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榻邊,燭光下,年少的女孩眼簾低垂,懷裡抱着染滿了血迹的小白鷹,白鷹一動不動,女孩也一動不動。
小白鷹已經沒有力氣動了,眼中無神,而龐紅月則因為傷心了太久,昏昏沉沉倚着床邊睡着了。
窗外,圓圓的月亮就停在女孩的頭頂,仿佛發梢中的一枚珍珠,甯靜的閨房裡,淡淡的血腥與幽幽的花香重疊交錯。
站在樓梯口,徐言望着女孩與白鷹,心頭一時有些悸動。
龐紅月本就極美,此時淺睡,秀眉依舊緊蹙,輕輕咬着唇角的模樣,彷如入夢的嬰孩,看起來純真無邪,讓人從心底感到一股甯靜與安詳。
過了許久,徐言眨了眨眼,一聲有意的咳嗽,打破了這副讓他也不由得癡迷的畫面。
被咳嗽聲驚醒,龐紅月見了徐言上來,出奇地沒有和他拌嘴,默默的望着懷裡的小鷹,一語不發。
“沒死呢吧?”徐言往前湊了湊,瞄了小白鷹一眼。
小鷹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隻是奄奄一息,已經不是包紮傷口能救得了的。
“還是吃不了東西麼?”徐言沒話找話地說道:“不吃東西可不好,餓也餓死了。”
“别煩我了行麼……”龐紅月的聲音有些沙啞,低頭輕聲說道:“我想一個人陪着小雪。”
習慣了對方的刁言刁語,龐紅月突然變成了柔弱不堪的輕語,聽得徐言差點扭頭就逃,後來确定人家是傷心所緻,不是想要坑自己,徐言才穩住了腳步。
不拌嘴的話,他還真不知道和龐紅月說什麼好,哄女孩這種高深莫測的能力,徐言根本就不會。
“不能吃東西,它能不能吃點别的?妖物的靈體還能吃得下不?我有一條蛇靈,銀冠蛇的靈體。”
“你有蛇靈!”龐紅月豁然仰起俏臉,急急問道:“在哪兒,吃掉蛇靈,小雪或許還有救。”
人家如此期待,徐言直接掏出團起來的紅布,在龐紅月的睡榻上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的小蛇仍舊卷曲着一動也不動。
龐紅月看不到蛇靈,小白鷹卻感覺到了妖物靈體的氣息,無神的鷹眼變得越來越亮,死死地盯着金色小蛇。
發覺小雪的異樣,龐紅月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将白鷹放在紅布旁邊,白鷹剛一靠近小蛇靈體,立刻張嘴咬去,隻是一口就将靈體吞了進去。
靈體可不是肉食,小白鷹吞吃了小蛇靈體之後,渾身開始發抖,卷縮成一團,連腦袋都縮進了翅膀裡,就像剛剛出生的樣子。
看到如此異象,龐紅月更加期待了起來,一眼不眨地盯着小鷹,那股全神貫注的模樣,看起來又認真又可愛。
沒過多久,白鷹不再顫抖,被包紮起來的傷口開始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恢複着,龐紅月看不出半點異樣,可是徐言卻能看到小白鷹的身體上升騰起一股奇異的氣息。
應該是蛇靈被吸收所産生的靈氣,如果現在拿着一塊尋靈玉貼在小白鷹身上,徐言認為尋靈玉一定會光芒大作。
很快,白鷹散發出的氣息漸漸消失,吃掉了蛇靈的小鷹明顯精神了許多,一雙鷹眼也變得靈動了起來,一會看看龐紅月,一會歪着頭盯着徐言。
小鷹的變化,龐紅月明顯感覺到了,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竟是破涕而笑。
“小雪!”
一把抱住小白鷹,女孩親昵地貼着小鷹,開心得像個孩子。
和小鷹親熱了一陣,龐紅月忽然想起來徐言還在,俏臉一紅,唇角輕輕抿了抿,輕聲道:“真的是蛇靈,小雪吃下蛇靈,應該能保住命了。”
呼扇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女孩微微擡頭,聲音細如蚊蠅地說道:“徐言……謝謝你。”
女孩子這番扭捏的模樣,看得徐言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擺手,道:“你借我匕首,我送你蛇靈,不用謝,我們是夫妻,說謝多見外啊。”
脫口而出的夫妻,頓時惹得龐紅月目光微冷,盯着眼前傻笑的少年,龐紅月有心發作,終究沒說什麼。
他們的确是夫妻,雖然是假的,也叫夫妻啊。
剛才被白鷹擾亂的心緒,已經平靜了下來,龐紅月知道自己對面的不是尋常的人物,而是邪派太保,如果說她沒有防着徐言,是不可能的,隻是之前對于徐言的厭惡,通過這次小雪的得救,好像減輕了幾分。
想起鬥場中徐言打出的那種淩厲至極的飛石,龐紅月曾經懷疑過徐言就是當時在馬王鎮救她的神秘人,隻是徐言隻會單手打出一塊飛石,而救下她的,則是兩塊石頭的同時而至。
應該不是他……
女孩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慮,她不信一年前的徐言就能有雙石崩飛雙弩的能力,隻是對于面前的少年,她竟覺得不再那麼讨厭了。
龐紅月的心思,徐言可不知道,女孩家的閨閣内,幽香陣陣,徐言覺得自己還是下樓比較好,尴尬地笑了笑,就想回去睡覺。
龐紅月也覺得孤男寡女在一起有些不太合适,尤其是晚上,見到徐言要走,她也是松了一口氣,這時候忽然想起來包着蛇靈的紅包是徐言的,于是抓起身邊的紅布遞了過去。
“你的東西……”
“哦……”
一個人遞,一個人接,不大的紅布在半空中舒卷了開來,薄薄的,還帶着兩條細細的,古怪的帶子。
兩隻伸出的手臂,幾乎同時定在了半空,舉着大紅的肚兜,龐紅月的臉色先是一紅,接着一白,最後一青,劈手将肚兜扔了出去。
那不是她的肚兜,而是别人的,還被徐言貼身收在懷裡……
“哼!”
女孩的冷哼帶着無法掩飾的怒意,兩隻大眼睛憤怒地盯着徐言,這時候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生氣。
徐言撓了撓腦袋,撿起肚兜,無奈地苦笑了一聲,轉身下樓了。
他沒有解釋什麼,解釋也沒用啊,王八指的肚兜,說出去誰信?
躺在一樓的徐言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他很不明白為何龐紅月看到肚兜的時候會如此憤怒,除了憤怒之外,好像還有着一股醋意。
她在吃醋?
吃王八指的醋?
怎麼可能!
我又不是她真正的夫君……
胡思亂想了半宿,徐言沉沉睡去,不睡不行啊,後半夜還有客人串門呢。
徐言睡了,龐紅月可沒睡。
卷縮在床角的女孩,在月光裡眨着明眸,時而蹙起的秀眉,預示着她正陷入難解的心緒當中。
一個肚兜而已,我為什麼要發怒?
我喜歡上那個壞蛋了?
不可能!
我龐紅月絕對不會與邪派的太保苟且一生!
如水的月光,在夜風裡泛起了波瀾,少男少女的心緒,仿佛也被夜風吹出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