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好從小就對數字不敏感,很難記得任何人的手機号,就連她自己的手機号,有時候腦袋一懵,多少也會有些錯亂,自然,對于這個陌生的手機号,她乍一看似乎感覺有些熟悉,但仔細一想,卻又毫無思緒。
她踟蹰了一下,最終還是接聽了:“喂?”
又或許,是送快遞的呢……
可是,她沒買快遞啊……
電話那頭是許久的沉默,就在陳安好以為對方不會開口,把這通電話定義為神經病作祟之時,一個熟悉的、讓她身子一僵的聲音淺淺傳來……
“你在哪兒?”
縱然沒有見到電話那頭的人,陳安好也依舊忍不住身體僵了一下。
她沒有忘記他的話:上午乖乖挂點滴……下午好好休息……我晚上來接你……明天去公司上班……
陳安好避開手機話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真的是山大王!
她這才跑出來,他就立馬得了消息,分分鐘打電話追殺過來……
“我在路上,準備去蘇蘇家裡。”
把自己的情緒調到最佳狀态,陳安好的聲音聽起來軟軟的,柔柔的,是盡量安撫着湛千城的語調。
湛千城慵懶的坐在老闆椅上,眼睛盯在電腦屏幕上,手指有意識無意識在鍵盤上敲出幾個字。
“……”
對面許久都沒有聲音,陳安好被這沉默的氣氛壓抑的有些沉悶。
她握着手機的手指發力,聲音悶悶的反問了一句:“你有事?”
湛千城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下巴輕輕擡起,翹起的弧度勾出出有些深刻的輪廓:“剛才,為什麼挂我的電話?”
這丫頭,是越來越的放肆了!
不僅公然删掉他的手機号碼以示挑釁,現在,還敢明目張膽的挂他的電話!
當他是死的啊!
“……”
陳安好被湛千城問的有些腦袋發懵了。
她運轉腦細胞,快速的想了想。
難道,她記憶錯亂了?他在打這通電話之前,難道還打過一次?
額?
陳安好越想越是覺得詭異,這通電話之前,她的手機有響過嗎?
沒有啊!
等等……
陳安好突然瞪大了雙眼,眼前似乎活躍的跳動着兩個大字:愛你!
那個不是“愛你病毒”嗎?難道?不是嗎?
愛你……愛你……
這兩個字蹦跶的實在厲害,在陳安好的世界裡橫沖直撞,晃得她眼睛有些發酸,撞的她整個身體也跟着有些發麻。
她咬着唇,努力的平息了一下自己混亂的思緒,帶了幾分不信任和疑惑,反問:“那個……愛你……愛你……是你?”
這話,如果是别人聽了,一定會覺得很混亂,但身為當事人的湛千城,卻聽了一個明明白白。
愛你。
愛你。
是你。
他的唇角輕輕勾起,眼中的色彩也變得柔和。
約莫過了五六秒鐘,他才緩緩的“嗯”了一句。
陳安好一直在等待着。
她的神經一直緊繃着,直到他輕輕的“嗯”了一聲,她的身體不僅沒有放松,反而更加僵硬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扯扯嘴唇,呆呆的坐着,手臂僵硬的舉着,手指僵硬的握着手機。
司機師傅在後視鏡中瞥到了陳安好講電話的狀态,微微一愣。
這個小姑娘,完全可以演武俠片中一個被點穴的少女。
期間還不用剪片,渾然而成的僵硬姿态。
“姑……”他想提醒一下她,你說的目的地到了,但看陳安好拿着電話僵持的樣子,隻得先把車靠邊,慢慢等着她講完這通電話。
電話那頭。
湛千城的唇瓣緊緊抿着,力道有些偏大,将他嘴唇的輪廓凸顯的更加分明。
兩人都沉默了很久很久,如果不是屏幕上那不斷跳躍的時間顯示着時間的流逝,兩人必然以為,彼此,對方已經挂斷了電話。
“那個……”
“那個……”
相同的字眼同時響起。
一個低沉,一個清冽。
湛千城的唇角不自主的彎起,他眼裡的眸光散出柔軟的光線,整個人的姿态柔軟的絲毫沒有攻擊性。
“嗯?怎麼了?”他問。
陳安好視線愣愣的,本來想把方才那個“愛你”的話題當做一頁紙張,斷然翻過去,可是,心底的疑惑,心裡的驚訝,讓她霍然直接開口問道:“為什麼……是那兩個字……”
愛你。
湛千城是想要告訴她什麼嗎?
湛千城微微張開唇,想要告訴她,這是他的答案,是半年前她問他時那句沒有給她的答案,是延遲了半年的答案。
同時,他也希望,希望她每次點擊“愛你”,撥通他電話的時候,他也可以告訴自己,其實,她也依舊愛着他。
可最終,他唇角的弧度緩緩落下,眼中的柔軟也漸漸淡了下去,理智控制着他的神經,牽動着他的唇部肌肉,緩緩的做出了解釋:“随手寫的。”
“……”
随手寫的?
這麼随手?
陳安好的眼底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也不知道是釋然,還是在傷感,又或者是無奈,總之,心情很複雜,
她深吸一口氣,又呼出來,似乎剛剛經曆了一場硬仗,全身驟然失了力氣。
思緒漸漸回籠,她悶聲回道:“哦。”
擡眸,見司機師傅已經把車停了下來,車窗外,能顯而易見的看到蘇煙所在的小區。抱歉的看了一眼司機師傅,她連忙問道:“你還有事嗎?”
“沒有。”
“嗯,那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先結賬下車了。”
“……”
湛千城神色一頓,吩咐她:“别亂跑,下午四點,我讓紀華接你回醫院。”
“哦……”
聽到陳安好的聲音後,湛千城果斷的挂斷電話。
“嘟嘟”的聲音傳來,陳安好意識到他挂了電話,把手機收起來,她看向司機師傅,抱歉的說道:“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請問,一共多少車錢。”
……
世亨集團。
湛千城剛挂了陳安好的電話不久,紀華就進來禀告說:“先生,陳氏集團的黎皓天來了。”
黎皓天。
湛千城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中閃過一道冷光,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的聲音平和,帶了幾分公式化的敷衍:“讓他進來。”“是。”
紀華走出去後,黎皓天就跨步走了進來。
他一進門,就看到正在敲打着鍵盤的湛千城,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電腦屏幕上,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出現而分心分神。
他等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湛千城依舊自顧自的敲打着鍵盤,看着電腦,他不得出聲提醒他:“湛少。”
他的語調帶着年少有為的意氣風發,相比起初見到湛千城就莫名覺得卑微的那種感覺早就随着他漸漸步入上流社會而煙消雲散。尤其是穩穩的捏住了湛千城的緻命七寸後,他在湛千城面前,甚至有一種完全足以匹敵的感覺。
湛千城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整個人都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懶的緩緩擡眸,微擡的下巴展現抽他高高在上的氣場。
一瞬間,将黎皓天那點自以為是秒殺成了渣渣。
黎皓天蹙蹙眉頭,雖然心裡不太舒服,卻也還是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的真是差距,并沒有不怕死的挑釁湛千城的高傲和手段。
“我聽說陳安好回來了。”
如果不是莫珊珊的那通電話,他現在還在靈縣出差。
莫珊珊說,陳安好回來就直接聯絡上了湛千城,而且,湛千城還刻意提出送她回家。
不管對于莫珊珊還是他來說,這都不是一個好兆頭。
湛千城沒有錯過他眼中乍然浮起的那抹慌亂,相比黎皓天的戰戰兢兢,湛千城卻十足十的輕描淡寫:“所以呢?”
“……”
所以呢?
黎皓天案子咬咬牙,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的毫無破綻:“我隻是好奇,她當初說走就走,失蹤了半年,怎麼這麼突然的回來了?”
“你以為,我堂堂的世亨集團總裁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解答你的困惑。”湛千城嗤笑一聲,聲音充滿了諷刺。
“我不是這個意思。”
黎皓天擺擺手,連忙解釋道。
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初他信誓旦旦笃定湛千城會為了守護莫珊珊而幫他掩飾陳氏集團工程案的罪行,可是,現在,他遲疑了,不再敢相信,甚至是害怕了……
是的,害怕。
當他站的越來越高,體驗到高高在上的那種感覺,享受别人的崇拜和讨好,任何事在他這裡都不是事兒,不過是花錢多和花錢少的問題。當初一無所有時,他有絕對的孤注一擲的決心,但現在,他害怕極了,不敢冒一丁點的風險。
一步走錯,步步皆輸。
他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切會随着自己的失敗而煙消雲散。
“如果沒有别的事,就出去。”湛千城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黎皓天的心思,他懂。
他太了解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突然間擁有了一切後,那種随時會害怕失去的恐懼感有多強烈。他當初就說過,黎皓天要的所有一切他都給得起,但,也要看看黎皓天能不能受得住!
黎皓天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湛千城,心有不甘,又試探的問了一句:“湛少,關于我上次說的買斷陳氏集團股份的事……”
湛千城對于這件事一直不曾說過口,但現在,他卻緩緩一笑,說道:“二十億。”
“二十億?”
黎皓天被他的漫天要價震驚的合不攏嘴,“整個陳氏集團也不值十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