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桃花依舊

第五十五章

桃花依舊 緩歸矣 4689 2024-01-31 01:09

  陸六夫人和陸婉清一聽說陸毓甯落水,連忙趕來慰問,卻被攔在了廂房之外。

  滿臉擔憂的陸六夫人對許嬷嬷道:“聽說甯哥兒落水了,可是要緊?”

  許嬷嬷微笑道:“多謝六夫人挂心,小少爺有驚無險,現下已經睡着了。”

  陸六夫人拍了拍兇口,一臉的慶幸,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可是吓壞我了。”又雙手合十拜了拜:“多謝菩薩保佑!”

  “大嫂她們擔心壞了吧,我得進去看看。”說着陸六夫人就帶着女兒要進去。

  許嬷嬷跨了一步攔在陸六夫人面前,頂着一張無懈可擊的笑臉:“殿下和幾位夫人受了驚,現下并不想見客,六夫人心意,奴婢定然替您轉達。”

  陸六夫人那一臉的擔憂頓時凝固在臉上,顯得十分滑稽。

  “嬷嬷這話說的可見外了,大伯母不想見客,難道我們也是客?”陸婉清擡起自己的臉,看着許嬷嬷。

  望着這張熟悉的臉,許嬷嬷明顯怔了怔。

  陸婉清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捕捉到那抹笑意,許嬷嬷瞬間回神,又留意到她的打扮,神情倏爾端凝。看起來再像又如何,不過是個殼子罷了!

  早些年她還希望陸婉清能讓長平大長公主從喪女之痛中走出來,不過很快她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大長公主對陸婉清有幾年着實不錯,特别是七姑娘出閣那兩年。那時候陸婉清也不過五六歲,正是玉雪可愛的年紀。大長公主恨七姑娘不能永遠是個小娃娃,好一輩子養在跟前,見了陸婉清自然歡喜。

  後來,七姑娘走了,多少人以為陸婉清能飛上枝頭,哪想大長公主瞬間就冷落了陸婉清,令一幹人等摸不着頭腦。

  尤其是六房,陸六夫人更是着了魔似的讓陸婉清學七姑娘,一應喜好習慣都朝七姑娘看,時不時在大長公主跟前出現,終于惹怒了大長公主,一家子都被弄去了南疆吸瘴氣。

  外人猜測大長公主是不想觸景生情,可許嬷嬷琢磨過味來。大長公主這是憤怒,憤怒六房想将七姑娘取而代之。

  可惜六房不明白,好不容易回來了,還是不死心。幸好大長公主也沒了剛喪女那會兒的暴怒,隻當六房不存在,反正已經分家,她不想見,一年都見不上一回。

  “分了家可不就是客了。”許嬷嬷頗為不客氣的回了一句。可望着陸婉清的臉,到底做不到像大長公主那般清醒,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在殿下心裡,七姑娘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任何人!”陸婉清臉色巨變,透出被說中心思的惱羞成怒,一甩衣袖嬌斥:“放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什麼替代不替代,我不過是擔心大伯母,想安慰她老人家,你這刁奴卻在這兒夾槍帶棍,還敢攀扯故去的七姐。

  我定然要大伯母懲治你這目無尊卑的惡奴。”說着一推許嬷嬷,陸婉清就要往裡硬闖。她相信隻要大長公主見了她,必定會移情。母親可是說了,她與死了的七堂姐有八分相似。大長公主如此疼愛堂姐,見了她豈會不憐惜。都是這些刁奴怕大長公主

  觸景傷情,所以屢屢壞她好事。

  還有一點不可為人道的心思則是,母親總說七堂姐性子霸道,脾氣上來,大伯父和公主都沒轍。說不得自己硬闖進去,就觸動了大伯母的心弦。陸六夫人被膽大包天的女兒駭了一跳,吓得面無人色,瞥見許嬷嬷沉下臉,幾欲魂飛魄散,以一種完全不符合身份的矯健一把扯過女兒,近乎于讨好的對許嬷嬷賠笑:“清兒被我寵壞了,嬷嬷别和她一般見

  識,我們就不打擾公主了。”

  望着母親臉上的讨好,陸婉清愣住了,連掙紮都忘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

  許嬷嬷抿了抿嘴角:“老奴不敢,六夫人,十五姑娘慢走。”

  陸六夫人幹巴巴一笑,拖着失了魂似的女兒立馬就走,好似晚走一步及聚會出大事一般。

  走出去好一段,被日頭一曬,陸婉清霍然回神,當即暴跳如雷,想起母親竟然向一個下人如此低聲下氣,陸婉清隻覺得臉被人丢在地上踩,氣得聲音都在抖了:“娘,你怎麼會,你!”

  陸六夫人心裡也不好受,尤其是女兒如此模樣更是令她的心針紮似的疼,可她能怎麼辦?

  丈夫隻是個庶出,還是個不争氣的,吃喝嫖賭俱全,兩個兒子也像他們爹。一家子隻能依附着國公府過活,打狗看主人,她怎麼敢得罪許嬷嬷。

  忍着滿嘴苦澀,陸六夫人對女兒道:“她要是在公主面前說你一句壞話,豈不壞事。”見女兒容色稍霁,陸六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待你入了大長公主的眼,想收拾她還不是你一句話的功夫。”

  得了大長公主的眼,她們六房才算是翻身了,若是女兒再能嫁給淩淵,那他們一家子就能揚眉吐氣,從此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隻要一想到這,陸六夫人才覺得這日子有盼頭了。陸婉清心情略略方好轉,又憤憤的跺了跺腳:“可我連公主的面都見不了,娘,您說的法子真的有用嗎?”陸婉清忐忑不安的摸着自己的臉,她今年都十八了,連門婚事都還沒有。不期然間眼前浮現淩淵那

  清冷高華的臉,她忍着羞臊壓低了聲音聞:“娘,我真的能嫁給姐夫嗎?”

  “當然!”陸六夫人斬釘截鐵的回答,她凝望着女兒嬌俏如花的臉蛋,喃喃道:“那些凡夫俗子哪裡配得上你,我們清兒是注定要做人上人的。”

  都說她女兒長得再像陸婉兮又如何,沒那命。她的女兒自然沒有陸婉兮的命,早死的命!她女兒會風風光光的活着,享她陸婉兮都享不了的福。

  陸六夫人眼神逐漸堅定。

  ……

  一連串的打擊令洛婉兮心情郁郁,尤其是想起陸婉清,她不由在腦海中描繪兩人‘母慈女孝’的畫面,一顆心頓時泡在了醋缸裡。

  洛邺打小就敏感,發覺姐姐神色異常,怯怯的拉着她的衣袖,小小聲喚:“阿姐?”

  打翻了醋桶的洛婉兮被他拉回神來,對上弟弟忐忑的小臉,不由一陣自責,暫時抛開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心事,伸手将洛邺摟到身邊。

  “阿姐不高興?”洛邺仰着臉問。

  洛婉兮搖了搖頭:“阿姐隻是累了。”随手拿起案幾上的團扇扇了扇,見洛邺一張小臉還是憂心忡忡的繃着,心裡一動,指尖一挑團扇就在指尖旋轉起來,登時洛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洛婉兮嘴角一彎,她就知道這招百試百靈。

  玩鬧間,馬車忽然停了,柳枝打起簾子出去一問,須臾後回來道:“姑娘,遇上了貴人,需要讓道。”

  好不容易把弟弟哄得高興的洛婉兮并沒有追問哪家貴人,天子腳下,皇孫貴胄比比皆是。洛大老爺地位不低,但是比他高的不下一百。

  “你看,你的手指要這樣……”洛婉兮繼續專心緻志的教洛邺怎麼轉扇子。

  馬車外,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起了窗前紗簾,轎中閉目養神的淩淵緩緩睜開眼,不經意間側過臉。

  旋轉的團扇,嘴角含笑眉眼溫柔的女孩,一臉驚奇歡喜的孩童。就這麼猝不及防的映入眼簾,與記憶裡那個蟬鳴聲聲的夏日傍晚重合起來。

  “手放在這兒,隻用一點點力氣就好。”清泉般的聲音緩緩響起。

  十指胖乎乎的小家夥失敗了一次又一次,終于委屈的大哭起來:“姑姑,我是不是太笨了?”明媚如花的女子抱起胖嘟嘟的小家夥,親了親他軟乎乎的臉蛋,聲音溫柔的似乎能滴出水來:“乖,不哭不哭,我們阿钊才不笨!嗯,你看你姑父那麼大個人都不會,他才是大笨蛋!等我們阿钊長大了,肯

  定能學會。”

  小家夥抽抽噎噎的問:“真的嗎?”

  “當然!”話音剛落,小家夥一雙大眼睛瞬間瞪得更大了,滿是傷心欲絕,在他漆黑如墨的瞳仁裡,象牙團扇在修長的指尖旋轉,一圈又一圈。

  “哇!”嘹亮的哭聲響徹雲霄,驚得淩淵從回憶裡倏爾醒來。他望着眼前天青色的紗簾,不知何時浮現在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冷卻,隻剩下一片冷清。

  “大人!”護衛恭恭敬敬聲音傳來:“到了。”

  淩淵從轎子裡走出來,浩渺無邊的湖面上飄着一盞又一盞的荷花燈。平日裡熱鬧非凡的碼頭,此刻卻隻有零星幾人。

  黃昏,逢魔時刻,傳說也是鬼門大開時,在外遊蕩的鬼魂都會前來為自己尋一盞指路的燈,若非萬不得已,誰也不會在這時候靠近飄蕩着河燈的水邊,惟恐被一并帶走了。碼頭上泊着一艘長約七丈,寬約兩丈的二層大船,船身弧線優美,浮雕祥雲,二層是一飛檐翹角、玲珑精緻的四角亭。淩淵擡腳上船,片刻後,船隻拔錨起航,緩緩駛向湖心,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後,停在

  了湖中央。

  一群身穿金絲銀線道袍的道士從船艙内魚貫而出,在甲闆上設壇建醮,不一會兒香案之上香爐、燭台、花、燈等供器供養一一齊備,兩邊幢幡迎風飄揚。

  二樓四角亭内,面無表情的淩淵居高臨下地俯視樓下道場,煙霧缭繞中,铙、铛、镲、螺齊響,仙風道骨的高功旋繞香案,一邊用着古怪的額腔調頌詞。

  “這世上真有鬼魂?”

  “信則有不信則無。”說話的男子穿着一件不起眼的八卦衣,與甲闆上的小道士一般無二,卻是神态飄逸,氣質超凡脫俗,比那甲闆上主持法事的高功還仙風道骨。

  淩淵眺望湖面上明明滅滅的燈火,聲音不疾不徐:“我倒是希望有。”

  循着他的目光,無為道長也看見那一湖的河燈,若真有鬼魂,那這裡起碼得有幾百上千。他咧了咧嘴角,那他們可就有命來無命回了,畢竟他們可不是什麼好人。

  無為道長又不着痕迹的瞥一眼下面的道場,沉默不語。

  收回遠眺的視線,淩淵垂下眼簾,目不轉睛地看着甲闆上正在進行的法事,領頭的高功搖着銅鈴,空靈的鈴铛聲回蕩在醉人的黃昏裡。

  良久之後,淩淵淡淡開口:“道長似乎在陛下那失寵了。”

  無為道長古怪一笑:“陛下上次差點被丹藥噎死,大抵是心有餘悸,近日裡對修仙之事逐漸不再上心了。”

  淩淵意味不明的問了一聲:“是嗎?”

  無為道長微微一笑,啟唇:“陛下倒是對貴妃越發上心了,然隻怕是有心無力。”

  淩淵嘴角揚起一抹薄笑。

  無為道長甩了甩手中佛塵,高深莫測一笑:“老道手裡倒是有一妙方,名曰紅丸,想來能為陛下分憂解難。”

  淩淵輕‘呵’一聲,食指輕叩欄杆,一下又一下,發出笃笃笃的脆響,無為道長沒來由的的心頭一悸,繃緊了神經。

  “那就辛苦道長了。”半響後,淩淵不徐不緩的說了一聲。

  無為道長松了一口氣:“老道份内之事!”

  待夕陽被地平線吞沒,萬丈霞光趨于黯淡。甲闆上的對話才進入尾聲。

  淩淵道:“道長下去休息吧!”

  無為道長一撂佛塵打了一個稽首後告退,四角亭内獨留淩淵一人,形單影隻,涼涼的湖風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夜色一點一點的鋪滿天空,下面的法事方結束,做法的道士紛紛退下,甲闆上唯留下空蕩蕩的法壇。淩淵緩緩踱步到香案前,目光之内,烏木做的牌位在月色下泛出冷冷的幽光。

  “大人,有一艘小船向我們駛來。”

  淩淵漠然道:“趕走!”

  屬下領命而去,片刻後傳來喧嘩聲,淩淵眉心微皺,面露不豫之色:“怎麼回事?”

  見淩淵高大挺拔的在欄杆後出現,小船之上的陸婉清揚起一抹嬌笑:“姐夫!”

  望了望兩船之間的湖水,陸婉清橫了橫心,激動的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不小心墜入湖中。

  所有的心理準備在被争先恐後湧來的湖水包圍之下蕩然無存,此時此刻陸婉清隻剩下求生的本能,她在水中劇烈的掙紮,漂亮的臉蛋用為恐懼和嗆水而徹底扭曲變形。船上的淩淵臉色劇變,手撐欄杆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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