
她離開了陵城,離開了所有她熟悉的、熟悉她的人。陵城中,沒有了她的身影,沒有了她的愛和恨,
時隔半年,她,回來了。
李旭東正喝着茶水的動作突然一滞,然後華麗麗地把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
在蕭朗轉過頭嫌棄的看着他的時候,李旭東抽抽唇角,壓低了聲音說道:“小三,你不知道陳安好離開的這段時間,她已經成了大哥的禁忌麼?!你是皮癢了,還是皮緊了?!”
江晨希看向湛千城,看着那張絕美絕冠的容顔,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會所的工程落幕後,陳氏集團現在是陵城數一數二的建築公司,你就算因為珊珊要維護他,也不至于要把他捧到這種地步吧?”
上午的豔陽透過辦公室裡挂在落地大窗上的薄薄紗簾,懶懶得照在慵懶的靠在老闆椅上的湛千城身上,在他周身灑下了一層淡淡的傾城光輝。他點燃一支細細長長的香煙,臉上的表情始終淡淡然鎮定從容,稀薄的煙霧屢屢上升,透過煙霧看去,把他身上的精貴氣場渲染的更加迷情。
從缭繞的煙霧中看過去,湛千城的臉上帶着絲絲迷幻,似真似幻,分辨不清。
許久許久,久到江晨希、蕭朗、李旭東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輕聲吐出一個不輕不重的音調,“嗯。”
明顯給了這麼一個最簡單的回應,卻沒有想要再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那淡漠無所謂的語氣,正如當時他最近半年來對待陳氏集團和黎皓天的态度,絲絲縷縷的深沉意味,讓人捉摸不透。
李旭東見湛千城不願意開口,撇撇嘴,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句:“我都說了,陳安好是大哥的禁忌。”
敢當着陵城四少和世亨集團所有高層的面和湛千城頂撞,這樣的勇氣,這樣的氣魄,讓他稍稍覺得驚豔的時候,也知道,她幾乎被看重臉面和形象的湛千城拖黑了。
湛千城淡然的沉默着,直到手裡的煙燃燒到了盡頭,這才緩緩起身,無視了辦公室的三人,一個人獨自向着外面走去。
在走到李旭東面前,他突然頓住了風靡萬千的挺拔身形,嘴角扯開一個似真似幻的笑容,眼中的璀璨眸光一點點流淌滾動着:“記得把剛才吐得清理幹淨。髒。”
說完,他才緩緩地轉身,攜着滿身強大的氣息,徐步離開。
陳安好,回來了。
陳安好,回來了。
他的腦海裡,一直飄蕩着這六個字。
而後,是江晨希柔涼的聲音:“會所的工程落幕後,陳氏集團現在是陵城數一數二的建築公司,你就算因為珊珊要維護他,也不至于要把他捧到這種地步吧?”
是啊,半年了,那幾個人嚣張得意了半年了,想必,每個人都覺得人生太過美好了吧。
……
雅頓音樂館。
陳安好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表情淡然的有些夢幻,似乎,臉上那層波瀾不驚的面具已經深深的嵌在了她的面容上,如影随形,不離不棄。
朱萌萌仔細打量着她,總覺得,時隔半年再見到她,她似乎變了很多很多。
“安好,已經和張董約好了,今天的晚上,皇冠酒店,隻要能拿下贊助,你的鋼琴音樂會就可以順利拉開帷幕了!”朱萌萌給陳安好泡了一杯玫瑰茶,放到她的手邊,看着她淡然的輪廓,說道。
“萌萌,謝謝你,不僅讓我可以順利簽約雅頓音樂館,還忙前忙後幫我牽線拉贊助。”陳安好淺淺一笑。
朱萌萌看着陳安好和半年前毫無差别的側臉,笑哈哈的說道:“主要是陸老師鼎力舉薦,我嘛,就隻做了些跑跑腿、打打雜的事兒。”
“陸老師自然要感激,但如果沒有你,我也不能這麼順利的簽約。”
陳安好微微抿唇一笑:“萌萌,等贊助的事情談妥了,我一定請你好好吃頓飯。”
“安啦安啦,就這麼痛快的決定了。”
朱萌萌咯咯咯的笑的毫無心機。
兩人出了休息室,正要離開,突然聽到大廳裡嘀嘀咕咕的,期間偶爾蹦出“陳安好”的名字。
“陳安好,那不是半年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陳氏集團的大小姐麼?”
“你們聽說了沒,她和現任陳氏集團總裁黎皓天曾經在一起過,甚至還差點訂婚了,結果被曝出插足了黎皓天和南音音青梅竹馬的感情。”
“這算什麼新聞,真正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她之前還插足過湛大少和莫珊珊的感情呢。”
“看來,這位是個典型的小三專業戶啊!”
“……”
朱萌萌伸長了耳朵仔細一聽,頓時忍不住抱怨道:“靠!真是一群八婆!”
“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想說什麼就說吧。”
陳安好面對音樂館裡工作人員的議論聲,隻是淺淺的笑了笑。
她雖然看似毫不在意,但朱萌萌總覺得,她臉上的笑容有些破碎的神采,似乎在認真地思索着什麼。
她其實也在介意那些人在嚼舌根?
說不介意,定是假的吧。
陳安好雖然不是出生顯赫世家,但陳氏集團也是在陵城有根基的,她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頭,自有自己的驕傲。陳氏集團發生變故後,曾經無憂無慮的她頓然淪為那些人随意诋毀的小三……很多難聽的字眼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她絕對不可能做到全然無視。
朱萌萌看向陳安好的眼神,帶了一抹心疼。
但事實上,陳安好并沒有介意别人怎麼評價她。畢竟,清者自清,她沒有做過,根本不用擔心身正影子歪,她到底是不是小三,終究有一天會證明一切。
她最在意的是,湛千城為什麼要那麼對她!
她所憎恨的那些人,他通通都要保,還一個個把他們捧的那麼高高在上,使得她在報仇的路上越走越艱辛……
他,是執意要把她逼入死路、狠狠踩死才甘心嗎?
半年了。
她離開了半年,僞裝好了一切,重新踏上陵城的土地,告訴自己,糾纏了她半生的99天之情,自她回到陵城的那一刻起,就全都徹底冰封在她的心裡。
她,再也不會執迷當初一心想要一個答案的愛和情,那隻會讓她覺得,自己很下賤。
此時此刻,她隻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