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低着頭，道：“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麼丢臉過。我那時候已經神志不清了，事後才模糊有了一點印象，我覺得……”

　　她哽咽了一下，又勉強忍住，道：“我甚至覺得再沒有臉面對你，可是我又舍不得……舍不得我們這麼多年的友情就因為這樣一件事就失去了……”

　　白薇給人的印象從來不是一個柔弱的人，相反，她有一種堅韌的品格，因此當她一旦脆弱起來時，就格外讓人心疼。

　　“薇薇，不會的。”趙廷瀾柔軟了聲音安慰她道：“我們是朋友，我們的關系沒有那麼脆弱。昨天的事情，不是你的過錯，你也是受害者。我明白那種感受。而且，你很可能是被無辜牽連的，我會查出來事情的真相的。你受委屈了。”

　　趙廷瀾平時也是個從來不說軟話的，他如今這麼一說，白薇更加抑制不住，抱着膝蓋，把臉埋在膝蓋上就小聲抽泣了起來。

　　趙廷瀾也不說話，等她哭了一會兒後，白薇擡頭揉了揉眼睛道：“廷瀾，你跟以前變了很多，變得……有人情味兒一些了。”

　　趙廷瀾不置可否，他不是擅于安慰人的人，除了于洛洛，他也從沒有耐心安慰過誰。

　　不過，白薇……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吧。

　　“你倒是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從前那個常常寫信給我，樂觀又沒心沒肺的小女孩兒，哪兒去了？”趙廷瀾道。

　　聞言，白薇這才破涕為笑了，嗔怪道：“還說呢，以前給你寫過那麼多封電郵，你就回了那麼幾次，小氣！”

　　趙廷瀾見她沒再哭了，于是讓她休息，自己走出房間去了。

　　第二天，白薇的感冒也沒有好轉，咳嗽的更加厲害了。

　　“讓醫生來家裡看一下吧。”趙廷瀾道。

　　“不用了，我今天得回醫院去，有好多工作還等着我，我去醫院順便挂個點滴就行了。”白薇邊咳嗽邊道。

　　“你現在這樣能行嗎？”趙廷瀾本來是跟陳安約了要見面，見白薇這副樣子，遲疑道。

　　“我陪白薇姐一起去醫院吧，等她點滴打上，有護士照顧她了，我再去工作室。”于洛洛自告奮勇道。

　　“也好，洛洛陪你一起過去，比較放心一點。”趙廷瀾道。

　　“那麻煩你了，洛洛。”白薇也就不再多推辭了。

　　趙廷瀾自己開了車出門了，家裡的司機開車送白薇和于洛洛去醫院。

　　一路上，白薇都是昏昏欲睡，于洛洛也就沒吵她，一直等車子到了醫院門口，才叫醒她。

　　白薇也沒有睡熟，幾乎于洛洛叫她的同時她就醒了。于洛洛扶她下車，一直陪她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白薇的助理過來接手，于洛洛才放心離開。

　　快走出醫院時，于洛洛忽然想去看一看趙立廉。

　　距離趙立廉陷入昏迷已經有幾個月了，雖然大家沒有明說，但基本已經默認他可能不會醒過來了。

　　在趙廷瀾失蹤的那段日子裡，于洛洛去過醫院，被黃鹂莺給攔了下來，不允許她探視。

　　于洛洛走到了醫院後面的VIP樓，上到了頂樓。

　　現在病房外隻留着一個保镖在那兒了，不像之前那次，黃鹂莺帶着十幾個保镖的架勢。因為時間還早，黃鹂莺也并沒有過來。

　　于洛洛走到病房外，門口的保镖認得她，叫了聲：“趙夫人――”

　　“趙廷瀾讓我來看看父親。”于洛洛道。

　　保镖猶豫了一下，還是讓開了路。已經有些時日，這邊沒什麼人來探視了，黃鹂莺最近也不常來，而且好像也沒有下達一些什麼特别禁止的命令。

　　于洛洛走了進去，就看見了病床上躺着的趙立廉。

　　這麼些時日沒見，趙立廉比她想象的還要憔悴了，人消瘦了很多，臉頰凹進去，頭發也比以前白的多了。

　　他現在是一個真真正正的老人了。

　　也許是眼前的形銷骨立的老人形象給于洛洛的沖擊太大，她覺得鼻子有點酸。

　　從前的趙立廉，在于洛洛心目中是儒雅而又威嚴的，是高高在上，讓人仰視的。哪怕後來他反對她跟趙廷瀾在一起，于洛洛也沒有從心裡真正怪過他。趙立廉當時告訴她的是客觀事實，他沒有威脅她，沒有對她用手段。或許是不屑于，或許是趙廷瀾的強硬反抗讓他動怒，但無論如何，那時候的趙立廉仍然是對任何人都有着絕對威懾力的，那樣一個強悍的存在。

　　而不是現在躺在那兒，身上插着管子的老人。

　　于洛洛後來還從于春霖那兒聽來一些事，當初于春霖來趙家躲避風頭的時候，雖然是有着黃鹂莺這麼一層關系在，但黃鹂莺那時候想要看她笑話的心情大概大過于真心想幫她，後來是趙立廉偶然經過，聽到了她們說話，拍闆同意了讓于春霖留下。

　　再到後來，于洛洛去T大讀書，也是于春霖去請求了趙立廉，趙立廉沒提任何要求就同意了，讓人給于洛洛辦了入學。這于他來說，或許是極小的一件事，根本不值得費神的一件事。但對于春霖和于洛洛來說，卻是很大的事。于洛洛對趙立廉，心中始終存着一些感激和敬意的。

　　于洛洛走到床邊去，離趙立廉近了些。

　　“父親――”她輕聲叫了一聲。

　　很奇怪，她從小沒有爸爸，趙立廉是第一個被她稱作“父親”的人，那時候她覺得很别扭的，但後來，她腦子裡聯想到關于父親的形象時，是會閃過趙立廉的形象的。

　　于洛洛想起上一次趙立廉因車禍住院，她來醫院探視他，那時候他還每天看報，精神奕奕的，對她說話也很溫和。

　　時過境遷，現在竟是現在這樣的光景了。

　　于洛洛看見旁邊沙發上還放着些報紙，也不知道是不是最新的，于洛洛跟趙立廉沒什麼話說，但她想着趙立廉喜歡讀書看報，就拿了一份過來，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道：“父親，我給你讀讀報紙吧。”

　　于洛洛還特意找了篇财經新聞，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地讀完了。

　　之後，她看了看時間，把報紙放在一邊，起身道：“父親，我要去上班了，以後有時間再來看你。”

　　轉身要走的時候，于洛洛忽然感覺趙立廉的眼睛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