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死了,承恩公府的丫鬟秀娥死了!
秀娥死的頗為戲劇化,祁王審了她三天,各種大刑都下去了,她還是在喊冤枉。調查她的家人也沒查出什麼可疑之處,這麼看來弄斷承恩公夫人佛珠的人真的不是她。
這下子,前來旁聽的錢廣志坐不住了,根據現場宮人的口供,當時有機會接觸到佛珠隻有秀娥和承恩公夫人,和秀娥一起被送到宗人府的那三個宮女已經洗脫嫌疑了。若不是秀娥,那就隻剩下兩個可能了,要麼是承恩公夫人故意弄斷佛珠要麼是佛珠不小心斷了。不管哪個可能陸家都得恨上他們,外人也要對他們指指點點!除非能揪出一個幕後黑手,否則錢家和陸家這
仇比山還高比海還深。妹妹進宮之路也徹底被堵上了。這怎麼行,一想這後果,錢廣志就坐不住了,他豁然站起來沖過去,指着秀娥聲色俱厲的喝問:“你快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害皇後娘娘的,我娘都說了是你扯斷了她的佛珠。”事後回到家承恩公夫人猶猶豫
豫的說,她仔細回想了下,事發時好像是覺得手上感覺不對勁。到了今天承恩公夫人已經是一口咬定有人扯了她的佛珠,錢家人是信的,他們還想讓别人一塊信。
“奴婢沒有,奴婢冤枉!”躺在地上的秀娥氣若遊絲,她哭着搖頭:“王爺明鑒,奴婢真的沒有!”聞言錢廣志就怒火中燒,這幾日為了這樁事,承恩公府上上下下都寝食難安,眼下再聽她不要臉的喊冤枉,錢廣志就覺一股火自往頭頂蹿,燒的眼睛都紅了:“你個背主的東西,你到底說不說你被誰收買了
,你再不說我要你不得好死,要你全家不得好死!”
上首祁王和陸铎眉頭一皺,陸铎冷聲道:“錢五,你是在威脅嫌犯嗎?”話音未落,陸铎臉色巨變,騰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出去。
可還是晚了!
氣急攻心的錢廣志想也不想一腳踹在秀娥背上,還想再踹第二腳就被反應過來的衙役阻止,受到阻力的錢廣志忍不住往後踉跄了一步,又被飛奔而至的陸铎一把推開。
被踹了一腳的秀娥‘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像是被傷到了要害,臉色發青。
陸铎臉色微變:“傳大夫!”
被推的險些栽倒的錢廣志一聽大夫兩個字眼,心裡咯噔一響,臉色唰的就白了,立馬扭過頭來,動作之快,差一點就扭斷了脖子。
然見秀娥大口大口往外吐血,頭發都快吓的立起來了,這麼多刑具用上去都沒見她要死要活,自己不過是踹了她一腳,怎麼就吐血了呢!
養尊處優的錢五少爺哪知道衙門裡用刑的人手上都是有功夫的,能疼的你死去活來,可就是死不了,讓你活受罪。
在宗人府大刑之下堅挺了三天都沒死的秀娥被錢廣志一腳踹死了,内髒破裂,簡直寸的沒邊了。
秀娥死訊宣布那一瞬,錢廣志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他哆哆嗦嗦的擡頭去看陸铎,就見陸铎臉色鐵青的盯着他,恨不得掐死自己的模樣。
陸铎是真的想殺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為了防止秀娥自殺或被殺,他安排了多少人明裡暗裡保護,可萬萬沒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錢廣志一腳踹死了。
錢廣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又顫顫巍巍的扭頭去看主座上的祁王。
祁王一雙眼瞪的都要快脫眶而出了,神情一言難盡。他覺得自己活了大半輩子都沒遇見過這種事,簡直是開眼了。頗為同情的看一眼呆若木雞的錢廣志,可真夠蠢的。
因為承恩公夫人的佛珠散了,以至于皇後流産。
承恩公夫人先說是意外,後改口說是被個丫鬟扯斷的,可這丫鬟三天也沒審問出什麼可疑之處卻被惱羞成怒的錢廣志一腳踹死了。
那麼問題來了,有多少人願意相信皇後流産一事跟錢家無關?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祁王當場就讓人把傻眼的錢廣志拿下,這案子,他沒法審了,還是讓皇帝去頭疼吧!
……
承恩公尚且不知自己兒子的神來之筆,他正高興着,調查了三天終于從幾個下人那查到一點蛛絲馬迹,秀娥的家人沒有發橫财也沒有突然遇難的,但是她有個相好,是錢家護衛。
承恩公正要尋過去,卻是人去樓空,把他氣得不行,正跳腳的檔口,祁王派來的人到了,通知了他這個噩耗。
他兒子,親兒子。把唯一能洗脫他們錢家謀害皇後嫌疑的關鍵人物秀娥一腳踹死了。
承恩公簡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像截木頭似的傻愣愣的戳在那。
“公爺!”管家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承恩公眼珠子一動,一把捂住自己的兇口,完全生無可戀的凄慘模樣。他狠狠的抽了兩口氣,咬着牙道:“進宮!”走出幾步後道:“讓老夫人進宮找太後。”
承恩公父親仙逝,老母親還在,那是太後的親娘,思及此,承恩公方覺冰涼的手足回暖一些,無論如何,他們是後族,皇帝身上留着他們錢家的血。
在宮門口,承恩公遇到了同樣急忙趕來的陸承澤,撞進他冷冰冰的眼裡,承恩公便覺身上一涼,正要打招呼,陸承澤長袖一甩,看都不多看他一眼,大步離去。留在原地的承恩公臉色青青紅紅來回變了兩次,隻覺得宮門口所有人都在嘲笑他,頓時漲紅了臉,低頭快走。不禁惱怒目中無人的陸承澤,都是後族,他還是太後胞弟呢,可陸承澤對他哪有半點敬意,不
就是仗着陸家權大勢大,可再大還能大過皇帝去。
皇帝頭都大了,聽完事情來龍去脈之後,皇帝頭一個念頭就是掐死錢廣志這個混蛋。錢廣志縮了縮脖子,跪地喊冤:“皇上聖明,臣真不是故意的,臣那是無心之失,肯定是有人設計臣。”錢廣志眼前一亮疾聲道:“秀娥本就被人下了毒手,臣是剛好遇上了,臣怎麼會殺她,臣還等着她指認
幕後黑手,還我錢家清白!”
祁王臉色頓時不好看了,皮笑肉不笑:“早就被人下了毒手?你是想暗示本人辦事不力呢,還是本王指使人下的毒手。哼,除了你自己誰知道你那會兒會沖過去,誰又能設計的了你。”錢廣志頭皮一麻,忙道:“王爺恕罪,臣不是這個意思。臣,”錢廣志張了張嘴,忽然就瞥見了站在一旁的陸铎:“是他,他跑過去後,秀娥就死了,是他想趁機害我,想讓我們錢家背上謀害皇嗣的罪名,絕
了我們家女孩進宮的後路。”
祁王歎為觀止的看着瘋狗一樣胡亂攀咬的錢廣志,這是吓傻了吧!
“夠了!”皇帝重重一拍禦案,氣得兇膛劇烈起伏,這人怎麼是自己表哥,要不是皇帝都想把他拖出去砍了。
錢廣志被吓得一個哆嗦住了嘴,心驚肉跳的看着臉色發黑的皇帝。
皇帝運了運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都是徒勞,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下意識看向淩淵,正要開口詢問,宮人禀報,承恩公和陸承澤來了。
皇帝頭更大了一圈。承恩公一進來就跪下了,痛聲道:“陛下,老臣剛剛查到,秀娥這賤婢與一護衛私通,在老臣正要去捉拿這護衛時,這護衛卻是消失不見了。陛下,那秀娥定然是被人收買了,這背後之人就是想離間我們和
陸家,讓我們兩家鬥起來,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啊!”
皇帝心念一動,他也傾向于這種可能,不由去看陸承澤。
陸承澤冷笑連連:“證據呢!承恩公,證據呢,唯一的證人被你兒子踢死了。現在什麼都是你們錢家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要人證人證沒有,要物證物證也沒有。”
“我已經派人去捉拿那護衛了。”承恩公連忙道。
陸承澤瞥一眼錢廣志:“要是那護衛不肯認罪,是不是又要被令公子不小心弄死了。”
承恩公被他奚落的臉都綠了,咽了口唾沫道:“那是個誤會,我們錢家比貴府更想知道幕後兇手是誰。”
“幕後黑手?”陸承澤輕嗤一聲,扭頭問祁王:“王爺,那丫鬟承認自己是受人指使的了嗎?”
祁王道:“沒有,審了三天,不管用什麼刑罰,都在喊冤枉。”
承恩公臉從綠變成白。
“推個丫鬟出來就說有幕後黑手了,那丫鬟不肯認罪就把人‘不小心’弄死了,再推個護衛出來,這一環扣一環的!”陸承澤擊掌而笑:“高啊,可真高啊!”
承恩公的臉又紅了,氣紅的,他老淚縱橫的看着皇帝:“陛下英明,臣等真是冤枉的。”
錢廣志也跟着他喊冤枉。
皇帝左右為難,腦子裡一團亂麻,聽陸承澤這麼一說,也覺得太巧了,巧得讓皇帝看母族的視線中都染上了一抹懷疑,他扭頭看着神色平靜的淩淵:“太傅怎麼看?”淩淵行了行禮後道:“陛下,臣與陸家乃姻親不便開口。此事涉及皇嗣攸關國本,何不召集内閣與六部重臣群策群議,商讨出一個結果。此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若是再懸而不決,恐會招攬非議,八方使臣
陸續到達了。”言下之意,再這麼鬧騰下去,臉就要丢到國外去了。
皇帝初登基,正是立威時,哪願意讓外使看了笑話。且他自己正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淩淵提議讓重臣來商議,立馬就答應了,在皇帝眼裡,他的這些大臣們都是能人。
‘咣當’一個響雷打在了承恩公頭上,這些重臣一半得是和淩家或是陸家交好的,便是不與兩家交好的,也未必會偏幫他們錢家啊。
如果把這事局限在宗人府内還隻是皇家自己的事,讓朝臣參與進來這就是國事了,皇帝便是想偏袒都難。
承恩公瞪着雲淡風輕的淩淵,眼珠子都紅了。
淩淵不以為然的掀了掀嘴角。幕後之人不就是想他們和錢家鬥起來,那便如他所願吧。反正他們不出手對付錢家,錢家也會對付他們,錢家可是有大志向的!正好也可趁機試一試皇帝的态度。
……
内閣重臣被召來之後,聞得事情詳細始末之後,淡定不了了,這都什麼事兒啊?
一個又一個意外的,玩政治的都喜歡陰謀論,不怎麼相信意外,便是證據确鑿也得翻來覆去的找找破綻。這事上他們有緻一同認為是人為。區别就是有些人覺得是錢家是主謀,雖然這招數太蠢了,可有沒有可能這是承恩公夫人腦子一熱做的糊塗事。亦或者錢家内部其他人犯蠢,這世上從來不缺蠢蛋。誰讓錢家把女兒塞進慈甯宮,狼子野心昭
然若揭,動機十足。
大部分人覺得另有他人,問題是證據呢,人證物證一個都沒有,唯一的人證還被嫌疑人一腳踢死了。哪怕它再合情合理都沒用,總不能告訴天下人我們根據經驗猜測另有兇手。最後商量出來的結果是承恩公夫人剃度出家在妙音庵為流掉的小皇子祈福。如此也是震懾後人,省得東一個意外西一個意外,後宮還能不能安甯了,這風氣不整一整,以後沒完沒了。哪怕錢家無辜,可那
丫鬟是承恩公夫人帶進宮,她不冤!
錢廣志流放西北,在宗人府都敢動粗,誰給他的膽子。承恩公的眼神都能殺人了,可他根本辯不過這些人,人家一個就能頂他三個,何況是一群。眼看着皇帝就要蓋印下去,一宮人飛奔而入:“陛下,太後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