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夜宵,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早上四點多就要絞錨放網,也就不用睡了。
等到四點多,開始絞錨,五點,天色已經放亮了。
但是今天起了大霧,簡直像毛毛細雨般,十多米外就看不清東西了。李葉白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大的霧呢,隻見如堕入黑夜一般,叫人心情十分壓抑。
孟鐵然親自着舵,看着雷達和衛星導航儀,才找到二船。等到二船放下了網,孟鐵然駕船送梗過去時,李葉白才隐隐約約看見二船。
等給二船送完梗,大家都回到了屋裡,李葉白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早就濕透了,頭發,眉毛都挂着水滴。
“這操蛋的霧天。”齊小明嘟囔了一句,他不像哥哥齊大明,齊大明經常故作正經地說些玩笑話,讓人覺得有顆頑童的心。齊小明則遇見事情就愛發牢騷,也愛着急,這些,可是當夥計最忌諱的,時不時的就頂撞了船上的領導。
李葉白看見衆人都把衣服放進了機艙,挂在牆上烘幹,就也随着挂了上去。
吳雨正在底下查看機器,感覺上面有人,就擡起來頭。看見了牆上挂的一溜衣服,吳雨不禁皺緊了眉頭,沖李葉白大聲喊:“你們可别掉東西下來,如果掉在機器上,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機器聲轟隆隆的,李葉白看見吳雨沖自己喊,但聽不清喊的什麼意思。想問,又覺得這機器聲太大了,不一定能問明白,就轉身走了,等吳雨上來再問。
吳雨看見李葉白連理不理自己,心中不禁大怒。他雖然在船上的地位僅次于船長,但沒什麼權力,隻能管着機艙,和弄魚的弄網的夥計屬于兩個系統。
這本來是船上的普遍情況,但是這個吳雨是個心眼比較小的人。加之平時,他吩咐夥計什麼事,夥計們都是愛答不理的樣子,早就窩了一肚子火。今天,看見這個新來的夥計也對自己這麼不恭敬,心裡的憤怒可想而知。
“等着吧,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你。”吳雨心裡暗暗罵道。
李葉白走出機艙,站立了一會,看吳雨并沒有上來,便回屋去了。
中午,二船開始上網了,頭船則停車到了一邊。過了一個多小時,舵樓也沒打鈴開車。
李葉白有了昨天的經驗,不禁有些納悶,就問旁邊的齊大明:“他們今天上網怎麼這麼長時間?”
此時,大霧已經散了,中午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感覺格外的惬意。
夥計們都趴在右側船舷的擋魚闆上,這時一塊長三四米,寬半米,十多公分厚的大木闆,固定在船舷上面,以防甲闆上魚多了,高于船舷淌出去。
“今天下午要休息,一會睡覺去吧。”齊大明笑着說。
他整天一本正經地說着玩笑話,根本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别聽這小子瞎說,二船這是拉着魚了,在那裡掐包呢。”蕭子豪說。
“掐包是怎麼回事?“李葉白不明白這船上的行話,就問道。
沒等蕭子豪說話,曹友插話說:“今天晚上,咱們上網,你就能體驗了。”
他雖然整天挂着僞裝的笑容,像是很善意的樣子,但是功力并不夠,有些時候就反射性地露出了本能,很是毒舌。
這話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李葉白看了一眼曹友,淡淡地說:“那最好了,我正要好好鍛煉鍛煉。”
曹友不說話了,臉上讪讪笑着。
“掐包,就是魚拉太多了,一包釣不上來。”蕭子豪言簡意赅地說。
李葉白明白了,便點點頭,看樣,今天是要打場大戰役了。
将近兩個小時後,二船才把魚全部吊進船裡,對講機報告,掐了四包。
孟鐵然當船長,掙的是分成錢,魚拉的越多,他分的越多,這種時候,他最興奮了。
一等二船報告把魚都釣回船了,就急忙命令開車,然後下網。
等放完網,李葉白站在魚艙蓋子上,看見舵樓内的魚探機,一片火紅,這說明遇見魚群了。
李葉白一下午也沒睡,到了傍晚五點鐘,吃完了飯,鈴聲一響,就急忙穿衣出去上網。
果然,從一釣網筒子開始,就聽見滑輪吱吱嘎嘎的響,大家夥知道,這一網,真是大豐收了。
網筒一被拽到船前方,黃少良便命令将網筒中間用繩扣固定在船上的鐵環上。
這邊釣上來了一包,那邊的網筒就被扔下了海,剩下的魚又都淌回了網筒内。
等到把一包魚倒在了甲闆上,黃少良領人将網包再次封上,扔回了海裡。
然後,又開始釣網筒,把魚控滿一包,然後再次釣上船來。
如此循環,一直釣了四包,船的兩邊甲闆都已經全是魚了,足有半人深,根本站不了人了。
黃少良和曹友隻有坐在船舷上捆網筒,李葉白和齊小明隻有站在魚艙蓋上,将鈎子悠給他倆。
好不容易才将第五包魚釣回來,此時,兩邊的甲闆已經沒有地方了,再加上一點,就會淌到外面去。
孟鐵然皺了皺眉頭,然後喊道:“就把魚倒在艙蓋上吧。”
黃少良聽了命令,就指揮着将魚全部倒在了艙蓋上,這一下,整個船的前面都沒有下腳的地方了,遠遠一看,就像兩座小山似的。
李葉白看着這魚堆,感到莫名的興奮,他在電視上看見的那種壯觀的豐收場面,終于親眼見到了。
但這也是個考驗人的時刻,如果晚上還要下網的話,也就還有四個多小時可以用,時間緊迫,幹活的速度可就要加快了。
果然,孟鐵然看見這麼多魚,也不管昨天晚上的失敗了,趕忙就叫二船接着下網。
二船下完網後,李葉白來到了後台。黃少良此時看了一眼地上的網,感覺沒有撕的地方,就會舵樓去了。
李葉白三人又開始收拾網,由于李葉白惦記着前頭的蕭子豪,怕他累着,就格外奮力,着急幹完,去前頭幫忙。
但是,曹友卻不緊不慢的,看見李葉白這麼賣力,就說:“你這麼着急幹啥,仔細弄着,反正前頭一時半會也幹不完。”
曹友這話,明顯是狐假虎威裝腔作勢,明面說要把網弄仔細,實質上是壓着李葉白慢點幹。
“老曹,你這叫隔岸觀火啊,快點幹吧,不幹完,誰也不能休息。”齊大明慢悠悠地說,又甩出了個詞。
曹友玩嘴可整不過齊大明,他那嘴連嘲諷帶甩詞,可夠曹友受用一陣的了。
“行了,别說了,快幹活吧。”曹友不耐煩的對齊大明說。
誰知,李葉白越着急,這活越不順手。曹友在那裡收網衣,一下子發現了一個斷頭。
這一下,曹友可有的磨蹭了,他讓李葉白和齊大明扯起網來,将網塞進五指縫裡,學着黃少良,來回捋着。
捋一個來回,曹友眼睛眨巴着,就算一下,仿佛在解一個方程式一般。
一直捋了三個來回,曹友還是沒有找到另一個斷頭,這時,他就有點算不過來賬了,在那裡站立着,掐手算着。
李葉白心裡挂念着前頭的蕭子豪,看見曹友的樣子,不禁大為着急,扔下網,對曹友說:“你來扯着,我找找看。”
“你快扯着吧,那來這麼些廢話。”曹友不耐煩地說。
“老曹,既然這位大哥要試試,你就讓他試試呗。”齊大明不以為意地說,他也有些不耐煩了,照曹友這樣捋下去,捋到天黑,把小手指粗的網繩捋斷了,也捋不出個眉目來。
“大明,這後台是你負責,還是我負責?你别瞎插話行不?”曹友對齊大明十分不滿,語氣冰冷。
“老曹,你不要這樣拿腔作勢,要虛心,這位大哥備不住兇有成竹了,再說了,這都多長時間了,一會黃大副看見你還沒幹完活,不得火冒三丈啊。”齊大明還是不緊不慢地說,甩出了三四個詞。
曹友臉色不好看起來,剛想說什麼,就聽見李葉白插話說:“曹友,你讓我試試,這個網我要補不上,就輸給你二百塊錢。”
曹友一聽李葉白的話,心裡就動搖了,這二百塊錢,夠喝一頓得了。
“你要是補上了呢?”曹友不放心地問。
“補上就補上了,咱們就快點幹,好去幫幫前頭的人。”李葉白淡淡地說。
曹友一聽這個,放心了,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這小子剛上船兩天,就會補網?自己上船三四年了,還是搞不明白這亂七八糟的網呢。
想到這裡,曹友就走到了一邊,将網拾起來,扯緊,然後冷眼看着李葉白的動作。
李葉白剛才早已經在腦海中捋順了這根網繩的走向,再加上自己這兩天對網的各處的琢磨,捋了兩下,早已經找到了另一個斷頭,打了個吊扣,就接上了。
這一下,曹友又驚訝,又羞怒,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在後台也幹兩年了,沒想到,還不如一個上船兩天的夥計,這怎麼能下來台。
李葉白社會經驗也少,自然不會說些緩解局面的話,隻是把網一扔,就低頭去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