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栽贓
“梨白……最後……我就問你一句……”
趴在雲層之上,汐使出神力,凝固着自己膝蓋斷口處的血,語氣裡有失望,有憎恨。
“什麼?”
“這個面具,有神力嗎?”
此時汐覺得,這面具肯定不是梨白一開始所說的,有那種能讓旁人看出心中所愛的神力。
“既然你問了,那我也告訴你,沒有任何神力,隻是能單純的捂住你那張醜臉,并讓你越來越醜……罷了。”
果然是,幌子。
小腿和尾巴骨疼的離譜,面前的女人依舊美的不可方物,隻是這眼神,惡毒了些。
這一千年,因自己看不了重對别的女人那般無微不至,所以她一直躲在凡界的東海深處,選擇眼不見,心便甯靜了。
如今她心中頗有後悔,早知如此,她就該厚着臉皮留在神界,去重哥哥的青殿蹭住,去多接觸接觸這個看起來美豔絕倫,實則蛇蠍心腸的女人。
若是早早發現她是這樣的人,利用重對她的愛,去讓他做屠殺龍族,屠殺她的事,真是罪該萬死!
她因重,才會信她!
現在,她不信她了,但還是信重,她相信,重如今肯定很為難,一是怕自己的女人傷心,二肯定也怕她難過的。
好說歹說,她也陪伴重哥哥數千年啊,他親口說過的,她就是他的親妹妹啊!
她趴在那裡,感受着體内的血慢慢流走,而她因自己的無力,和無法反抗的憤怒,讓她兇中的那顆心,變的無比膨脹……
面前的六個人達到目的,沒再和她多費口舌,隻是梨白看着她,那雙大眼轉的飛快,明顯在顧慮着什麼。
沉思半晌,她突然帶起了笑,朝着渾身發痛,沒多少力氣的汐走了過去。
汐不知她還要幹什麼,目光含着恨意,瞪着梨白。
梨白無視了她的目光,從那潔白幹淨的袖口中,拉出了一隻銀白卻隐現金色經絡的蟲子,一看此物,汐渾身一顫:“你怎麼會有蠱蟲?”
“汐姐姐,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東皇的義女啊,義父拿手的施咒術與蠱術,怎麼會……不傳授我一些呢?”
梨白得意的說罷,她一手捏着汐的嘴巴,另一隻手毫不拖泥帶水的,将蠱蟲放進了汐的口中。
她明明都到了這樣的境遇,為什麼還要喂她蠱蟲,蠱術……玥哥哥很熟悉,他曾經給她介紹過蠱術,蠱術為東皇自創,看似蠱術微不足道,卻專攻靈魂。
是極其陰險的招數!
而往口中喂的蠱,是……是想封住她的喉嚨?
可是為什麼?
梨白怕她說什麼?
他們如今明明可以殺了她,卻隻是折磨她,轉而又想封住她的口,那等梨白離開,她必然會落到凡界東海,那她……會遇到什麼人?
重!
梨白不會是怕她與重對峙些什麼吧?若是如此的話,她頂多質問重,為何與梨白一起這般暗算她!
“你為什麼……要喂我蠱蟲……”
話剛問到一半,她的喉嚨便突然有了一種難以忍受的痛楚,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而梨白看事情做趕緊了,她捏着汐的下巴狠狠撩向了一邊,冷言:
“别想無用的,本公主這麼做,隻是不想重殺你時,聽到你提及以前的舊情罷了!你還是痛快的做重的劍下鬼比較好!”
就是這個理由嗎?
還真是無法反駁的理由啊,原來梨白也在擔心,重若是聽到她去提與重一起掌管春季時的日子,會心軟啊。
梨白……你真的愛重嗎?
若這件事不是重的本心,隻是為了你,那你這樣為難他,是愛嗎?
她縱然很想問問面前那無論作何表情都美的無人能及的女人,可口中卻因蠱蟲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
梨白站起身後,便轉身飛走了,她看着那的确很漂亮的白色背影,淚如雨下……
重在趕去後,發現結界有了破損。
想到是汐那個機靈鬼破壞的,他緊繃的唇角放松了一分。
但随後他又加固了一層,選擇先去處理,逃走的那些,能被族人放走的,定會是龍族有些本事的龍。
也希望汐在找到漏洞逃跑後,跑到一個他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最後,他追到了東海。
躲躲藏藏還未從海中離開的玥,很明顯感覺到了重那毫無隐藏強大的神力,想着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便轉頭紮向了海的深處,靜候其變。
若海上真的有了汐的血,想必這木神,應該不會要了汐的命。
如果他真要抛棄一切,真的傷害汐,他也可以使用空間術,将汐救走。
重降臨海上,也同樣嗅到了汐的味道,他冰冷的臉在此時顯露了淡淡的慌張,細細感受一番,沒感覺到汐的存在後,他湧出神力,朝向大海。
而玥……
在他看到那位一直以和平為重的木神尊上,真的不顧與龍族以往的交情,從海中抓出一條青年巨龍,狠狠摔打在海面,幹淨利落的用手中的神劍,一件穿過龍喉,再朝下劈去,将龍的精元打碎後,他那雙斜長的鳳眸,瞪的老大……
遲遲回不過神。
而後,他更是看着那條龍的龍身,因精元缺失,以及被木神對妖肉體血液裡毒性的先天淨化,化成煙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一條鮮活的性命,就這麼沒了。
這麼強大的力量,這就是木神的實力。
如果他現在沖出去,怕是與他過不了十招。
在心驚膽寒中,他不禁在思考,之前因為梨白,他是怎麼将木神打出傷的?
再一想之前木神受了傷,裝作無比脆弱尋求梨白關愛的模樣,他握緊了手指,竟然都是裝的!竟然是利用他!
可是……
再看重的表情,屠龍時,那張冷淡卻總能讓人察覺到如沐春風的臉,如今卻冷如冬日的霜,沒有一絲表情,他做這一切,就如被控制了心智的傀儡。
可恰恰就是因為他如此神情,玥更是深刻的感覺到,他在痛苦着。
戰争以來,他一直同東皇并肩作戰,即便他是妖族,但也不難理解巫族祖巫們的立場。
若是戰後要守護着蒼生,現在他每殺的一條生命,都會是他未來可能要保護的生命,甚至在戰争前,這些龍也是他要保護的生命。
可現在,為了給世界一個完整的和平,有些微不足道的但也極其重要的生命,就成了犧牲品。
而這些生命,被擁有慈愛之心的神殺掉,神怎麼能不痛苦?
玥如此或許能預見,未來的世界會屬于哪一方了。
如今百獸橫行,蒼生雜亂,族與族之間心存征服的年代,需要的不是擁有慈愛之心的神,他們需要一個帝王。
相比起木神殺龍時那沒有一絲神情的僵硬表情,他一直作陪的東皇殺起巫族來,卻是滿臉的興奮。
東皇野心勃勃,希望所有神界都有等級制度,欲構建一個宛如巍峨高山他立于頂端的世界,讓這個世界真正意義的統一起來。
而不是像巫族所想,衆生即便存在地方不同,卻也平等,要共和。
這不同的追求……定是會造就巫族的失敗,隻因現在蒼生的智慧還不适合平等共和。
而正是因為這樣,巫族才能稱的上為神。
要說他為什麼會預判巫族會失敗,道理不很簡單麼,心慈者永遠都會先體諒對方。
玥躲在漩渦之中,靠着空間術偷偷窺探着那一切,看着重将那波瀾壯闊的大海中,藏匿的那些龍全部一條不剩的抓出來,殺掉。
一時,那翻騰着天的顔色的大海,有了猩紅,龍血的味道彌漫了整個海面,掩蓋了之前汐那些血的味道。
而就在他殺光凡界的那些龍,準備回神界殺戮時,卻有一條龍,從天而降,摔在了海面上。
玥從探微中隻能看到這掉下來的同族龍頭被一團血紅色的迷霧遮擋,不知它究竟是誰,但是看它的龍身卻滿是血凝固的痕迹,甚至尾巴竟然被砍了!
好在它自己用神力止住了血,沒有血再流下來,隻不過鱗片被血色覆蓋的樣子,讓他也難以分辨,她的龍鱗是什麼顔色。
而在重看到它後……
瞄了一眼,即可認出這次條母龍,第二眼他又覺得它很熟悉,可腦海中,卻又很清楚的在想,自己應該是沒見過它。
剛從神界落在波浪翻騰的海面上,面前就出現了重,汐不知自己是喜是悲。
她努力的想要去打破蠱蟲的束縛,可于事無補,她依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目光赤裸裸迎上了重的目光,可面前男人的目光,卻滿是陌生。
就像,他不認識她一樣。
而重的眼前,是實實在在看到了對他而言極為陌生的龍頭,與真實的情況,大為不同,他看不到汐臉上的面具!
汐趴在水面上,沒有掙紮。
反抗已然沒了力氣,想要去做點什麼,挽留點什麼,但在看到重後,她不想做了。
就想看看,自己什麼都不說都不做,重會如何對她。
是會顧忌以前的情分放她一條生路,還是會聽從他愛妻的話,把她給殺掉。
這一千年,她的确心虛,唯恐梨白看出些什麼,便極少與他見面,兩族交戰後,她更是難以見他一次,誰曾想,再一次見面,竟然是這樣的境遇。
此時此刻,在玄冥的水晶宮偏殿中。
“彥哥哥,重真那樣做了,他會不會難過?”
梨白無力的躺在木踏上,話說的有些柔弱,而她那雙眼,也已經腫的不成樣子。
再看她穿着一件鵝黃色的軟袍,露着脖子上,除了她自己的刺青,又有了一圈妖豔的火紅色花紋。
從被祝融帶到這裡後,她便沒離開過,穿得衣服,都是嫂嫂的。
登彥看着她脖子上的花紋,輕輕搖了搖頭:“何必難為我,那種選擇造成的結果,隻是痛苦與更痛苦的區别而已。”
“你最好當你不記得此事,若是換你去殺他,你下的了手?”
梨白無言,她擡起手,死死抓住兇口的布料,忍着體内的悲傷,“玥哥哥與汐,若是知道重那麼做是因為我,會恨死我的。”
“這你不必擔心,灰飛煙滅的人,如何去恨?”
登彥對此,表現的異常淡漠。
“彥哥哥……”梨白眼中有了些怨恨,她不想聽登彥說這樣的話。
“再說,重并不是聽澈話的人,他究竟會怎麼做,誰也說不來,何必那麼早就悲悲戚戚。”
“……”
梨白無話可說,也隻能期盼如此了。
接着。登彥的眸光從她脖子撇開,沉下聲音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隻是被燠種了火心而已,你便能發起高燒來。”
“樹本就怕火。”
“燠喜怒無常,你切莫惹……”
“砰砰——”
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登彥的話。
“誰!”登彥大喝一聲。
“尊上,大事不好,殿中進賊了!”
門沒開,外面的人卻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句。
登彥一怔,起身朝門口走去,接着外面的人膽戰心驚的與登彥說了幾句話,登彥變了神色。
“連你都能迷昏的東西,那必然是……”
登彥對那人含含糊糊說了這樣一句話後,扭頭對梨白道,“你好好歇息,我讓十七來照顧你,我回殿中辦些事!切記不要接觸燠!”
“小心。”
之後,登彥與他的屬下一同離開了。
東海之上。
重也真真切切沒認出面前的母龍,就是汐的本身。
他隻是覺得這陌生的龍,有些熟悉,他垂眸看了她片刻,等她鱗片上的血被海水泡散之後,血腥味傳來,他才意識到為什麼會覺得熟悉。
這條小母龍,和汐好像!
妖族大多是獸,獸生育後代大多一胎多胞,再加之大多為同族通婚,不同的妖,有同樣的鱗片和血味,是再正常不過。
他之前和龍族部分族人雖交好,但對于那新生的母龍,他自當不會過問,接觸過的,也隻有汐而已。
如此一想,面前的母龍竟然和汐的鱗片,血腥味如此像,再想想澈之前鄭重提醒他的威脅,他心中不免有了一個李代桃僵的想法,雖然對面前的龍不算公平。
抽汐的龍筋,他做不到。
若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能用别人來代替汐瞞過自己那幫兄弟,他也要铤而走險的去試一試!
玥在暗處觀察着那條龍,因隔着巨厚的水面,即使這條龍身上的傷口流出了血,可海面上漫天都是龍血的氣味,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他更是難以分辨她究竟是族人中的誰。
但在看到母龍龍鱗上的血被海水沖出銀白的色後,他心中還是咯噔一聲,但一想龍族屬性為水的母龍大多都是小白龍,他并沒沖動。
他依舊看不到她的臉,他也不知與龍近距離相處的重,是否如他眼前所看一般。
重又盯着面前缺失尾巴、龍爪的母龍看了幾眼,他雖不知是什麼人如此對待過她,但看她這傷,即便活着,她也是條廢龍,什麼事都做不了了,這對龍來說,無比殘忍……
于此,他閉了閉眸,将自己的神劍收回,卻又從身上背着的劍鞘後抽出了一把彎刀。
而後他對腳邊已經無力翻滾的母龍沉沉道出一句:“對不住了……”
這話,讓汐懸着的心膨脹了一下,而後重重的吊在了嗓子眼。
他真的要……
“呲——”
是劍刺入龍頭下經脈的聲音。
汐都來不及去想些什麼,便眼睜睜的看着她深愛的男人,他手中彎刀冰冷無情的刺入她的喉嚨,并一橫将她脖子那裡的經脈,硬生生的割斷了。
接着他大肆用力,刀在她體内重重割過,掀開一個巨大的,噴湧着血柱的口子……
霎時,重用刀扒開了那巨型傷口,另一隻手非常迅速的朝着傷口的血柱蓋了上去!
看到這裡,玥隻覺得自己的脖子也梗的疼。
他要做什麼?抽龍筋?!
汐從沒想到,有朝一日,重會如此對她。
她即便看不到,也能感覺到自己連接通體的那根最粗的筋,被刀隔斷了,那種痛比失去尾巴還痛,身體瞬間麻木不已,可腦中卻因經脈斷裂,疼的幾乎要爆裂……
而後,在她的劇痛中,她感覺着那雙并未碰過她幾次的炙熱的手,拉着她連接着骨肉的筋,正在從她的體内,一點一點的拉扯出來……
為什麼?
為什麼……
若是要我命,請給我個痛快。
為何要如此折磨我。
你的妻,斷我龍尾,而我愛了數千年的男人,竟扔下一句“對不住了”便要抽走我的龍筋。
是不是……
是不是我将龍須贈與你夫妻二人後,你們便想到要有一天如此對我了!
筋被抽走的痛,讓她不由自主的在那巨大的海面上翻騰着,可還是擋不住她的筋被他順利抽走。
猩紅強韌的筋,最終是握在了重的手中。
看着此筋,嗅着筋上濃重的血腥味,他那雙不行于色的眼眸,卻滑出了一行清淚,這血的味道太像汐了,若這是汐的筋,他簡直會萬劫不複!
随着筋被抽,她體内的血,就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到達下遊的突破口,争前恐後的往外湧,也就在這時,被梨白喂入她口中的蠱蟲,竟然順着傷口,爬了出來。
嗓子,刹那間被解放。
而重此時卻将得到的筋鞭策在了海水上,海水卷走了血,露出了通透泛着青色的龍筋。
汐看着他竟然在清洗她的筋,她張開鮮血不斷的檀口……
“啊——!”
一道凄慘痛怆的吼叫,卷起了陣陣波濤,吓到了一旁的重。
躲在暗處的玥,他仔細嗅着這味道,心中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血的味道,按理說,巫族的祖巫們不似他們擁有獸類的本體,嗅覺并不靈敏,他們對于分辨氣味很生疏,可他卻越聞越覺得,那是汐的味道!
思慮再三,他決定上去看看!
而重在聽到那一聲哀嚎後,他愣怔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
這個聲音,他也無比熟悉!
可究竟是為什麼,他明明不認識這條母龍,她的龍貌,他根本沒見過!
自己做這事已經無路可退了,收回龍筋,他重新拔出自己的神劍,想要給母龍一個痛快,卻不想一道劍氣下去,卻生生被什麼力量給阻擋了一下。
他一愣。
可就在這時,面前翻滾哀嚎的母龍,她的臉上,憑空掉落了兩片什麼東西。
而後,重隻覺得眼前宛如有了霧氣散開的錯覺,再看面前的龍……他傻了。
隻見有兩半咧開的青褐色面具,飄在了一片猩紅的海面上,而面前的龍……成了汐的樣子。
她眼含血淚,眸光裡帶着波濤的恨,盯着他。
他這第二劍,無論如何都揮不下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它會變成汐。
不!為什麼它是汐!
一瞬間,他握劍的手抖了起來,眼睛看了看旁邊突然掉落的,青褐色的面具,這是登彥的東西!
為什麼會在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