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錦昭回京面聖,詳細禀報了海軍組建情況及火器制造情況,以及戚承光的才能。乾武帝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勤奮,正直,聰明,識時務,不讨嫌,像他祖父,是所有帝王都喜歡的臣子。
乾武帝對他進行了口頭嘉獎,就讓他回原來的衙門幹老本行。
這個結果已經讓梁錦昭喜出望外,他磕了一個頭,說道,“謝主隆恩。”便起身告退。
他剛轉身,就看到一個漂亮的兩三歲的小女娃跑進來,她張開雙臂像小花蝴蝶一樣往前撲去,嘴裡還喊着,“皇爺爺,皇爺爺,抱抱,抱抱。”
梁錦昭有些納悶,這可是太極殿,皇上批閱奏章的地方,臣子們連話都不敢高聲講……
正想着,身後就傳來乾武帝的大笑聲,“哈哈哈哈,寶貝來了,來來,皇爺爺抱。”
梁錦昭頓了頓,忍住沒回頭,繼續邁步向前走去。
又聽見小女娃糯糯的聲音,“皇爺爺,我是誰?”
乾武帝浸在糖罐裡的聲音響起來,“你是朕的小太後,哈哈,你是朕的小太後。”
梁錦昭再也忍不住好奇心,轉過頭去。
隻見乾武帝正抱着小女娃在寵溺地看着她,還親了她兩下。乾武帝也看到梁錦昭回頭看自己了,而且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乾武帝有些不好意思了,漲紅臉斥道,“還不快滾,等着朕請你吃宮宴?”
梁錦昭吓得轉身就走。
乾武帝也把小女娃吓得大哭,他趕緊哄道,“朕不是罵敏嘉,是在罵那個沒眼力價的人。好了,好了,小太後快莫哭了……”
梁錦昭騎在馬上還有些不清醒,晃了晃腦袋,還是覺得剛才那一幕不是幻覺,是真的。聖上,聖上不是魔怔了吧?
他直接回到外書房,跟梁老國公講了剛才的事。
梁老國公哈哈笑道,“皇上疼愛敏嘉郡主,那是花樣百出,臣子們早就見慣不驚了。”又扯着胡子說,“上次我給思思當大馬,被甯禦史看見了。他說老夫在大庭廣衆之下不講儀态,公衆場合給女娃當馬騎,給大乾朝的所有臣子抹了黑。就去聖上面前彈劾我,聖上把甯禦史大罵了一頓,說人家祖孫情深,關他啥事。拿着朝庭的俸祿銀子,不知操心國家大事,專管這些沒用的小事。實在閑得慌,就去洗石炭……”
說完,又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自從跟皇上有了共同的愛好,皇上對他的臉色可是好多了。
梁錦昭覺得自己離京也才一年半的時間,怎麼風氣好像變了?他回了蓮香院,又把這話跟錢亦繡說了。
錢亦繡笑道,“大郡主長得像元後,皇上寵得厲害,有時候連太子都看不過眼,卻沒辦法。爺爺寵思思也寵得緊,那次被甯禦史彈劾,還因禍得福。現在皇上偶爾會把爺爺宣進宮,說是探讨國事,多是說些帶孩子的事。”
這次珍珠娃給錢亦繡帶了五十幾斤龍涎香,二十幾株極品珊瑚,四顆比龍眼小一點的大珍珠。珍珠分别為白色、金色、粉色、藍色,飽滿圓潤,晶瑩璀璨。
珍珠娃把這幾顆珍珠拿在手裡,對錢亦繡說,“娘親,我把這幾顆珍珠送給你,你能把你手裡那三顆在洞天池裡撈的珍珠給我嗎?那三顆珠子不是人間之物,我把它們帶回去吧。”
錢亦繡一直覺得那兩顆珠子有些燙手,不敢帶,不敢送,賣還隻敢賣給番人。聽了珍珠娃的話,笑道,“好,就給你帶回去。但是,有一顆我已經賣給番人了。”
珍珠娃道,“無事,到了時日,自然會有有緣人把那珠子帶回去。”
錢亦繡把那兩顆珠子還給珍珠娃,高興地把另四顆大珍珠接過來。這幾顆珠子雖然成色比那兩顆珠子差了些,卻是能用的寶貝。想着,哪天把白色珠子送給小娘親,隻有她才配用這樣純潔瑩潤的珍珠。
轉眼進入冬季,天氣異常寒冷,北地又大面積暴發雪災,邊防駐軍也嚴陣以待,防止他國入侵。因乾武帝的身子不爽利,朱肅錦要幫助皇上處理國事,而是派了吉王(原六皇子)去震災。
這次震災,太子殿下又帶頭募捐,付家、梁家、錢家、潘家、太豐大長公主府又帶頭響應,共募集了二十萬兩白銀,為災民和邊防軍送去溫暖。
乾武帝從冬月中旬開始就沒有上早朝,他隻在太極殿裡見見重臣,商量商量大事,其他一切事宜都交給太子殿下。
乾武帝的這個病很奇怪,沒有其它毛病,就是睡不踏實,更确且地說是不敢睡覺。幾乎是一睡着就開始作惡夢,夢到大乾朝遭受雪災,然後是水災,蟲災,最後是兵荒馬亂,生靈塗炭……
每次沒做完夢就被吓醒過來。難道真的是“天下歸甯,大乾将落”?想到夢中的景像,再想到那句傳言,乾武帝惶惶不可終日。
先是自己被吓醒,後來就是讓人在他睡着兩刻鐘後馬上把他叫醒。因為前兩刻钏夢的是雪災,他怕接下去的水災、蟲災、起兵……
醒後,再過一兩個時辰又睡兩刻鐘,再被人喚醒。如此反複,他都快被折磨死了。
他吃了許多安神藥都不起一點作用。後來,又去請報國寺的弘智大師,及京城附近幾個著名寺廟的住持。幾個住持相繼進宮念了幾天佛,也沒起一點作用。
朱肅錦看到父皇被折磨的日漸消瘦,極是心疼,可沒有一點辦法。他手裡倒是有顆救命的紅妖果,可是父皇的這個病是精神上的毛病,即使救下一次,若繼續做惡夢,還會繼續不好。
朱肅錦就想到了老神仙,他不僅佛法精深,還醫術了得。可老神仙上年秋天就帶着弘濟回了大慈寺。
這時已經到了臘月中,朱肅錦看實在沒折了,就修書一封,派梁錦昭去請悲空大師。他極不好意思,解釋道,“馬上要過年,卻還要讓你出遠門。本宮也是沒法子了,派别人去,怕老神仙不買面子,隻能讓你出馬了。”
梁錦昭趕緊躬身道,“謝殿下信得過,臣定不辱使命。”
回家匆匆拿了幾件衣裳,以及路上的吃食,就急急上路了。
錢亦繡雖然極是心疼梁錦昭,但也沒辦法。聽說乾武帝病得不輕,隻得看看老神仙能不能救過來。
其實,她内心深處有那麼一點點祈望,但不敢說出來。同時又想到甯王妃給她托的夢,皇上對朱肅錦一直很好,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她的用武之地。
想到這裡,又覺得乾武帝還算不錯。不過,甯王妃還說了什麼五年之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約定。甯王妃死了已經五年多了,好像五年之期已經過了吧……
即使是過年,皇宮裡也愁苦。乾武帝知道自己這樣宮裡的人過不好年,别人過不過得好他不在乎,但想到那個嬌嫡嫡的小人兒過不好年,他心裡就難過。便對朱肅錦說道,“過年那幾天,就讓敏嘉她們幾個去你養母家吧,不要拘着她們。”
朱肅錦讓人把三個閨女帶去了錢家,兒子還繼續留在東宮。男娃将來是要當大用的,這個時候不能逃避去别處。
因為幾位郡主去了錢家,潘月便讓錢亦繡經常帶着孩子去錢家玩。聽說是陪皇上寵愛的郡主玩,梁家長輩倒是極贊成。
梁錦昭雖然不在家,但錢亦繡娘幾個還是玩的挺開心。
幾位小郡主是大年初五回的皇宮。大郡主還請朱肅錦把她帶去了皇上的寝宮,她捧着一個帶蓋的瓷盅,流着眼淚對乾武帝說,“皇爺爺,這是我讓皇姑祖母熬的安神湯,您喝了就能睡覺覺了。等皇爺爺有了精神,咱們還玩過家家。”
乾武帝活了四十五年,自認為早已心硬如鐵。可此時,他的心軟軟的,眼圈也紅了,說道,“好,等皇爺爺的病好了,咱們就玩過家家,你還當朕的小太後。”
大郡主搖搖頭,糯糯說道,“咱們再玩過家家,我不當你的小太後了,我要當你的小公主。”
乾武帝小心,從來不吃宮外的食物。但這盅安神湯,他還是喝了。雖然沒有什麼用,但心裡還是甜滋滋的。
大雪封路,路不好走,梁錦昭帶着老神仙和弘濟趕回京城,已經是翻年的正月二十日。
老神仙進宮的時候,乾武帝已經被夢靥折磨了兩個多月,人瘦得脫了相。
乾武帝此時正斜倚在龍榻上,看悲空大師來了,惶恐地說道,“老神仙,朕不敢睡覺,一睡着就夢見大乾遭災,各地起兵。一百多年了,大乾被我朱家建設得繁榮強大,朕不能讓大乾毀在朕手裡……”
說到後面,竟是流出了眼淚。
悲空大師雙手合什,說道,“阿彌陀佛,皇上說的情景,可以說存在,也可以說不存在,一切隻在一念間。”
乾武帝道,“怎麼說,請老神仙明示。若是能讓夢裡的情景不存在,讓朱家王朝世代相傳下去,朕願意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悲空大師說道,“皇上是難得的心性堅毅之人,更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然,也不會許下那個諾言。其實,人往往在局外時,看待事物要全面得多。解鈴還需系鈴人。老納言盡于此,皇上再仔細想想吧。”
說完,就起身走了。
望着老神仙消失的背影,乾武帝想起來了。他不喜歡許諾,但若許了諾,就必須會辦到。隻有一個諾言,雖然還沒有到期,但他已經準備失言了。不是他有意失信,而是不放心錦兒,錦兒太仁慈良善,他想再把江山建設得更加穩固再傳下去。
是的,他在小榕死前對着她耳邊說,若是他坐了江山,五年一到便會傳給他們的兒子。
之所以許下那個諾言,不隻因為他對小榕用情至深,更因為他也怕那個傳言。
他雖然言詞鑿鑿地跟别人說那是葉家利用番僧陷害他的,但他内心深處真的怕那句傳言是真的。
那時他一直想着,若坐了江山,自己五年内心性肯定不會有大的變化,再把外戚看死,把國門防死,江山不應該易主。五年一到,就傳給錦兒。他不當皇上了,那個傳言自會不攻自破。
但是,雖然他不當皇上了,天下還是他兒子的,他兒子的兒子的。
所以,他對小榕許下了那個諾言。
先帝是在正月二十四日夜裡死的,他是在正月二十五日繼承大統的。還有五天,就滿五年了。看來,老天都在提醒他了,若是不實現這個諾言,大乾朝堪優。
想到這裡,他讓守在門外的朱肅錦進來,又讓人去把翟閣老、付閣佬、趙侯爺、梁老國公等幾個重臣和老臣叫過來……
真的很奇怪,這天夜裡,乾武帝美美地睡了一覺,美美到天亮,連太監叫他起來吃飯,他都在夢裡罵人。
永慶五年,正月二十五日,乾武帝禅位于太子朱肅錦,自封為太上皇,他的幾個妃子成為太妃。
朱肅錦正式繼位,為明樂帝。
新帝當的匆忙,但也容易。太上皇留下的朝中人員都沒有動,各就各位。
封太子妃為皇後,黃良娣為貴妃,嶽良媛為德妃,閩良娣為閩妃。另外,還追封霍良媛為淑妃。封朱子熙為太子,那三位郡主為公主。
又封了養育他的珍月郡主為護國夫人,封錢亦繡為錦繡郡主,封錢滿霞為進勤縣主。錢三貴已經是侯爺,再無可封,就賜了塊免死金牌。錢三貴不在京城,由錢滿江幫着領了。
如今的錢家,可是烈火烹油,滿門榮耀。
這年十月二十日,弘濟滿二十歲,這一天也是他還俗的一天。報國寺裡,他跪下給悲空大師磕了三個頭,哭着不起身。
悲空大師笑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雖然沒有師徒緣分了,但情分還在。績兒可以時常來看老納,也記着提醒那個丫頭給老納做些好吃的素點。”
弘濟聽了破涕為笑,又磕了三個頭才起身。
弘濟拿着一個包裹走出報國寺的大門,看見梁錦昭帶着猴哥在向他招手。朱肅績停下,又對送他出來的弘智住持和無名和尚深深躹了一個躬,就上了一匹馬,同梁錦昭、猴哥一起向山下跑去。
路上,梁錦昭笑道,“嶽母已經在家準備好了席,繡兒也說要下廚親自給你做兩個菜。”
朱肅錦聽了,笑得眉眼彎彎。
到了錢家,直奔逍遙院,潘月正等在那裡。潘月笑着牽他來到上房,卧房裡放了一套衣裳。
潘月笑道,“沐浴完就把這身衣裳穿上。”然後,去了廳屋等他。
兩刻多鐘後,當朱肅績出現在廳屋的時候,潘月的眼睛都亮了,笑道,“老天,這身衣裳一穿,績兒可是變了一個人,真是俊俏的小哥。”
朱肅績紅着臉呵呵傻笑。
兩人去了惜月閣。路上,潘月還告訴他,皇上已經透了風,會封朱肅績為永和王,聖旨今天就會來。還說王府已經賜下來了,裡面也裝修好了。
朱肅錦拉着潘月的袖子說,“貧僧——哦,不,我不想住在王府,想住在嬸子家裡。”
潘月笑道,“嬸子也是這麼想的。你平日就住在這裡,無事回去看看即可。”
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朱肅績穿着紅色提金繡團花錦緞長袍,戴着黑色幞頭,系着白色的玉帶,俊朗清秀,溫潤儒雅。
錢亦繡走上前來笑道,“喲,弟弟可真俊。這模樣,不知道要惹多少姑娘傷心呢。”
衆人都哄堂大笑起來。
這時,一個婆子來報,“聖旨到了,大爺讓績少爺快些去前院接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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