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見康甯帝點了頭,忍不住綻放起一抹淡柔的笑意,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
而德妃雖走了,康甯帝的目光卻依然在德妃消失的門口處,沒有收回,吳公公見此也不敢出聲,唯恐驚擾了康甯帝的沉思。
就這麼沉靜了良久,吳公公就聽到康甯帝沙啞的聲音幽幽傳來,“小吳子,你說,若是那鐘芹當真是老七派過去的,德妃,她是不是知情?”
這個問題吳公公可是不敢亂說的,說是與不是,都不對。
心下暗暗尋思一番,便苦着臉,求饒道:“皇上就饒了老奴吧,老奴都是一個老糊塗,怎麼能知道這些?再說,德妃娘娘的品性皇上是最清楚的,不是老奴能置喙的。”
康甯帝聞言瞥了他一眼,看着他一張臉皺成了包子,不由得笑罵道:“你還老糊塗?這皇宮裡,朕看就你鬼心思最多!”
吳公公笑着哈腰,道:“老奴謝皇上誇獎。”
康甯帝見此,笑了出聲,吳公公見康甯帝終于不再陰沉着臉了,偷偷松了一口氣……
卻說德妃回到蘭若宮之後,就直接去了小廚房,親自為康甯帝煲湯。
凡是有關康甯帝的事,德妃從來都是親力親為,不假手旁人,起初霜葉等人還會提起要替德妃做了,可多次被德妃拒絕之後,蘭若宮的人也知道了主子的脾性,就不再提了,故而這次為康甯帝煲湯,霜葉也隻是偶爾遞個東西,不再說其他。
半個多時辰之後,德妃便将湯煲好了,小心放在紫檀木食盒中,吩咐宮人送到紫宸殿,忙活了許久,德妃也有些乏了,正欲進屋休息一會兒,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喚道:“娘娘請留步。”
德妃轉頭一看,面色一冷,“你怎麼才來?”
來人是個大約三四十歲的太監,容貌平平,放在人堆裡,便很難再找到,聽到德妃的質問,他恭敬歉然的回道:“娘娘息怒,最近風頭正緊,老奴也是為了不惹人懷疑,才現在來的。”
德妃顯然不想聽他這些解釋,面露不耐的催道:“廢話少說,本宮讓你去打探的,可有消息了?”
“老奴來就是同娘娘說這些的。”見德妃點頭了,才上前一步,低聲娓娓道來。
德妃聞言,面色變幻莫測……
菡萏殿――
賢妃看着欲言又止的畫眉,放下手中的佛珠,道:“說吧,有什麼事?”
賢妃每日這個時辰都要念經祈福,不許任何人打擾,故而畫眉雖然有事禀告,也沒有着急提起,如今既然賢妃問起來了,畫眉自然是沒得顧及了。
“回娘娘,聽其他宮人說,德妃娘娘方才去了紫宸殿。”
“她寶貝兒子被軟禁起來,她這個一向純善淑良的人自然少不得要去找皇上求情一番了。”賢妃說到這裡不由得想到當年她的兒子出事之時她去找康甯帝求情,可最後,康甯帝之以一句後宮不得幹政将她給打發了回去,她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識時務,隻會害了兒子,便一直忍着,卻不知,這個受盡康甯帝寵愛的德妃,此次求情得了什麼?
想到這裡,賢妃垂眼,聲音不帶絲毫起伏的問道:“那結果呢,皇上是訓斥了她麼?”
畫眉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難色,賢妃見此,心中已有了些許了然,嘴角劃過一抹清淡的諷刺,語氣清淡,仿若并不放在心上似的,“在本宮面前,還有什麼不可說的?你且說吧,還有什麼能讓本宮受不了嗎?”
畫眉這才道:“回娘娘,皇上有沒有訓斥德妃娘娘婢子不知,隻是聽說,德妃娘娘回蘭若宮之後,就派人送了一盅湯來,而皇上也收下了。”
“呵呵。”賢妃輕笑了一聲,那笑中帶着嘲諷和悲涼,“皇上果然是個長情的人,這麼多年了,對德妃的恩寵依然如初,本宮真是想不通,那德妃究竟有什麼好的!明明虛僞的令人作嘔!”
畫眉看着自家主子的手緊緊握成拳,手背上骨頭清晰鼓起,心下不舍,忙柔聲勸撫道:“娘娘息怒,那德妃沒有一處比得上娘娘,隻是太能裝了,皇上也是一時被蒙蔽了,娘娘方放心,皇上很快就能認出她的正面目,到時候皇上就能知道娘您的好了!”
“呵,很快?能有多快?”賢妃起身,輕移蓮步走向窗前,打開窗戶,看着外面已經光秃的樹木,歎了一口氣,“本宮進宮那麼多年,不管宮裡的人怎麼變,這景緻倒是不曾變過,每到這個月份,本宮打開窗戶,總能看到這光秃的樹木,都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若有情就意味着心随時都會變,本宮倒希望能像草木一樣無情。”
畫眉擔心賢妃着涼,忙披了一件披風在賢妃身上,“娘娘,婢子知道您心裡委屈,可萬事也要顧惜自己的身子,不然,二皇子将來回來後見到娘娘您氣色不好,肯定會心疼難過的。”
提到自己的兒子,賢妃木然的面色有了一絲波動,但很快就轉為自嘲,“自從當年皇上下命令哲兒去守皇陵,本宮就知道,此生怕是再難有同我兒再見的可能了。”tqR1
“娘娘,将來的事誰能知道?說不定哪日皇上心軟了,将二皇子召回來呢?”
賢妃看着畫眉,笑着搖搖頭,“本宮知道你是在安慰本宮,你放心,這麼多年過去了,本宮也看開了,再說,私心裡,本宮倒是希望哲兒能一直在皇陵,不要回來了。”
畫眉不想賢妃居然有這個想法,不由得詫異,“娘娘?您為何……”
“為何不盼我兒回來嗎?”彼時一陣清風從窗外刮過,分明是透骨的涼意,可賢妃卻喜歡這樣的涼意,看着冷清的菡萏殿,賢妃釋然一笑,“這宮裡,就不是個讓人共聚天倫的地方,當年的事,若是賭赢了也就罷了,既然已經賭輸了,萬幸留了一條命,又幹嘛要回來送命?皇陵雖清苦,但也算得上吃穿無憂,更沒有這些煩心事,他不用再算計來算計去,也不用擔心會哪一日丢了性命,他在那,本宮也沒有什麼可操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