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放過我
“甄林是誰?”趙廷瀾問。
“……佳姨曾經的未婚夫。”
“那他是不是……”
“不是。”許彧像是猜到趙廷瀾要問什麼似的,一口否定,然後才道:“……佳姨是在我十一二歲時懷孕的,那時候甄林都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
五歲至十二歲,是一個孩子有完整童年記憶的階段。
因為于佳儀的到來,許彧才有了一個帶着些許溫度的童年,才開始知道了什麼是溫柔與溫情。他常常慶幸于自己經曆過這麼一個時期,這讓他熬過後來人生中很多黑暗的時期,長成了一個正常的人,而不是一隻野獸。
如果說他對于母親這個角色有過期望的話,他期望是佳姨這樣的。
自從那次三個人一起吃過飯後,過了幾天,許永山就讓人把許彧給接回來了,不用想,這一定不是他本人的主意。
因為在許永山看來,兒子在自己這兒養,跟在副舵主那兒養并沒有什麼區别,他覺得有口飯吃就行了,他最常對幼時的許彧說的一句話就是“是男人就爺們兒點兒,嬌裡嬌氣的算什麼?”
那時候的許彧才是個四五歲的孩子。
剛回來的時候,家裡氣氛并不好,許彧開始有點忐忑,後來發現這種糟糕的氣氛原來并不是因為自己。是他爸想方設法,軟磨硬泡想讓佳姨留在家裡,而佳姨一直想走。
但無論如何,他每天能按時吃上美味的飯菜了,有幹淨衣服穿不會搞得髒兮兮了,六歲多的時候他被送去學校上學。開始的時候很不适應,因為别人會的東西他都不會,許彧覺得自己在學校像個傻子。許彧沒受過一點點學前教育,之前許永山的盤子還沒全穩,怕他在外面被人劫了,所以根本沒讓他出去學過什麼。
他不會寫自己的名字,被身邊的孩子嘲笑,然後他就把人給打掉了兩顆門牙。老師帶着被打的孩子的家長,領着許彧把事情鬧回了家裡,許永山無所謂道:“打了就打了,男孩子之間打打架,算什麼事兒?現在過來的意思,難不成是孩子那兒丢掉的場子,要家長找回來?是要我跟孩子的爸再打一場?”
年輕的老師氣得臉通紅,對方的家長卻是個圓滑的,從踏進這家的門就感覺到這一家的非同尋常,有點不敢吱聲。
最後是于佳儀出來給老師和家長道了歉,說以後會好好管束許彧,又讓人陪着被打掉牙的孩子和孩子家長一起去醫院,才把這事了結了。
等人走後,許彧聽見他爸道:“你說的以後要好好管束阿彧的,阿彧和我都聽見了,不能反悔啊。阿彧還這麼小,沒個十年八年的管束不好的。”
于佳儀道:“許永山,你這樣有意思嗎?”
“可阿彧都聽見了,你總不能騙他吧。”許永山道。
許彧覺得他爸這樣打着他名号的軟磨硬泡是很明顯的賴皮行為,但他也不想讓佳姨走,于是就默許了,在旁邊配合的沒有說話。
半晌,于佳儀歎口氣道:“阿彧,你過來,我教你寫你的名字。”
兩個人獨處的時候,許彧問她:“你覺得我打了他,是做錯了嗎?”因為他聽到她跟那孩子和家長道歉了。道歉就意味着是錯了才會道歉。
“沒有。”于佳儀道,“我知道你很憤怒你才會有那樣的反應的。我跟他們道歉,是為了讓你在學校裡面過的正常一點,不會被刻意為難和排擠,也不要因為某些特殊性而讓人害怕和孤立。你應該享受正常的孩子該有的生活。”
年幼的許彧聽得似懂非懂,但是他總是記得佳姨在跟他說這番話時那種帶着憐惜的表情,這種表情他從前沒有見過,在他以後的人生當中也再沒有人對他露出過這樣的神情。所以,他總是把那一刻記得很牢。
盡管許彧希望佳姨能一直留在身邊,但于佳儀還是離開過兩次,一次是離開了七天,被許永山找了回來,于佳儀很憤怒,歇斯底裡地對許永山道:“許永山,你到底為什麼不肯放過我!你非要我死了才能放過我嗎!”
那次許彧看見她往他爸身上紮了一刀,許永山反手就把刀從身上拔了出來,很多血流出來,他看也沒看,把刀柄遞到她手裡,說:“你要覺得不解氣,就再來一刀。但是,你要走,那是不可能的……”
許彧并不太願意記得這些事情,不過他們争執的時候實在是太多了。
但有一段時間,許彧幾乎要以為佳姨會留在他們身邊了,因為那一陣子,她表現出了對許永山的從沒有過的體貼和溫柔。許永山在那之前受了很重的傷,但是聽說佳姨的老家于家鎮發生了大地震,佳姨憂心老家的父母,每天以淚洗面,許永山硬是從床上爬起來,帶了幾個人跟着搜救隊一起去了還有餘震危險的于家鎮。
幾天後最終隻帶回了她父母親都在地震中過世的不幸消息,許永山自己也在于家鎮被滾落的石塊砸中,差點死在了那兒。後來那段時間于佳儀對他很好,不知道是出于感激,還是親人過世對她的打擊過大,讓她開始認識到人生無常。她變得脆弱和孤單,整個人反而溫和下來了。
但這段時光不長久,很快他們又爆發了一次很嚴重的争吵,是因為那個叫甄林的人。不知道許永山做過些什麼,于佳儀尖銳地指責他,說是他害死了那個人。
在此之後,于佳儀想方設法離開了有很長一段時間,大概近半年。這半年裡,許永山暴烈且頹廢,身邊所有人都戰戰兢兢,許彧又過上了四處蹭飯的日子。
後來于佳儀再被許永山帶回來的時候,受了槍傷,許永山自己也受了傷。但他沒顧得管自己,在于佳儀昏迷的那幾天裡,不眠不休地守在她旁邊,甚至除了醫生,他不準任何人接近那個房間。
許彧眼巴巴的在門邊看過一次,也被趕了出來。
那時候的許永山,猶如困獸。