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裡,此刻不再是滿足了,不再是閑适了,而是充滿了寂寞。
江楓不解了,不過轉眼想明白了,大凡隐者,都不簡單。
他們都是有故事的。
這個雷鳴也是有故事的。
他既然不說,江楓也就不問。
江楓知道,雷鳴的琴藝和嵇康還是不同。
嵇康的琴确實有仙氣,也許他就是一個仙人,雷鳴的琴,江楓感覺還是塵世得多。
他的琴某些方面和自己類似,都是一些慷慨激昂再轉化成閑适,隻是自己年紀小些,他年紀大些,也許他上百歲了,隻是從外貌上看不出來。
也許他的那幾個朋友,都是年紀不小,他們都是有過輝煌往事,如今大隐于市,才混迹在市井中的。
他們一起又聊到了那個雷鳴沒彈出來的曲子,雷鳴充滿了惋惜。
“我那些曲調,出自一本無意得到的古琴譜中間的幾個小備注,我不知道那曲子是啥曲子,那幾個備注很特别,我也是從街上無意買來的。我試着彈奏,那不完整的曲子我感覺如天籁,可我沒有完整曲譜,就隻有反複彈。其實我在街上彈是有道理的,我希望能找到知道那個曲子的人!”雷鳴哈哈一笑。
江楓也哈哈一笑,他其實心裡也知道雷鳴的意思,不然他為何不厭其煩在大街上彈那些不成曲子的調那樣久。
江楓取過了雷鳴的琴。
“我也曾聽到過這個曲子,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彈的!”江楓笑道。
雷鳴的眼睛發亮,充滿了喜悅,“哈哈,我想老弟一定知道,如果真知道,那就太好了!我的好奇心一直在想,這個曲子是啥樣的曲子?一定是天籁了吧!”雷鳴說道。
“曲子是好曲子,隻是我不知道我能否彈出那樣感覺來!”江楓笑道。
“一定能的!”雷鳴笑道。
江楓一笑撥動了琴弦。
琴聲悠揚,瞬間,就來到了天龍大陸的孤獨千年。
那些往事,那些征戰,那些寂寞,那些風光,那些變遷,那些風花雪月,那些月升月落,那些曠世孤獨,仿佛都在曲子裡。
曲子裡,英雄在風裡呐喊征戰,美人在小樓寂寞歎息,歲月在無聲溜走,長河無窮無盡,白發江中一壺酒,漁舟唱晚歌千年。
江楓第一次彈這個曲子,他突然覺得,自己也是無比的寂寞,他深深沉浸在這個曲子中了。
他無意中看到雷鳴,雷鳴其實在曲調響起的時候,就如被電擊一般,癡癡如醉。
吳梅也是如此,在那裡癡癡傾聽。
一曲終了,仿佛四野都是寂寞,山林白鳥都停止了飛翔,都在傾聽。
很久,“好曲子!”一個聲音從旁而來。
江楓看到,那也是兩個老者,一個瘦一個胖,但是都是儒雅之人。
瘦的那個背上全是一些字畫卷軸,手裡拿着一些大毛筆和一個墨盒,胖的那個背上是一個精緻的紫色檀香木棋盤,手裡拿着兩盒棋子,想來那是珍品棋子。
江楓知道,這兩個就是雷鳴的朋友,風竹和羅子了。
他們一個是書畫高手,一個是棋藝高手。
江楓起身,微微一笑。
“哎,真好聽!我要是能彈,就好了!”雷鳴說道。
“可以啊,這曲譜我有一個,前輩可以抄一個,本來可以送前輩的,因為是朋友給我,我也不好送人!”江楓說道。
“能抄就足夠,很好了,那就多謝了!”雷鳴喜悅道。
他接過了江楓的曲譜。
他正想進去拿筆墨紙硯。
隻是這時,那個書畫高手笑道,“我來幫你抄!”
雷鳴大喜,“好,風竹兄出手,自然不凡!”
果然,風竹一出手,他把他背上的宣紙攤開,取下一支小毛筆,他粘上了墨盒的墨汁。
他一手拿着琴譜,一邊翻,另一隻手不停畫。
他的速度很快,一會兒工夫,琴譜就翻完了。
風竹哈哈一笑,用嘴一吹,宣紙上的墨迹就幹了。
江楓一驚,這一吹,可是蘊含了極高功力,不然,剛寫的墨迹,不會幹的。
“弄好了,你看!”風竹把琴譜還給江楓,把抄錄給了雷鳴。
雷鳴一看,歎息道,“真不錯,很詳細!”
“哈哈,你們都這樣風雅,我隻會落子!現在天晚了,我隻能用我的棋盤給你們做菜弄酒來了!”羅子笑道。
“好,就等你來露一手!”風竹笑道。
果然,羅子放下了他的棋盤在桌子上,他的手一抓,一條兩尺長的大魚到了他的手裡。
“這魚如何吃?”羅子問道。
“烤吧!”風竹笑道。
“那好!”羅子的左手拿魚,右手當刀,幾下就把魚破開,弄下了魚鱗。
然後他的手一揮,一股清水從右手掌心湧出,洗幹淨了魚,水流下了魚身下,沒有到地面,而是直接消失。
就這樣,羅子弄幹淨了魚,他的左手手突然發紅,成了炭火一樣,魚在上面接受烘烤。
不時,他的右手還灑出一些作料粉粒,這樣,這個魚發出香味。
很快,魚熟了,羅子手往空中,抓來一個大魚盤,然後把魚放了上去。
“還吃點啥?”羅子問道。
“有魚肉就夠了,在來點煎豆腐,茴香豆,素白菜就好了!”雷鳴說道。
“好的!”羅子說道。
幾下功夫,那些菜都齊了。
羅子的手接着一抓,空中來了一壇酒,江楓看到,酒上寫着,“劉家燒坊”
這不是長安城的美酒嗎?
江楓笑了。
這時,一些酒碗也到了羅子手裡,他把這些都放在了一張桌子上。
他們一起圍着桌子坐下。
“來,今日實在開心,我就借羅兄的酒,敬江兄弟,敬大家!今日聽到了這天龍吟,得償所願,也是人間快事!”雷鳴說道。
“不客氣,各位前輩請!”江楓舉起酒碗。
“是呀,我們都有耳福了,以後更有耳福了,雷鳴你學會了,我們就常聽了,哈哈!”他們三個都笑了。
江楓也笑了。
吳梅看着他們,也舉起了酒碗。
他們幾個一起喝酒,吃魚,實在是很開心。
這隐者之樂,莫過于此。
其實江楓剛才在羅子的那些動作中,也感覺他曾經是軍旅高人,那些掌法,刀劈扶斧砍,大刀闊斧,實在不是一般人。
風竹也是,他剛才畫琴譜的動作,就是一種劍法,而且是經曆過戰陣的劍法。
江楓感覺到,江湖處處都是高人啊!
他們酒過半晌,話說了很多。
隻是席間,雷鳴遞給了江楓一個東西。
“兄弟,這個東西,你背熟了!”雷鳴說道。
江楓打開一看,這是一段小琴曲。
這曲子很怪,像是一個練習曲,不長,但是有些特殊的東西,江楓能感覺到那紙上傳來一些金光。
江楓有些詫異。
“我沒有什麼可以送你,就是這張短琴,你帶着也方便,如果遇到奇怪的移魂陣法,或者有妖魔做祟,你可以彈起這琴,自當無憂!”雷鳴說着,他從屋子裡取出了一張短琴。
江楓一看,這琴古香古色,金絲楠木所制,工藝精湛。
“前輩大禮,有些受之有愧!”江楓說道。
“哈哈,你送我這琴曲,我實在開心得很,受得起,受得起!”雷鳴笑道。
他們一起繼續喝酒,直到月升。
大家都昏昏欲睡,隻有吳梅最清醒。
“這明月升起,适合破陣,兄弟還不去?”這時,羅子突然睜開眼睛,對江楓和吳梅說道。
江楓一驚,原來這幾個真是高人,啥都知道。
江楓意念一動,那些酒全部從身體裡,飛到了那池塘裡。
他也清醒了。
“多謝前輩指點!”江楓說道。
“那些妖人,我們其實也想除掉,隻是時機不到,不但除不掉,還早暴露自己!現在是機會,你去吧!”風竹說道。
江楓點點頭。
“幾位前輩,告辭!”江楓說道。
“不送!”他們依然是睡意朦胧,都趴在了桌子上了。
江楓和吳梅起身而去。
明月之時,正适合殺賊。
江楓知道,雖然黑龍教在吳越一帶勢力大,可是一些高人也在潛伏。
他們在尋找合适的時機,滅掉黑龍教,一般高人掌控全局的能力還是很強,也會韬光隐晦。
比如國師他們是如何知道黑龍教情況的,也許就是這些高人通報的消息。
不管黑龍教的人他們如何收買各級官吏,黑龍教的所作所為,都會傳到朝廷去。
所以,邪不勝正,是千古的道理。
江楓和吳梅飛身而起,按照記憶的方向,江楓很快來到了大海邊。
他們潛伏在那個山莊旁。
真來到了這裡,江楓看到,這裡海邊船不少,都是隐藏在一些巨大礁石旁的。
隻是江楓不相信官兵看不到。
也許有人被收買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看來這裡是黑龍教的出入中轉站。
江楓看着那個山莊。
山莊裡,沒有火光,也許他們是為了不暴露目标,夜間嚴格執行燈火管制,比如,到了晚上,窗戶都罩上厚厚的罩子。
對于這點,江楓觀察很仔細,他能看出一些,裡面很多房間是有燈火的,隻是沒有射出光線來。
這點不需要用慧眼也能看到。
江楓看着山莊,“你在這裡潛伏着,我進去!有事情好彼此照應!”
吳梅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