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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桃花依舊 緩歸矣 6137 2024-01-31 01:09

  翌日,長平大長公主府上的黃禦醫一早就來到侍郎府,同來的還有藍氏跟前的婆子,并帶了一大車的謝禮。

  公主府一行人被客客氣氣迎到了廳裡,薛婆子行過禮後笑吟吟道:“禮物是我家少夫人特意為老夫人和四姑娘準備的,都是些滋補品和女孩家的小玩意,還望老夫人和四姑娘不要嫌棄。”

  洛婉兮笑:“怎麼會,少夫人太客氣了,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薛婆子也笑:“四姑娘可不是見外了,與您救了我家小少爺比起來,這些個又算什麼。”說着又掏出一張請帖遞向何氏:“八月初一是大長公主壽辰,洛大夫人若是得空不妨帶着家眷過府喝一杯壽酒。”

  何氏趕緊讓黃芪接過請帖,含笑道:“那一日少不得要上門叨擾殿下。”

  長平大長公主的壽酒她也喝過,不過那還是在兩年前,大長公主六十整壽,大擺筵席,大半個朝廷都去祝壽了。

  此外便無緣參加,像去年,便隻有宗室公侯将相收到公主府的請帖。今年也與去年差不多,上個月,公主府就将請帖發的差不多了。

  眼下這一張請帖,怕是全托了洛婉兮的福,大長公主府倒是對她上心。一時之間何氏心情十分複雜,能有機會接觸那個圈子,自然是好事,隻這機會卻是來自于有隙的侄女兒,這感覺就微妙了。略說了幾句,何氏便帶着黃禦醫去榮安院,他望聞聽切一番,又翻看了前人留下的脈案,捋須道:“藥都是對症的,老夫也沒什麼可改的。老夫這有一套針灸之術,能疏通經脈,以行氣血,有助于肢體恢複

  。可先每隔三日為老夫人施針一次,一月後再根據老夫人恢複情況而定。”

  洛婉兮眼底湧起希望,當年陸老夫人就是在黃禦醫的針灸下重新下地行走的。

  何氏忙道:“那就有勞黃禦醫了。”

  黃禦醫笑笑:“大夫人客氣了,都是老夫應做的。”說着就讓藥童子将自己的醫藥箱遞過來準備針灸。

  待黃禦醫施針結束,已是半個時辰之後,黃禦醫又觀察了一盞茶的功夫,見洛老夫人氣血微有些紅潤且并無不适之症,才随着小丫鬟去側屋喝茶休息。

  黃禦醫來過之後,陸陸續續又來了兩位禦醫為洛老夫人看病。因時日尚短,效果還未有所體現,需要加以時日。隻看着這些人的名頭,總是叫人格外充滿希望。

  洛婉妤再一次過來探望老祖母時,端詳着洛老夫人的氣色,喜形于色:“祖母精神比我前幾日來的時候好多了。”她也不過七八日沒來,老夫人的氣色就有了顯著變化,可見這治療果然是有效果的。

  一旁的洛婉兮也道:“是啊,祖母胃口也好了許多,今早吃了一整碗小米粥。”

  望着她臉上純粹生動的歡喜,洛婉妤心頭泛柔,她在洛老夫人跟前養過幾年,祖孫感情非同一般。見洛婉兮一片孝心豈能不高興,尤其洛老夫人的好轉是因她而來。

  洛婉兮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低了低頭:“大姐看我做什麼?”

  “自然是看你好看。”洛婉妤促狹的看着臉紅的堂妹,眉黛如山翦水秋瞳,白玉般的臉上一抹绯色,仿若霞光,瑩瑩生輝,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心裡微微一動,便想起了此行而來的另一個目的,之後便不免有些走神。

  洛婉兮瞧着她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洛老夫人說,遂尋了個更衣的借口離開。她對洛婉妤印象不錯,知書達理,爽快利落,孝順祖母。

  洛婉兮一走,洛婉妤就忍不住一笑,可真是個水晶心肝兒,轉頭溫聲對靠在床上的洛老夫人道:“祖母,我和您說件事,您可不能着急啊!”

  洛老夫人瞧了瞧她含笑的臉,輕輕一點頭。

  “上回您說四妹妹婚事有眉目了,可是定了?”洛婉妤知道老祖母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三房這對姐弟,尤其是洛婉兮的婚事,姑娘家花期就這麼幾年,錯過就追不回來了。想起這,洛婉妤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糟心的胞妹。一開始她并不知道發生在臨安的事,但是隻看洛婉如進了家廟就知道定是她惹禍了。自己問母親,母親不肯說。洛婉妤隻好去問洛郅,在這弟弟那,她頗

  有威望,逼了幾回就逼問出了真相。洛婉妤差點氣了個倒仰,還跑回娘家将何氏數落了一通。

  洛婉如犯渾,何氏竟然也跟着糊塗,她們怎麼做得出來。她簡直不敢想這些事傳出去,母親妹妹以後怎麼做人,就是父親弟弟們走出去都沒臉!

  可大錯已鑄成,洛婉如也受到了懲罰,再說什麼也是于事無補,洛婉妤就想替母妹補償洛婉兮。

  頭一個想到就是洛婉兮的婚事,隻她去信問了,洛老夫人說她自有打算,自己便沒插手。直到洛老夫人進京病倒,也沒傳出後續消息,洛婉妤不免多嘴問一聲。問完,就見洛老夫人眸光黯淡下來,洛婉妤便知道那樁婚事果然黃了,暗歎了一回,洛婉妤握住洛老夫人的手柔柔道:“我這倒是有兩家來打聽妹妹的消息,祖母不妨先聽聽。”這兩家都是這幾日拐彎抹角找上來打聽消息的,洛婉妤心裡門清,暗地裡相看估計有一陣了,如今下定決心與七月半洛婉兮救了公主府小公子那事密不可分,尤其是在發現公主府十分拿她這個恩人當回事後。這點并沒有什麼可指責

  的,他們這樣的人家,婚姻本就是權衡利弊下的結果。

  洛老夫人的眼又亮起來,她知道能被大孫女拿到她跟前來說,男方必然不會太差,隻是想起洛婉兮那要求,洛老夫人心裡并沒有抱很大的希望,但她還是朝洛婉妤點了點頭。“這第一家是清平伯府二房的嫡次子,”見洛老夫人滿目茫然,洛婉妤将清平伯府的情況娓娓道來。清平伯府在京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府上沒什麼特别有能耐的顯貴,但都有個一官半職,一家子風評也尚

  好。那位二房嫡次子今年十六,正在國子監求學,據打聽來的消息是個上進的。

  見洛老夫人無甚反應,洛婉妤一時也琢磨不出她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隻得繼續說第二人:“這第二家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嫡幼子,也在國子監裡讀書,今年十七。”又把情況介紹了一邊。

  從她言辭裡,洛老夫人聽出洛婉妤更偏向國子監家的嫡幼子,說句公道話,這兩家配洛婉兮并不辱沒,畢竟她父母雙亡。

  要叫洛老夫人自己選她也更喜歡國子監祭酒這一家,書香門第。然想起孫女,洛老夫人并不敢自作主張,洛婉兮是個有主意的,總要問一問她的意見。遂她吃力的在洛婉妤手心裡寫了考慮兩字。“我明白,婚姻大事自然要慎重考慮,那邊也沒說馬上要答複,祖母不必着急。”洛婉妤又問:“四妹那要不要我與她說一聲,畢竟是她的婚姻大事,總要聽聽她的想法。”她沒那麼古闆,覺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盡夠,本人的意願便無足挂齒。她嫁給淩煜就是兩人在三月三踏青時偶然相遇,情愫暗生。能嫁進淩家,還是淩煜費了不少功夫說服他長輩求來的。說白了,洛家總歸差了淩家一截,尤其

  淩煜還是他們那一房嫡長子。

  洛老夫人搖了搖頭。堂姐妹說話終究不如祖孫倆來的自在,若洛婉兮推拒,她擔心洛婉妤下不來台,傷了和氣。

  洛婉妤愣了下,她以為洛老夫人會答應的,不過既然祖母做了決定,她也不會多嘴。

  當下抛開這事與洛老夫人說其他閑事來。

  避出去的洛婉兮估摸着兩人應該也差不多說完悄悄話,遂帶着人返回,正遇上前去榮安院報信的婆子。“四姑娘好。”那婆子行了禮便禀道:“二姑太太府上派了人過來,道是表姑娘病的厲害,明兒怕是不能過來給老夫人請安了。”白家人雖然搬走了,但是白奚妍逢一遇五都會前來探望洛老夫人,白暮霖因為

  在書院求學,遂隻能每次放旬假時過來。白洛氏雖然次次都随着白奚妍一塊來,但是至今還沒見着洛老夫人,她倒是不氣餒,吃了這麼多閉門羹也沒放棄。

  洛婉兮一驚,幾天前過來請安時還好好的,怎麼就病了,忙問:“來人可有說表姐得的是什麼病?可是厲害?”

  傳話的婆子搖了搖頭,又道:“說是着了涼,怕傳染給老夫人,故不過來了。”

  洛婉兮揮了揮手讓她退下,眉頭輕蹙。

  “表姑娘肯定是被吓病了。”桃枝嘀咕了一聲。

  洛婉兮嗔她一眼,心裡卻頗為贊同桃枝的話。就在前兩天,白奚妍和陳铉的婚期定了,就定在九月底。眼看着還有兩個月就要嫁過去,白奚妍不怕才怪了!

  洛婉兮歎出一口氣,整了整心情,含笑入内。

  陪着洛老夫人說了好一會兒,洛婉妤見洛老夫人面露疲态,方起身,柔聲道:“祖母我今兒便先走了,過幾日再來看你。到時候,陽哥兒也該從别莊回來了,我帶他一塊來看您。”洛婉妤去年底喜得貴子。

  聞言洛老夫人笑眯了眼,胖乎乎的曾外孫,一陣子不見,着實想得很。

  道了别,洛婉兮送堂姐出門,洛婉妤拉着她的手道:“照顧祖母辛苦你了。”

  洛婉兮盈盈一笑:“大姐這話說的,孝敬長輩本就是咱們小輩應該做的,何況有那麼多下人在,我不過是動動嘴罷了。”洛婉妤拍了拍她的手,她豈不知道這堂妹很多事根本不假人手,隻道:“我還要去母親那坐一坐,妹妹不必送了。”又道:“有空去我府上玩耍。”忽然笑起來:“說起來,妹妹來京城這麼久,還沒去過我那兒

  ,這可不行,哪有妹妹連姐姐家都沒去過的,我定要尋個機會請你過來玩一天。”

  洛婉兮睫毛輕輕一顫,洛婉妤住在容華坊,淩淵也住在容華坊,那麼巧兩家還是鄰居,中間那道牆上還打了一月亮門。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笑着點了點頭:“好啊!”

  “那可說好了!”洛婉妤愉悅而笑:“好了,就送到這吧,祖母還在等你呢。”

  洛婉兮便停下腳步,屈膝福了福:“大姐慢走!”

  洛婉妤颔首一笑,這才轉身離去。送走洛婉妤,洛婉兮便回去陪洛老夫人,洛老夫人正在琢磨着洛婉妤帶來的消息,想着還是讓秋媽媽打聽一下再說,就聽洛婉兮慢慢兒道:“祖母,二姑那傳話過來,表姐染了風寒,身子略有些不适,明兒

  便不過來了,待她好全了再過來探望您。”

  洛老夫人看着洛婉兮的眼,洛婉兮坦然回視,須臾後,洛老夫人輕輕點了點頭。

  “我明兒下午便去看看表姐。”洛婉兮又道。

  洛老夫人神色略略一松,生病的人總是格外脆弱些,有個人陪陪會好些,如她自個兒。

  洛婉兮翹了翹嘴角,輕嗔:“果然祖母最疼的還是表姐!”

  駱老夫人不覺笑,無奈又好笑的看着洛婉兮。

  ……第二天午歇起來,洛婉兮向洛老夫人說了一聲便前去白家,同行的還有施氏。施氏看白洛氏不順眼,可外甥女還是疼的。白奚妍出嫁在即,婚期還是如此着緊,白家在京城又沒什麼人,她們幾個做舅母的

  還真能撒手不管。何氏忙着八月洛郅的婚禮,白奚妍那她少不得多費些心思,這次過去就是問問婚禮嫁妝上可要她搭把手。

  車上,施氏忍不住向洛婉兮抱怨:“定親到成親,半年都不到,何況妍兒才及笄,她怎麼就舍得,連這一兩年都不肯等了。”

  洛婉兮不是很有底氣的安慰:“男方畢竟不小了。”施氏冷笑一聲:“若你姑姑要求再等一年,起碼等到明年開春,我就不信陳家就真這麼迫不及待。我看她是巴不得早點完婚,她就能高枕無憂。”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大姑子眼皮子如此淺,哪怕雙方身份懸殊

  ,可求娶求娶,女兒家擺擺架子怎麼了,這會兒就上趕着,人家隻會更瞧不起你,婚後委屈的還不是白奚妍。

  洛婉兮無言以對。

  施氏也就是發洩下,本就沒指望洛婉兮附和,到底是長輩。說完她也就神清氣爽了,否則她怕自己待會兒忍不住噴白洛氏一臉。

  洛婉兮見施氏臉色由陰轉晴,遞了一杯茶水過去。

  正口渴的施氏伸手接過,剛送到嘴邊,就覺車廂劇烈一晃,頓時身子一歪,潑了自己一身茶水。

  然而施氏根本無暇顧忌自己有沒有被燙傷,而是死命抓着劇烈震動的車壁,驚問:“怎麼回事!”

  險些被颠出車廂的洛婉兮緊緊抓着橫杆,耳畔是馬匹嘶鳴,行人驚叫聲,她白着臉道:“馬驚了!”

  本該熱鬧非凡的街道上,此刻一片狼藉,馬車經過之處人仰馬翻,驚叫咒罵之聲不絕于耳。

  透過迎風亂舞的車簾,洛婉兮見那馬發狂一般橫沖直撞,吓得心肝兒亂顫,眼看着馬車就要對面的馬車相撞。不忍目睹的洛婉兮認命的閉上眼,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京城果然克她!

  “聿”凄厲的馬鳴聲響徹雲霄,鮮血噴湧而出,一息前狂奔的馬連帶着車廂轟然倒地,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後失去動靜。

  車廂内的洛婉兮一頭撞在車壁上,撞得她呲牙咧嘴眼冒金星,半響回不過神來。

  以至于她被人從馬車裡扶出來時,腳步都是飄的,隻覺得視線範圍之内的人物都在旋轉。她趕緊閉上眼,喃喃:“四嬸!”

  “我沒事!”施氏的聲音立刻傳來,她運氣好摔在了靠枕上,倒是洛婉兮額頭磕青了一大塊,一張小臉都白了。

  洛婉兮心裡一松,又定定在原地站了幾息,待那一陣暈眩下去才緩緩睜開眼,便看見施氏擔憂的臉,還有施氏不遠處一臉端凝的江枞陽。

  洛婉兮歪了歪頭,有點想笑,所以她又被江枞陽救了!

  卻見江枞陽微微側臉凝視左前方,神情嚴肅的擡手一拱。

  洛婉兮不由循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就見一人逆光而來,不疾不徐,閑庭散步一般。

  洛婉兮情不自禁眯起眼,看清來人面容那一刻,臉色驟變,猛然收緊雙手。

  “大人。”一提着刀的護衛上前行禮。

  餘光瞄到他手中還在往下淌着血滴的刀,洛婉兮心頭一緊,倏爾看向地上的馬,脖子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涓涓冒血。

  洛婉兮雙眼應為難以置信而微微睜大。

  “大人,這馬蹄上有傷,具體情況需回去細查。”在馬屍前蹲了片刻的護衛躬身道。

  淩淵随意唔了一聲,便有幾人上前合力擡走那馬。

  柳枝拉着發愣的洛婉兮往邊上避了避。

  這一拉也使得洛婉兮恍然回神,她垂下目光,看着腳尖,竟是托他的福才得救了,洛婉兮心裡十分不是滋味。施氏被這眼前被一連串變故弄得有些懵,淩淵這是懷疑那馬發狂不簡單,回憶差點撞上對方的馬車,施氏白了臉,定了定神後上前一步,福身:“差點沖撞到閣老,請淩閣老恕罪。”起身後一福:“這一福是

  謝過淩閣老救命之恩。”

  淩淵略一颔首。

  見洛婉兮站在那一動不動,沒了往日的機靈,施氏幹幹一笑:“小孩家膽子小,吓壞了,請淩閣老見諒。”說着對洛婉兮道:“婉兮,還不謝過淩閣老。”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淩淵目光微微一凝,擡眼就見低眉斂目地小姑娘略略往前走了幾步,隔着一段不近的距離屈膝一福,低聲道:“多謝閣老大人施以援手。”

  望着低眉順眼的洛婉兮,眼前不期然的浮現中元節撿到的那盞河燈。陸婉兮死了,洛婉兮也死了,眼前這個叫婉兮的小姑娘也差點殒命。

  “我越來越覺得我這名字不吉利,婉兮,惋惜!忒晦氣了!”

  淩淵交叉起雙手,右手食指輕敲手背。當年若是依着她改了名兒,是不是便不會出事。

  道過謝,洛婉兮便後退,不經意間瞥見他手背上的傷痕,動作凝滞了一瞬,那傷一看就是女人指甲撓出來的,原來他現在好這一口!洛婉兮忍不住在心底輕嗤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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