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不在,靈珠布了幾日菜,打量老太君喜歡,尋常一起吃飯時,也會提提杜月芷。杜月鏡也喜歡這個妹妹,跟靈珠一應一和,說了好多笑話,杜月芷表現非常大方,不僅都接下來,還能全部圓的又好聽又不失幽默,又引出一些奇人異士的故事來,滿桌吃飯都吃得慢,光聽她三人說笑,有意思的很。
老太君也聽得入迷,不知不覺多吃半碗粥,靈珠感慨道:“平時左哄右勸,老太君耍脾氣不愛吃飯,今日見三姑娘可愛,又疼她,也不用勸了,自己倒多吃了半碗。”
“你們跟說大戲一樣,我聽着高興,不知不覺多吃了些。”老太君笑着:“從未想過芷丫頭也有這麼些見識。”
“隻是一些粗鄙的見聞,老太君沒聽過,就聽個新鮮而已。”
杜月芷乃是重生之人,肚中見識可多着,如今才掏出一星半點,就引來老太君誇贊,其他人見風使舵,也跟着誇了起來。
“三姑娘看着年紀小,人确是見多識廣,說話又是講究中透着有趣,跟老太君一樣,叫人怎麼聽都聽不厭。”
“是啊,倒不知三姑娘上沒上過學,言辭很有大家風範呢。”
“我單聽那故事有趣,還不知三姑娘上沒上過學……”
杜月茹在一旁聽着,心中嫉妒,側身對杜月荇道:“她本來就是鄉野出身,哪兒有錢和時間去上學,這些肯定都是大哥哥教她的。她鹦鹉學舌學會了,在這兒賣弄,看着就可惡。”
杜月荇抿了抿唇:“四姐姐,三姐姐看着像是上過學的,你别這麼說。”
杜月茹瞅了她一眼:“就你膽小怕事,我也不跟你說,我跟大姐姐說去。”
杜月薇聽了杜月茹的話,覺得正好可以攻擊一下杜月芷,便叫她當着衆人的面去說。
杜月茹得到鼓勵,心中得意,站起來道:“三姐姐,我聽說你原本住在極偏僻的山莊,難道那裡也有私塾?且私塾都是有些家底的人才讀得起,你也有錢去讀私塾,不用每日幹活嗎?鄉下人嘛,我們都懂得。”
杜月茹話裡的嘲諷之意所有人都聽得出來。
杜懷胤皺眉道:“四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好奇,大哥哥你又為何生氣,難道三姐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過去,不敢說出來?”
杜月茹挑釁道。
杜月芷按住欲發火的哥哥,忙站了起來:“四妹妹,你有什麼好奇之事,私下來問我,我一一講給你聽。現在老太君好不容易高興,正在興頭,多吃了半碗飯,我們做孫女的該關心這個,逗樂老太君才是,其他無關緊要的事還是暫且放一放。”
杜月茹被她将了一軍,顯得自己沒她孝順,不由得漲紅了臉皮:“你這是什麼話,難道說我故意惹老太君不高興嗎?平日老太君也和和樂樂的,自從你回來,不知皺了多少次眉毛,你倒全推在我身上。我還沒說你的好奴婢毀掉珍貴花品的事呢……”
她話音未落,杜月芷非常慚愧道:“這,這個……并沒有……”她求助似的望向老太君。
毀掉花園珍品的,不是青蘿,而是杜月茹的丫鬟,本來常氏沒能陷害青蘿,草草了結了此案,結果又被死去的畫壁捅了出來,老太君什麼都知道,隻是礙于都是孫輩,才沒有追究。如今杜月茹自己又提了起來,簡直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杜月芷巴不得杜月茹多說幾句自己的壞話,說得越多,對自己越有利。
老太君已然沉了臉:“茹丫頭,你越來越沒規矩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造謠,我看你是太閑了,連家訓都忘了!”
杜月茹正覺得自己可以讓杜月芷難堪,沒想到卻遭到老太君的阻止,她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被老太君當面斥責,眼中一片驚訝:“老太君,我沒有!”
“你還說沒有!毀掉花品的人明明是你的貼身丫鬟盛兒,卻撒謊說是青蘿,我念在你年紀小,沒有發落,你倒不知收斂,拿到台面上來講!齊姨娘!”
齊氏忙起身:“老太君。”
“你是茹丫頭親娘,這兩年茹丫頭長大了,我就叫她還跟着你住,以前茹丫頭跟着大夫人,說話很是知禮,怎麼跟你一住,就如此放肆了?”
這分明是指責親娘管教不嚴。
齊氏紫漲了面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杜月芷見杜月薇一副冷漠之态,知道是她挑唆杜月茹,便對老太君道:“老太君,您消消氣,才剛大樂,這會兒又生氣,最容易傷身。四妹妹倒也不是針對我,隻是年紀太小,言語間稍微松弛了些,嚴加管教就好了。”
杜月薇也不甘示弱:“是啊老太君,不必為了點小事鬧的心情不好。都是齊姨娘出身不好,帶壞了四妹妹,以後還叫我母親多多費點心就是了。”
齊氏最忌諱别人說她的出身,當下渾身一震,閉目忍耐。
老太君閉了眼,看着齊姨娘和杜月茹戰戰兢兢站在那兒,一副畏首畏腳的樣子,更是讨厭,擺擺手:“既然芷丫頭說情,那這事就算了。茹丫頭出言不遜,跪三日佛堂,将家訓抄寫十遍,拿來給我過目!齊姨娘管教不嚴,令你一同罰跪佛堂,靜心思過!”
“是。”
母女倆坐了下來,這一小段風波暫時過去了。
靈珠審時度勢,道:“都是為了三姑娘才鬧了這麼久,一會兒三姑娘還要多說幾個笑話,把我們都逗樂了才行。”
老太君道:“靈珠,才剛訓了茹丫頭,你又放肆。芷丫頭笑話再多,到底有限,你怎麼又給她出難題。”
靈珠鼓着腮道:“我是為了老太君。三姑娘一看就是讀過書的,那書上頗多笑話,等她看了,說與咱們不就行了。”
老太君聽了,便問杜月芷:“芷丫頭,你可是讀過書的?”
“跟一個大夫學過幾個大字,不全。”杜月芷謙虛道。
老太君沉吟一番:“咱們家的姑娘,雖然不必懂的男人的道理,但字總是要認識的。我們也有私學,教你們琴棋書畫的,不教詩書演算,原本你父親嫌累贅,宮裡又為皇親國戚建了獨立的私學,你父親便入了進去。一來是為了學知識,二來也可以跟其他府的少爺小姐們交流。你這幾個姐妹都去上學的,近日為了去南安王府的事忙糊塗了,倒忘了你。既然提了起來,讓你大哥哥寫一個柬,把你補進去,一樣也出學銀,你們還小,不必避嫌,先學兩年罷。”
杜月芷沒想到居然引出老太君這番話,喜悅言于溢表:“真的嗎?我也可以上學嗎?”
老太君笑着點點頭:“可以。”
杜月芷忙轉身對杜懷胤道:“哥哥,那你快寫柬,把我補進去吧!”
杜懷胤樂了,逗她:“急什麼,現在又沒有文房四寶,又不知把你安排到哪一處,怎麼也要和老太君或者夫人商議了,才好寫這柬。”
杜月芷皺着小臉,撅起嘴巴,滿臉不高興。
杜懷胤捏了捏她的臉蛋:“真那麼想去,就急成這樣了?”
杜月芷眼睛水汪汪的:“老太君都說準我去了,哥哥還欺負我。”
“我也可以教你大字啊。”
“不要,哥哥每日太忙,又喜歡講奇怪的事情,我功課都做不好。”
“我沒嫌棄你笨,你怎麼倒嫌棄我起來了?”
老太君看她兄妹倆鬥嘴,聽着有趣,心裡高興:“胤兒,你就别逗你妹妹了,也沒什麼可商量的,我做主,把你妹妹推薦給沈太傅。他的課倒講的還好,淺顯易懂,芷丫頭聰明,學起來應該不會太吃力。”
杜懷胤見老太君發話,忙道:“是。”
杜月茹這一鬧,倒把杜月芷鬧到上私學,出乎杜月薇意料。她也沒有足夠好的理由阻止,還得裝出笑臉來慶賀杜月芷,又送書又送文房四寶,杜月芷還笑得那麼天真,說謝謝姐姐,杜月薇簡直要嘔出一口血來。
而杜月茹雖然跟杜月芷結下梁子,但也看出杜月芷不好惹,後來在她面前想要放肆,也會好好思慮一番,确定沒錯,才會打壓她。
如今辦在宮外的私學,分兩種,一種是少爺們的私學,一種是小姐們的私學,老師是相通的,請了教習皇子的沈太傅,李太傅,鄭太傅和周太傅教,一般固定,偶爾輪流當值。這幾位太傅各有特點,學生們看着脾氣選。去年沈太傅提議辦特學堂,讓公主和皇子也一同與皇親貴戚們學習,感受宮外的生活,體察民情,居然獲得了聖上的批準,所以偶爾也會有皇子公主們一同來上學。
杜月薇,杜月茹,杜月荇已經通過初學,認得了所有的字,正在學習更深層次的書籍,例如國學,列女傳,詩經,以及一些史學書籍。杜月鏡學得快一些,又對演算感興趣,所以會挑喜歡的課上。杜懷胤,杜懷樽則是全面通學,既學詩詞歌賦,又學琴棋射獵,甚至還要學戰術,無論是重文還是重武,科考之前,也都要全部涉獵。
杜月芷如今去了,會被排在學習最淺顯字詞的沈太傅堂裡,也就是說,她會與一群五六歲丫頭片子做同學。
劃重點,五六歲!黃毛丫頭!
唉!她為什麼要說隻識幾個大字!應該說已經會做詩了才對!
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杜月芷此刻的心情,怎麼說呢,稍微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