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霧氣一樣拉開天幕,金色的光束透過稠密的樹葉傾瀉落下,縱橫交錯,樹葉的顔色越發深沉了。空氣裡沒有一絲風,即使是在清晨,樹葉也是紋絲不動。
聶真真從車上下來,司機伸出手來要扶她,她笑着拒絕了。
這是她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出韓家,她對韓澈的妥協換來了一定程度的自由。她說想出去走走,他也同意了,不過并不允許聶綿卿同她一起。聶真真當然懂她的意思,隻要聶綿卿在,她是跑不了的。他在拒絕她的時候,還把她捧在懷裡,仿若珍寶般吻着她的臉頰,話語中的威脅卻依舊具有震懾力。聶真真讨好的點點頭,樣子乖巧恭順,嘴角的笑卻是僵硬隐含焦急。
她和梁初雪約好了在梁家門口見面,呼吸到韓家别墅以外的空氣,她覺得連帶這空氣的味道似乎都有所不同。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她身上變成了圓圓的光暈輕輕搖曳着,有些刺眼,她閉上眼眼皮都有些疼。
司機上去叫門,聶真真在大門前等了有一會兒聽見梁初雪咚咚咚往門口奔跑的腳步聲,邊跑嘴裡還邊嘀咕着:“快,快給我的朋友開門,昨天不是交代我的朋友要來嗎?你們真是,怎麼這麼怠慢我的朋友?”
梁初雪的話語雖是斥責,卻嬌軟好聽更像是在撒嬌。門衛恭敬的道歉,慌忙将側門打開了,将聶真真請進去。
梁初雪上來拉着她的手往裡走,司機在她身後正要說話,聶真真一回頭先開口說到:“你先回去吧,等會兒我再給你打電話。”
司機沒做聲,點了點頭坐上車走了。
梁初雪這裡已經驚訝萬分,奇到:“真真,你還有司機呢?看不出來,這麼說以往都是騙我們的嗎?那司機開的可是勞斯萊斯!”
聶真真輕按着她的手,搖搖頭說到:“我們進去再說,就是為這個事情來找你的。”
梁初雪見她說話有隐瞞、很小心,眉宇間愁雲淡淡籠罩,看來的确是遇上難事了。點點頭說到:“你别擔心,不管什麼事,我準能幫你,你猜誰來了?”說到最後一句,梁初雪揚起嬰兒肥的臉頰,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嬌俏的笑了。
“誰啊?”聶真真搖搖頭疑惑的望着梁初雪。
梁初雪拽着她的胳膊加速了腳步直往裡走,一路上聶真真幾次問起她也隻是笑笑并不回答。
梁家聶真真是來過的,那一次是在晚上,白天看梁家倒有些不同的感覺。和韓家比起來,梁家看起來似乎更古樸些,客廳四處都擺放着不同的古董,在白天看來似乎年代的氣息更久遠。
“這些都是我小叔叔弄來的,你知道他是考古學系教授,所以特别喜歡古董。”梁初雪猜出聶真真的想法,笑着解釋到。
梁駿馳堪比女人還要俊美的臉龐在聶真真腦海裡一閃而過,腳上已跟着梁初雪到了她的房間。
“來,看看誰來了?”梁初雪一拉門,将聶真真往裡一推,聶真真被她這麼一推腳下有些不穩,梁初雪正懊惱的想去拉住她,一雙長臂已穩妥的将歪扭的聶真真接過抱住。
聶真真驚慌的撫着發絲,抵住結實可靠溫暖的懷抱,擡頭看向眼前的人。
他那刀削斧闊似的英俊臉上塗滿了關切,深深凝望着她,秋水般柔和的雙眸暗含一笑,收斂着熾熱的光芒,婉約的劃過她臉頰上的每一個角落,凝固在眼角那一抹弧度裡,情意綿柔,依然綴落眉央。他的氣息清淺不熱烈,卻讓聶真真覺得頓時暖烘烘的。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也一度以為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幾乎見到他。面對他,她總是愧疚的,就連當初,她拒絕他,都不是經過自己的口。
淡粉色的薄唇輕輕張開,垂下濃密的長睫毛,手指不由拽緊他的衣襟,緊張的叫到:“學長。”
賀明宸淡淡一笑,柔聲應了問到:“過的好嗎?”
聶真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和他分别并沒有很長的時間,可這期間卻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手指揪住他的衣襟,忘了松開。
“呵呵……”梁初雪看兩人這樣捂嘴嗤嗤笑了:“我看,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你們這樣,我要不好意思了!”
梁初雪的話讓聶真真猛的清醒過來,忙從賀明宸懷裡掙脫了,不好意思的直道歉,賀明宸還沒說什麼,梁初雪到誇張的直搖頭笑到:“不用道歉,明宸哥哥說不定正抱怨我打斷了他的好事呢?你說是吧,明宸哥哥?”
賀明宸、聶真真都叫梁初雪的話說的很不好意思,兩人之間那層紙已經捅破,而且聶真真也算是拒絕過他,梁初雪不知情,還有意的撮合,誰又不好意思說明,隻能各自紅了臉尴尬的别過去。
“哎呀,還不好意思呢?明宸哥哥,你不是聽說真真要來,死乞白賴的要來嗎?丢下那麼重要的會議!”梁初雪以為兩人是害羞,依舊逗弄着兩人,拉着羞澀的兩人坐下。
賀明宸因為梁初雪的話,更加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開口望着聶真真低着頭躲閃的樣子,心裡倏爾一陣抽痛。
他在聽說她休學的消息之後的确是萬分焦急,他想這一定是韓澈的意思,初聽的時候還曾苦澀的想韓澈也許是真的喜歡她,這麼做可能是想給她一個更好的安排。
但就在不久前,他發現他錯了。
韓澈終究無法給聶真真帶來幸福,因為他的姐姐賀明彤回來了。他自知自己并不是什麼好人,在見到一路風塵仆仆多年未見的賀明彤時,除卻驚訝,鑽進他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聶真真怎麼辦?如果賀明彤回來了,韓澈會怎麼做?會和她重修舊好嗎?如果是這樣,那麼聶真真呢?那一刻,他面對賀明彤卻比任何一刻都想念聶真真。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和擔憂并不是多慮,就在今天,他來這裡的前一刻,出門的時候,韓澈的車子已經停在賀家門口。他沖動的很想揪着韓澈的衣領問一問他,當初信誓旦旦的對他宣布要和聶真真結婚的話是不是都給忘得一幹二淨?可他沒有這麼做,他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要幫韓澈,雖然對不起聶真真,可是在那一刻他竟然希望韓澈和賀明彤在一起。
梁初雪說聶真真有事求她幫忙,他當即就覺得和韓澈有關,或許就是因為賀明彤,時間上太湊巧,難道說韓澈已經提出要跟她分手?
他緊盯着聶真真,她一身GabrielleChanel春款長裙下身姿依然窈窕,他卻敏銳的發覺她比以往消瘦憔悴了不少,目光明顯躲閃,似是藏着許多的哀怨。他交握在兇前的手緊了又緊才開口問到:“真真,不是說有事嗎?我和小雪都在,你說吧!”
聶真真擡眼看了看賀明宸,又看了看梁初雪,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不是她信不過賀明宸,隻是她這樣的事情,要怎麼對賀明宸一個大男人說?
她低着不說話的樣子着實急壞了另兩人。梁初雪和賀明宸面面相觑,賀明宸直覺一定是和韓澈有關,梁初雪卻是一無所知,急的直推她口氣也不好:“真真,你快說話啊!急死我了,到底什麼事?”腦子裡突然想起送她來的那輛車,她剛才就說和她要幫忙的事兒有關,難道是……
梁初雪一拍腦袋驚叫到:“你該不會是被哪個公子哥纏上了吧?他對你用強的,是不是?你别怕,這A市所有貴胄沒有我和明宸哥哥不認識的,一定讓那個混蛋放了你!”
梁初雪粉拳緊握,越說越激動,還不停的朝着賀明宸使眼色,看賀明宸臉色逐漸蒼白,反應過來,如果方才的設想成立,自己喜歡的女孩卻被人捷足先登霸占了,那麼賀明宸現在的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她瞅瞅沉默不語的兩人,懊惱的閉上了嘴。
偌大的卧室裡頓時一片寂靜,聶真真緊握着手,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那陰影裡似乎也潛伏着那麼一絲無奈和憂傷。她的左手不緊不慢地揉捏着右手上的每一根手指,思考着應該怎樣向他們說明自己的情況。梁初雪的話并不算全錯,撇開和韓澈的血親關系不說,他也的确是欺負了她,隻是因為這層關系,她對他連原諒不原諒都談不上了。
她曾拼命想要争取的幸福,盡管是些卑微的幸福,此刻她卻因失去它而難過,曾經對他許下的諾言她還在心裡念念不忘,可就是這一段她一個人的刻骨銘心成了她心頭難以承受的悲傷。
淚水從眼角溢出,聶真真還來不及擡手擦,賀明宸溫暖的身子就跪在了她面前,她錯愕的擡起頭看着他。恍惚有些明白,他是賀明彤的弟弟,他應該什麼都知道了吧?
“傻丫頭,沒事,别哭。”賀明宸幹燥的手掌擦去她的眼淚,礙于梁初雪孩子一旁,他隻能壓抑着擁抱她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