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寒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打算,搖頭,沉聲道:“明月,這事隻怕瞞不住。”
蘇哲和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深深的擔憂和無奈。
上官集團如今全靠上官景辰一人支撐大局,現在上官景辰出事,公司的事情怎麼辦?他沒有去公司,一旦公司的人打電話給上官肖邦夫婦,這事還瞞得住嗎?
蘇哲怕白明月不明白,解釋道:“少夫人,上官不在公司,不用等到……你父母問起,隻怕立刻就會有人打電話給他們。”
白明月沒有說話,她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一直盯着重症監護室裡昏迷不醒的上官景辰,他身上插滿了管子,躺在那裡毫無生氣。
白明月心裡很難過,也許,如果她不知道上官景辰是自己親哥哥的話,她應該不會這麼難過。可現在,她真切的感覺到了那種切膚之痛。
血緣親情這種東西,足以強大到……讓你在面對親人出事的時候,真切的感同身受。
事實上,在墨子寒一說瞞不住的時候,她就反應了過來。因此,她沒有多想便直接說道:“至少,現在不能告訴他們,絕不能讓……我爸知道這事。至于我……媽那裡,我來說!”
這幾句話,她說得異常艱難,不知道是因為當着别人的面,開口承認上官肖邦和宣柔心是她父母的關系,還是因為别的,她聲音很輕,神情少有的凝重。
然而,語氣卻是堅定的。墨子寒攬着她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看着她的眼神深了幾分。他好像、才認識身邊這個女人,也才知道她柔軟的外表下,竟有如此冷靜而理性的一面。
就好像……她身上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發生變化。墨子寒心情有些複雜,這樣的變化,讓他既感到意外,又覺得心疼。一個人要經曆過多少事,才能變成現在這樣子。
“就按你說的辦,這件事情也絕不能對外洩露半分。”墨子寒說道,剛才警方的人做完筆錄之後,他就特意問過,這起車禍的受害者身份,暫時不會對外公布。
不過墨子寒還是有些不放心,最後半句話,他是看着蘇哲說的。蘇哲一看他的眼神,立刻就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好歹當他特助多年,他們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我去一趟警局,有什麼情況立刻打電話給你。”
墨子寒點頭,漆黑的眸暗流湧動。思慮片刻,他直接作了安排:“蘇哲,你手上的工作暫時交給齊芬,讓白詩嘉從旁協助她。警局那邊,你親自盯着。”
這段時間白詩嘉一直在蘇哲手下做事,對于他的工作内容已經很熟悉,由她配合齊芬,暫時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眼下最重要的是,上官景辰車禍重傷的情況,絕不能對外洩露。
否則,上官集團高層隻怕會人心不安,這一點,是墨子寒最擔心的。猶其現在,自己的妻子還是上官家的人,上官家的榮辱她不看重,但不可能與她無關了。
蘇哲聞言,目光一凜,神情有說不出的凝重,“是,墨少。”
他沒再耽誤,轉身大步離去,邊走邊打電話。墨子寒低眸看着白明月,“我陪你去見媽。”
白明月木然點頭,墨子寒去拉她的手,發覺她指尖顫抖,手心冰涼。事實上,看到上官景辰出事他的心情不會比白明月輕松到哪裡去,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他還是不忍心看到心愛的女人這麼驚慌的樣子。
“别怕,明月,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墨子寒沉聲說道。
白明月眼裡有淚,擡眸看着他淚眼迷蒙,“子寒,我是不是很過份。”她哽咽,“我……還沒有叫過他……叫過他一聲哥哥。”
此刻,沒有人能明白她心裡有多麼的後悔。後悔她為什麼要一直這麼别扭下去,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親口,叫過上官景辰一聲哥哥。
此刻,她心裡難受極了,她從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内,親身體會到了兩次,差點失去至親的痛苦。一次是上官肖邦動手術的時候,而這次,卻是上官景辰出事。
墨子寒心下一疼,“别亂想,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擡手動作極緩慢的給她擦去眼淚,一字一句,語氣堅定:“你都說了,這事絕不能爸爸知道。這個時候,你就一定要堅強。”
白明月咬唇,深深的看着墨子寒的眼睛,他說的話,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給她打了一記強心劑。深吸一口氣,她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楚,“我知道。”
想到術後仍未痊愈的父親上官肖邦,沒日沒夜的在醫院親自照顧他的母親宣柔心,他們一家人相認後的這段時間,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相處,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白明月提醒自己,一定要堅強也必須要堅強。她不能失去他們,也不能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醫院這邊,墨子寒安排了人守着。至于江琪那邊,他也安排了人。但是,他終究還是有私心,為了不洩露上官景辰出事的事情,他并沒有聯系江琪的家人。因此,江家到現在都應該還不知道她出事。
不過這些事情,墨子寒并沒有向白明月提起。更或者說,他是覺得沒有必要。不管江琪和上官景辰的關系如何,對他們來說,也隻是一個外人而已。
絕不能因為她,而洩露了上官景辰現在的情況。
很快,墨子寒陪着白明月趕到上官肖邦所在的那家醫院,A市最知名的腦科醫院。站在上官肖邦養病的VIP高級病房門口,望着裡面正在低聲交談,臉上卻都帶着笑意的上官夫婦,白明月眼角酸澀的厲害,一時竟踟蹰着,不忍心進去破壞他們溫馨相處的氣氛。
許久,還是墨子寒低聲提醒她,“進去吧。”頓頓,他又補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既然白明月想要自己說,那他相信她,一定會想好,該怎麼對宣柔心說這件事情。
白明月恍然回神,輕輕點頭,慢慢的推開了病房的門。看到她過來,上官肖邦和宣柔心都是一臉欣喜,“明月,你來了,快進來。”
他們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樣溫柔慈愛,毫不掩飾對她的殷勤關切。白明月心裡被深深的刺痛着,上官景辰出事終于讓她明白了一句話。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既然她都已經體會到了,那麼過去的事情,她又何苦再耿耿于懷。難道非要等到真正失去,才後悔莫及嗎?
素手不由握拳,微微用力。白明月竭力壓制着内心激蕩起伏的心緒,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她看着宣柔心,清楚的叫了一聲,“媽媽。”
宣柔心呆住,她手裡拿着份報紙,聞言差點沒拿住。片刻,她難掩激動的看向白明月,連忙應了一聲,同時又有些奇怪的問道:“明月,你……怎麼了?”
自從上官肖邦病危住院那次,在重症監護室外,她近乎逼迫的逼着白明月叫了她一聲媽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白明月叫她一聲媽了。
或許她是覺得難以啟齒,更或者說,她是在有意回避。宣柔心嘴上不說,心裡卻還是無比失落的。隻是因為丈夫大病初愈,她就算心裡計較,面上也不好表現出來。
所以,當她突然又聽到白明月肯叫她媽媽時,意外之餘,又覺得奇怪。白明月扯了扯唇角,勉強擠出一絲笑,搖頭,“沒有,我沒事。”
不等宣柔心問,她又對上官肖邦說道:“爸爸,我想跟媽媽出去說幾句話,可以嗎?”
上官肖邦看到她對妻子這樣的态度,早就驚喜萬分,聞言連連點頭,又是欣喜,又是疼愛的笑道:“傻孩子,這有什麼不可以的,你們母女倆想出去說會兒話,哪裡用得着跟爸爸說一聲。”
說着,上官肖邦看向宣柔心,夫妻二人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欣慰,他含笑說道:“去吧。”
上官肖邦的身體已經在慢慢康複當中,身邊又有護工照料,其實并不需要宣柔心寸步不離的陪在身邊的。隻是他們夫婦感情深厚,宣柔心舍不得留下重病的丈夫獨自呆在病房罷了。
不過此時,她沒有絲毫猶豫的,便欣然跟着白明月走出了病房。發現墨子寒也在,她不由得愣了愣,疑惑的問道:“明月,你想跟媽說什麼?”
“媽,這裡說話不方便,借一步說話。”墨子寒說道,指了指隔壁那間空着的病房。這裡整層樓都被上官家包了下來,沒有經過允許,外人不能随意進入半步。
他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情緒。然而,宣柔心臉上的笑慢慢收起,敏銳的感覺到不對。她盯着墨子寒看了一眼,緩緩的移開視線,看着白明月。
白明月下意識的移開視線,她幾乎有些繃不住,眸光發紅。但是,宣柔心并沒有多問,她看了看白明月,又朝病房裡面看了一眼,最終,什麼也沒有說,擡腳走進了那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