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岚剛睜開眼睛就聽到一道破空聲迎面而來。她猛地向後一彎腰,上身幾乎和地面平行,一支羽箭貼着她的面門激射過去,額頭被勁風掃過留下一道紅痕。
慕雲岚心頭狂跳,額頭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剛剛若不是她躲的及時,那一箭就直接射中她的心口了!
濃重的血腥氣傳入鼻腔,她凝神環顧四周,不由得微微瞪大眼睛。
光線昏暗,桌案淩亂,一群藍衣人和黑衣人拼殺在一起,血液四濺,屍體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
這是什麼地方?這裡不是她的戰場!
身為大安國唯一的女将軍,她應該在戰場上帶領她的慕家軍和敵國交戰,可這是什麼地方?
念頭還沒有轉完,一名黑衣人的襲擊便到了跟前!
她猛地後退,眼中寒芒閃爍。
那黑衣人握着淬了毒的匕首,動作招招狠辣,皆是沖着緻命要害而來!一身黑衣,黑巾蒙面,這些人都是刺客!
她看準空當一腳踹過去,若按照平常,這一腳起碼踹斷黑衣人兩根肋骨,可現在一腳,卻隻是讓那黑衣人後退了幾步。
慕雲岚眼神一掃,藍衣人占據了明顯上風,來不及多想,一腳将地面上的丢落的長劍踢出去,結果了一個黑衣人的性命,快步向着那股藍衣人身後躲過去。
慕雲岚到了後面,還來不及喘口氣,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危機感,擡眼便對上一雙冷冽眼眸。
被藍衣人護着的男子穿着一身輕裘,身形修長、眉目如畫,頭上戴着上好的白玉發冠,一眼看去溫潤如玉,彬彬如幽蘭君子,但那雙眼眸卻凜冽如冰,猶如出鞘利刃,隻一眼便讓慕雲岚渾身汗毛顫栗,比剛剛羽箭臨前還讓她緊張。
越景玄冷眸看着慕雲岚,眼底閃過一道暗芒。
他被追殺至此,沒想到這處破廟中竟然還有其他人。一交手,那女子身邊的侍女便被殺了幹淨,她本人隻顧驚叫連躲閃都不會。原以為此人必死無疑,卻不想眨眼間她竟然氣勢大變,躲過了羽箭射殺不說,還殺了一人。
她是什麼人,難道是那人埋伏的暗棋?
藍衣人身手絕佳,不多會兒黑衣刺客便被清掃幹淨。
“主子,都死了,無一活口。”
越景玄微微點頭,看向一旁全身防備的慕雲岚,凜冽的眼神已經變得溫潤無害:“連累姑娘了。”
慕雲岚原地不動,一雙眼眸卻絲毫不錯的盯着越景玄:“我沒有受傷,就不算連累,萍水相逢而已。”
越景玄眼神微動,猶如靜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痕:“害了姑娘身邊的侍女,怎能不算連累,總要有所補償才是。”
眼前的男子神色溫和,可慕雲岚卻感覺比之前還要危險:“你若真的要補償我,那就當做從來沒有見過我好了。今日的事情若張揚出去,必定對我的名聲有損。我不想招惹是非。”更不想招惹你,所以,我不會多嘴,你也不用滅口。
看着眼前女子鎮定自若的模樣,越景玄眼中笑痕加深,她一身羅裙染了髒污,玉色的臉頰上更是沾染了血色,比之前驚慌失措、滿臉淚痕的模樣順眼了許多倍:“可惜了……”
慕雲岚瞬間渾身緊繃,她如今内息全無,手邊連個趁手的兵器都沒有。她悄悄的向後挪了半步,那裡有一隻羽箭,好歹能用來防防身。
越景玄視線一掃,正将她的小動作看在眼中:“原本還想讓人将姑娘送回府去,不過姑娘不想招惹是非,那就算了,告辭。”
輕裘微動,慕雲岚緊緊地盯着他,直到那人踏入月色,身後跟着的藍衣人也一同離開後,才微微的松了口氣。
松懈下來,才猛地感覺身體不對勁,慕雲岚擡手,手指纖纖柔軟無瑕……她習武多年,手上都是老繭,掌心還曾受傷留下一道傷痕……
将全身摸索一變,慕雲岚神色不斷變換,她見慣沙場鐵血,根本不相信鬼神之說,可如今她的情況分明是――借屍還魂。
耳邊似乎還殘留着喊殺之聲,她捂住兇口大口喘息了半晌,思緒漸漸清晰。
她帶領着慕家軍在邊境和大齊國血戰三日,六萬慕家軍最後隻剩下不到兩萬人,好不容易盼來的援軍,竟然帶着皇帝絞殺慕家軍的聖旨,她根本想不到面對不斷入侵的敵軍,她效忠的君主竟然對她下毒手!
烽火狼煙,血流成河,腦海中慕家軍不斷倒下的場景一遍遍回放,讓她不由痛徹心扉、淚流滿面。
“父親、母親、大哥、二哥,慕家軍沒有了,被你們拼死效忠的君王屠盡了……”
她跪在地上好一會兒,慢慢的擡手擦幹淨眼淚:她答應過娘親,不管發生什麼都要活下去,如今還是先離開此處才是,誰知道那個危險的輕裘男子會不會來個反殺滅口……
還未走到門口,她眉心猛地一動:不好,桐油的味道,那個男子根本沒打算放過她!
火苗猛地竄起來!
她連忙向外沖,好不容易到了院子中,入目仍舊是一片火海!
院子中到處擺放着柴堆、雜草,火光熊熊燃燒起來,直接将不大的院子變成了一片火場。
慕雲岚扯破衣袖掩住口鼻,快步沖到院中水井邊。如今是冬季,柴草幹枯,燃燒的極猛、極烈,隻有靠着水井,她許能躲過一劫。
隻是奔到水井邊,卻隻看到木桶的碎片,碎片木茬很新,分明是剛剛被弄破的:沒有水桶就不能打水,可惡,那個男子根本就沒有給她留活路!
今日僥幸不死,這仇定然要報!
入眼到處都是火光,慕雲岚額頭出了一層冷汗,沒辦法,隻能冒險了!她看了眼黑洞洞的井口,深吸一口氣,向着井中爬了下去。
大火燒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停下,整座寺廟一片焦土。
城外林中,一名藍衣人跪地,對着馬車内禀報:“主子,寺廟燒空了,屬下已經将痕迹清理幹淨。”
“嗯。”車内,擁着輕裘的男子點點頭,将手中一隻精巧的暖爐放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進京吧。”
一行人離開後好一會兒,井邊一道狼狽的人影慢慢的爬了出來。
她渾身濕透,一雙素白的手凍得發青,有兩片指甲被掀翻,帶着斑斑血迹。
慕雲岚打了個哆嗦,心中對那個輕裘男子恨得咬牙切齒。幸好這寺廟的井用的都是大石塊,讓她能借力,再加上冬季井水溫暖許多,不然光是凍都能凍死她,别說再爬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