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旁,幾步沖過來的三當家,一把将徐言從車裡拽了出來,惡狠狠地喝道:“你找死是不是!”
其實不用大當家吩咐,盧海已經被路邊的碎硯台與一地字帖心疼得不輕了,他倒是看不出那些字帖的好壞,不過車上的老頭如果當真是當朝左相,攜帶的東西豈能不值錢。
剛想狠狠地踹出一腳,盧海就覺一道水線奔着面門襲來,他來不及躲避,被噴了一臉。
“什麼暗器!”
拿手一抹臉,他這才看清對面的小道士竟然抱着一頭小黑豬,臉上的水還帶着一股腥臭。
這位九頭蛇竟是被噴了一臉豬尿。
“老子砍死你!”
大怒之下,盧海豁然舉起鋼刀,一層十分暗淡的光暈在那柄鋼刀上浮現,别人看不到,徐言卻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對方鋼刀上的光暈,徐言心頭一沉,那種光暈他曾經見過,此時無法多想,抱着小黑急忙後退,急急說道:“豬、豬尿清火解毒,可以入藥的,我殺了人,我也是元山寨的人!”
豬尿能不能清火盧海可不管,可是對方那句‘我也是元山寨的人’,終于讓他的動作一頓,運轉丹田方可調動而起的一縷真氣被他緩緩收回。
周圍幾百号山匪看着呢,他是三當家,對自己人都能言而無信,今後的威望何在?
強壓怒火,盧海恨恨地瞪着徐言,這時候飛天蜈蚣廖九鳴也到了近前,哈哈笑道:“老三,你也有栽在别人手裡的時候啊,哈哈。”
“大哥,那是頭豬。”
盧海盯着小道士,也不知是在罵徐言是豬,還是在罵徐言懷裡的小黑豬,或許這位也學會了一語雙關。
罵了一句,他也翻身登上馬車,不在理會徐言,與飛天蜈蚣一起查看着今天的戰利品,不大會的功夫,那些追趕第一駕馬車的山匪也6續歸來,一個個累得氣喘籲籲。
和馬跑,他們真是跑不過。
兩位當家人在馬車上查看,其餘的喽啰不敢放肆,盯着地上的金銀直流口水,一個鼻歪眼邪的山匪圍向徐言,笑罵這個新加入的同伴太笨,還有兩個瘦小的山匪盯着徐言懷裡的小黑豬,看樣子是準備拿這頭豬打打牙祭。
“大哥!追不上啊!”
這時候二當家寒雷邁着大步來到近前,滿臉怒容,看到這位如此神态,周圍的喽啰紛紛退遠了幾步。
這位震天雷脾氣極為暴躁,往往一言不合掄拳就砸,元山寨幾乎有一半的喽啰全都被他揍過,整座元山寨也就大當家能壓得住他。
“真是氣死我了!”
寒雷轉了一圈,找不到什麼解氣的東西,掄起碗口大小的拳頭,一拳打在了拉車的馬頭上,那匹大馬連吭都沒吭,直接被砸翻在地,四蹄無力地亂蹬,眼見是活不成了。
馬這一倒,馬車差點跟着翻了,廖九鳴與盧海先後跳出車外,兩人無奈地看着寒雷,也沒心思查看戰利品了。
“大哥,那老頭難道當真是當朝左相?”盧海道出了自己的一份擔憂:“如果他真是左相,我們祁元山,會不會危險了?”
“怕什麼!”廖九鳴嘿嘿一聲冷笑,道:“官兵而已,又不是沒會過,那些當官的一個個驕奢淫逸,手下的兵丁更是膽小如鼠,這幾年被我們做掉的捕快難道還少麼,即便有大軍圍剿,祁元山易守難攻,山頭衆多,打不過我們走就是了,一座山寨而已,他們還能在這裡設立駐地?”
山匪難剿,尤其是存在着三位高手的元山寨,依仗地勢,除非有十倍于山匪的官兵圍山,否則的話,元山寨就永遠不會消失。
“官兵捕快倒是沒什麼,大哥,如果邊軍出動呢。”盧海皺眉說道。
大普百年繁華,四季如春的天氣更是使得這座水鄉澤國富甲一方,不但普朝高官驕奢淫逸,連官兵也一樣腐爛不堪,能戰之人十不足一,皇帝閱兵的時候到是好看,銀槍駿馬,一個個威武不凡,可真要拉出去對敵,就隻剩丢盔卸甲了。
那是在繁華中逐漸演化而來的沒落。
大普的确在繁華中腐朽,官兵的戰力也在多年馬放南山之下變得越來越弱,然而邊軍的存在,依舊不容小觑。
大普邊軍,是真正見過血的軍隊,比各路官兵要強出太多,尤其祁元山另一側的祁淵峽,就駐紮着大普邊軍。
“祁淵峽的鎮西軍……”
廖九鳴遍布刀疤的臉上閃過一絲忌憚,他哼了一聲,道:“不必多慮,如果邊軍膽敢剿我元山寨,齊國就有機會乘虛而入,他們不敢妄動的,走,回山!”
大當家一聲招呼,幾百号山匪頓時轟然應諾,推着馬車折返山林,抱着小黑豬的徐言被幾個山匪圍在中間,想逃是逃不掉了,隻好跟着走向了山中,臉上帶着好奇與慌亂,心頭則充滿了苦意。
半山腰,徐言扭頭看了眼遠方的山路,嘴角有一絲苦笑掠過。
還好,那位老人一家,應該算是平安了。
賣别人不好,尤其是出賣自己的童年玩伴,盡管程林菀一路上始終沒給徐言好臉色,但他們也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既然徐言不想讓玩伴落入這群山匪野獸之手,他就隻好賣自己了……
抱着小黑豬,看起來傻乎乎的小道士踉跄着走在一群山匪中間,一身血迹顯得狼狽不堪,時而抽抽鼻子,看起來蠢得和懷裡的小豬一樣,一塊山石沒看到,差點被絆了個跟頭,惹得周圍的山匪哈哈大笑。
廖九鳴聽到笑聲,回頭掃了眼邋遢的小道士,嗤笑了一聲不再理會,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這位元山寨的大當家甚至連對方的模樣都記不起來,那些山匪們更是認為寨子裡來了個免費的苦力,一些髒活累活終于不用自己動手了。
然而元山寨的匪人所不知道的是,他們帶來的不僅是一個傻乎乎的小道士,還是一頭豬,一頭專門吃虎的豬!
山嶺的遠處,百裡之外,帶着一路血迹的驚馬,度漸漸慢了下來,失血過多,終于讓這匹驚馬恢複了平靜。
車廂裡,被颠簸得渾身骨頭都要散開的程家人,一個個非但沒有痛苦的低吟,反而興奮得不知所以,兩個丫鬟甚至相擁而泣。
鬼門關裡走一遭的感覺,沒人想體會第二次。
“老爺,那些匪人沒有追來吧,這匹馬好像跑不動了。”白的程老夫人攀着車窗向後觀望,此時駕車的正是程昱。
“他們沒有馬,百裡一過,追不上的。”輕輕甩了一鞭,程昱的聲音始終平靜:“翻過這座山,再有兩天的路程就到永甯鎮了,鎮裡有驿站,到時候才能更換車馬。”
“爺爺,趙叔被徐言殺了!他殺人了!”
直到此時還在心驚肉跳的程林菀,終于想起之前那血腥的一幕,馬車較高,在程昱催馬的同時,她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徐言刺下去的刀鋒。
程林菀口中的趙叔,就是被徐言一刀捅死的那位程家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