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賈政自然而然地就聯想到了嫌疑最大的一個人――趙姨娘。
寶玉一出事,?最先得利的定是庶子賈環,?畢竟賈珠身體不好,?孫兒賈蘭歲數也還小,?擔不起二房重任。至于王氏,趙姨娘更是有一大把的理由加害于她,?兩人素來不對盤,?這是必然的,?自古哪有正房和妾侍能夠真心相處的?
但饒是如此,?賈政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到底自負,并不認為自己房裡的妾侍會做出這等事來。俗話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後兩項雖然做不到,?但是賈政自認為在修身齊家方面,自己是在踐行這一君子之道的。
若是真的是二房内部陰私,?那可真是赤裸裸地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但他也知道,?府裡這麼多人看着呢,?若是他不能夠證明趙姨娘的清白,那麼毫無疑問,這口鍋定是要背在二房頭上了。
于是他冷着臉,吩咐身邊的小厮,道:“去把趙姨娘請來這裡。”賈攸也喊來幾人,?在他們耳邊低聲吩咐幾句。
幾名小厮應聲而去,?站在屋内一個角落的賈環卻是滿目擔憂。他自然知道寶二哥和嫡母出事,?自己的姨娘嫌疑最大。趙姨娘在外邊手收斂了不少,但是在私下裡,賈環可是不止一次聽到她對正房的咒罵。
再及,賈環也不止一次看到有個巫婆,名喚作馬道婆的,在她房裡進出,他先前都以為是姨娘孤寂,請來講話的。若是和今天的事情牽連上,又是一樁罪證。
事已至此,他自然不能主動說出這件事,隻能盼望姨娘看在他們姐弟二人的份上,不要發了昏,做下這等傷天害理的大事。
趙姨娘正在屋裡坐着針線打發時間,忽然見人從賈母院中而來,說是二老爺傳她,一時頗有些踹踹不安。又暗想着是不是馬道婆那一樁事發了,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這樣一想便叫她心裡發慌。但是又想着沒甚證據,誰也奈何不了自己,自己可是為賈家生了一雙兒女的。這般想着,又讓她有恃無恐起來。
進了正院,見府裡大小主子,但凡能夠主事的幾乎都在,且她一進來都目光炯炯地、一臉探視地看着他,頓時腳軟了三分。安安分分地給在場各位問了安,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不說話。
賈政皺着眉頭,問道:“趙氏,今天傳你來,是想問問你,今日你家太太和寶玉出了事,你可知道些什麼。”
趙姨娘一聽這話,心頭立馬雀躍起來,但還是似作驚訝道:“什麼,竟有這事,現下太太和寶二爺可還好?”
盡管她百般按捺,但是眉梢的喜悅卻沒瞞過在場的人精子,便是賈政也察覺到,心知此事便是和趙姨娘沒什麼聯系,但是這趙氏幸災樂禍的樣子,也足以瞧出她和王氏母子之間是不對路的。
賈環畢竟是由她撫養長大,見趙姨娘的表情,頓時心裡發涼,姨娘這樣,就和不打自招有什麼兩樣。
賈政又問道:“你當真一點也不知情?”
趙姨娘心頭一跳,老爺不會知道什麼吧?但是勉強說道:“這等事,妾身一個區區婦人怎麼會知道?”但是,聲音确是不自覺地發起了顫。
這下,在場諸人可算是都看出了她的欲蓋彌彰。
賈環更是心頭一片絕望,恨不得沖上前去抓着趙姨娘問問她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做下這樣的禍事。更要緊的是,自己偏生沒本事掩蓋,叫人一唬就顯出了蹤迹。
這是外邊又進來幾個小厮回話。
原來賈攸先前吩咐他們是去提審了趙姨娘房裡的幾個丫鬟,都是賈家的家生子,生死都在賈家的主子身上,自然不敢有半點隐瞞。
有人作證數日前見過趙姨娘見過一個叫做馬道婆的神婆,聞言在場的婦人都是一臉的惱怒,概因她們也都知道此人,在賈家常來常往的,沒想到竟然敢做下這等事。又想到有這樣身懷邪術的人在賈家進出,也不由後怕起來,這回是二房母子中招,下回保不定就是自己了。
便是賈母也十分生氣,她雖然并不十分信奉,但是到底不敢懈怠神佛,像馬道婆這般的神婆,在他們這樣的人家走動都是常事,賈母也經常布施。又因為馬道婆能說會道,十分會奉承人,賈母也常找她來講講古。
她生氣倒不是害怕自己會被暗害,隻是覺得這樣心懷不軌的人在自己身邊來往,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出來,當真是糊塗了。
一旁的蘇氏見婆婆臉色不好,倒是猜到她心中的想法了,安慰道:“母親不必生氣,馬道婆這人,又不知在咱們一家走動,這麼些年都沒被瞧出破綻來,可見手段必然了得,您不過等閑見她一見,便是火眼金睛也不能時時盯着啊!”
這話算是說到賈母心頭去了,是啊,誰能想到呢?
接着,又有幾個丫鬟指正趙姨娘贈了馬道婆幾塊布頭,這便也就罷了。當有人指出、趙姨娘有一筆錢去向不明,概因趙姨娘有個哥哥趙國基也在府裡辦事,卻不大成器,雖在老爺手下做事能夠撈些油水,但是耐不住自己本人花銷大,又有一大家子要養活,因而時常到妹妹這裡打打秋風,趙姨娘隻這麼個兄弟,也算是個依仗,因而往往都要給上一筆錢打發,偏生前幾日趙國基沒要到錢,說是趙姨娘把那筆錢花出去了,她一個姨娘,平日裡出不了府,又哪裡來的花銷?
又見這人一說,趙姨娘立馬軟了身子,白着一張臉,想要辯白,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頓時,真相大白。
“毒婦!”賈政惡狠狠地甩了甩袖子,說道,“把趙氏關押到柴房裡去,不準任何人去看她。”
賈環瑟縮着身子,看着自己的姨娘面色蒼白地被拉了出去,心頭既是害怕又是悲痛。
終于,他跪在賈政面前哭道:“父親大人,姨娘,姨娘她,她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求您饒了她吧!求您了!”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出來,等着姨娘的唯一下場就是被送到賈家偏遠的莊子上“養病”,然後,無聲無息地死去。他也知道姨娘有這般下場完全是自作自受,但是讓他完全視而不見他卻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